題記:
一位真正的作家永遠只為內(nèi)心篙耗,只有內(nèi)心才會真實地告訴他劳吠,他的自私引润、他的高尚是多么突出。內(nèi)心讓他真實地了解自己痒玩,一旦了解自己也就了解了世界淳附。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了這個原則,可是要捍衛(wèi)這個原則必須付出艱辛的勞動和忍受長時期的痛苦蠢古,因為內(nèi)心并非時時刻刻都是敞開的奴曙,它更多的時候倒是封閉起來。于是只有寫作草讶,不停地寫作才能使內(nèi)心敞開洽糟,才能使自己置身于發(fā)現(xiàn)之中,就像日出的光芒照亮了黑暗,靈感這時候才會突然來到坤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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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以前拍霜,在湖北,喜歡晴天薪介,不是多么喜歡雨天沉御,因為一下雨就覺得到處濕漉漉的,渾身不適昭灵。喜歡夏天,不是太喜歡冬天伐谈,因為一到冬天要穿的很厚才行烂完,笨重還覺得冷。
現(xiàn)在诵棵,在深圳抠蚣,喜歡晴天,也喜歡雨天履澳,喜歡夏天嘶窄,也喜歡冬天,因為這里的太陽很大距贷,暴雨很多柄冲。夏天,外面熱的幾乎沒有人忠蝗,就老老實實呆在家里现横;暴雨也好,這樣就不用為長時間呆在家里感到一種負疚感阁最。而冬天戒祠,溫度剛剛好。
可每到周末速种,還是覺得既漫長又短暫姜盈。一個人度過那些無聊的下午,時間安靜的仿佛要靜止配阵,周圍空無一物馏颂。可與此同時闸餐,感覺剛午了個休饱亮,明天又要去上班,做不完的工作舍沙,一波又一波近上。
記憶總會在人無聊的時候,打開門閘拂铡,讓往事像洪水般流進來壹无,水渾濁的泛黃葱绒,模糊了往事的模樣。
那些夏天斗锭,那些人地淀,那些暑假,那些事岖是,如風一樣帮毁,吹過瓜地,再也找不到痕跡豺撑,像是沒存在過烈疚。
我循著記憶的閘門,逆流而上聪轿,看到一個個熟悉的陌生人爷肝,不禁覺得要為他們寫些什么。寫完我就準備忘了陆错,因為成年后的事大多瑣碎灯抛,還很占腦內(nèi)存。即使我對過去再怎么戀戀不忘音瓷,也絲毫不會有任何回響对嚼。
這10年來,我一直在漂泊绳慎,從未停止過猪半。開始是求學,后來是工作偷线。不知道是該說幸運磨确,還是說不幸,我親眼看著山河湖海的消失声邦,親眼看著城市的發(fā)展與鄉(xiāng)鎮(zhèn)的衰落乏奥,親眼看著一代人逃離自己熟悉的家園,奔向陌生的城市亥曹。心有千千結(jié)邓了,一直解不開,更無處可說媳瞪。
在陌生的城市骗炉,他們掙扎著生活。掙扎不帶任何感情色彩蛇受,掙扎只是表明他們曾經(jīng)熱烈地活過句葵。因為不少人并沒有什么文化,又從農(nóng)業(yè)文明轉(zhuǎn)到工業(yè)文明,所以生活就像斷了的鏈條乍丈,雖然幾乎不能轉(zhuǎn)動剂碴,但還是要用力地往前拉扯。
那種感覺轻专,就像此刻我們在北上廣深這些大城市生活一樣忆矛。出門一看,到處是人请垛,可心沒有棲息的地方催训,即使人海茫茫,看到的也到處是荒涼宗收。
不同的是瞳腌,他們文化程度不高,很少用那些抽象的東西來表現(xiàn)愁思镜雨,只是靠無聊來打發(fā)那些無聊,而另一群異鄉(xiāng)人儿捧,大概多讀了幾本書荚坞,可以用那些抽象的文字聊以自慰,僅此罷了菲盾。
2
參加工作后颓影,周圍經(jīng)常出現(xiàn)一些人,自帶光芒懒鉴,偶爾參加些聚會诡挂,高端大氣。生活久了临谱,我都快忘了我從哪兒來璃俗,故鄉(xiāng)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凈。只是在夜深人靜又醉酒的時候悉默,發(fā)現(xiàn)城市這么大城豁,竟然無處安家,才會獨自舔舐內(nèi)心的傷疤抄课。
回不去了唱星,我們再也回不去了「ィ可是我們回去干嗎间聊?自從離開故土的那一刻,我們都成了異鄉(xiāng)人抵拘,我們與故人也分道揚鑣哎榴。
那些情同手足說一輩子不分開的發(fā)小,那對說好長大要在一起的青梅竹馬,后來我們都分開了叹话。除去每次過年回家打聲招呼偷遗,我們再無聯(lián)系。我們的感情依舊很深驼壶,可是我們再也不是一路人了氏豌,既真實又殘忍。
他們過得更好了热凹,還是我過得更差了泵喘,這些都無從比較。只是我有自己的生活了般妙,他們也有纪铺。我似乎理解他們生活的煩悶,他們好像也看得出我的愁苦碟渺。他們有的做了廚師鲜锚,有的做了貨車司機,有的在工廠打工苫拍,有的開個小飯館芜繁,而我在深圳漂著。沒有誰比誰好绒极,大家只是各自生活骏令,相互映照。
前年過年回家垄提,遇到隔壁的小龍榔袋。他問,你現(xiàn)在還在上學嗎铡俐?我說凰兑,已經(jīng)畢業(yè)參加工作了。他說审丘,你在哪兒工作按侠琛?我說备恤,深圳稿饰。他說,是嗎露泊?我在深圳的龍華喉镰。我笑,不會吧惭笑,這么巧侣姆,我在南山生真。接著我們好像失散多年的兄弟,握著彼此的手捺宗,聊起那些年柱蟀,我們一起過的夏天還有冬天。夏天我們光著屁股在河里洗澡蚜厉,在堰塘里逮魚捉蝦长已,冬天我們戴著手套,在稻場上拿著大把大把的雪往對方身上扔昼牛。說到興奮處术瓮,仔細一算,發(fā)現(xiàn)竟然有三四年沒見過面了贰健。
他走的時候胞四,我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加了彼此的QQ伶椿,說好過完年到深圳辜伟,有機會一起聚聚。但直到今天脊另,我都沒再問過他是不是還在深圳导狡,因為我都不確定明天我是不是還在深圳。
他在一家電子廠打工尝蠕,類似于富士康這種,平日就在流水線上载庭,像機器一樣看彼,不停地重復一個動作,工作內(nèi)容很簡單囚聚。住在工廠的宿舍里靖榕,大多時候在工廠食堂吃大鍋飯,生活枯燥單調(diào)無聊顽铸∽录疲可他初中讀完就出來打工了,除了這些也不大會別的了谓松。沒事兒的時候星压,他就加班,拿些加班費鬼譬,反正這邊望眼過去都是人但也舉目沒有親娜膘。
3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成年了,每次遇到一些熟人优质,再一次促膝長談時竣贪,發(fā)現(xiàn)我們竟然已經(jīng)三四年沒見面了军洼。
去年過年回家,我出門遇到住在對面的小雙演怎。他還不到20歲匕争,剛把新買的豐田車開進院子里。我們彼此打了聲招呼爷耀,于是站在門口路邊開始閑聊甘桑。
一開始,我們都在那兒笑畏纲,略有羞澀扇住。話閘子打開了,倒也還好盗胀,畢竟曾經(jīng)有過共同的童年記憶艘蹋。
他笑,大學生啊票灰,現(xiàn)在還在哪兒讀書女阀?
我笑,大個屁的學生屑迂,在外面要飯浸策。
他笑,球吧惹盼,我們要飯還信庸汗。
我說,你這是開著寶馬去要飯啊手报,哈哈蚯舱。
他笑,比不上你們大學生啊掩蛤。
我笑枉昏,現(xiàn)在大學生不都是給以前的初中同學打工嘛。
他說揍鸟,鬼吧兄裂,那你能信。
我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阳藻,不必擔心下一句說什么晰奖,也不必擔心哪一句冷場。我也脫下偽裝的外衣腥泥,用著有些陌生的方言畅涂,大家聊到深處都是情。
陳年舊事都被挖出來道川,到河里洗完澡把對方內(nèi)褲拿走這種事午衰,笑得直不起來腰立宜。抓了魚蝦后,在河灘上點了火準備燒烤臊岸,結(jié)果把人家的柴堆燒了這種事橙数,當時嚇得尿了褲子。放暑假的時候帅戒,大人們午休了灯帮,我們在涼床上躺著打牌,打著打著就睡著了逻住,起來洗臉照鏡子發(fā)現(xiàn)臉上都是水彩筆鬼畫符钟哥。
小雙說那時候我老是坑他,我笑每次都是你把事搞大瞎访,然后我圓場好不啊腻贰。你還記得華強的奶奶不,就是住在下面的那個瘋婆子扒秸。前年就已經(jīng)死了啊播演。以前每次看到我都追。誰讓你每次過去都扔石頭到人家的屋里伴奥。說完我們兩個人都在那里哈哈大笑写烤。
他還要出去拜年,我們說打了聲招呼就各走各的拾徙,連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都沒要洲炊。因為對于我們來說,那好像是多余的尼啡。我們不會在平日里打電話暂衡,當然就不需要。
他初中畢業(yè)就出來了玄叠,后來去了貴州古徒,在那邊開水泥罐車拓提。開始的時候读恃,因為年齡小,連駕照都不能考代态。他就經(jīng)常跟車寺惫,坐在副駕上,旁邊有老司機帶蹦疑。遇到好的路西雀,就讓他開。還沒到考駕照的年齡歉摧,他就已經(jīng)把車開的很順了艇肴。
前一兩年腔呜,基本沒賺啥錢,大多時候在練車跟車再悼,還在還水泥罐車的貸款核畴,相當于以工抵錢。這兩年冲九,款還完了谤草,他獨立開車,一年下來莺奸,能有個二三十萬留下來丑孩。所以在我們那邊城市把房子先買了,車子順便也買了灭贷。
我當時笑温学,以后跟你去開車吧,我們在大城市一年才弄個十萬左右氧腰,還不刨去開支枫浙。
他說,累球的很古拴,白的夜的開箩帚,只要有活,大半夜睡的正香喊起來就要過去黄痪。
我笑紧帕,就是握好方向盤,踩剎車踏油門也輕松啊桅打。
他說是嗜,你不知道,一天到晚兒坐那兒挺尾,屁股都坐疼了鹅搪,車里面就那點兒空間,窩的慌遭铺。
頓了一會兒丽柿,他接著說,這活不能長期搞魂挂,熬人甫题,風險還大。當時剎車失靈涂召,罐子車直接撞到人家的房子坠非,我當時直接從駕駛室跳出來,嚇死老子了果正。后來有次罐子車翻了炎码,我本來就已經(jīng)減速了盟迟,還好就是賠了一車水泥,人沒事兒潦闲。等再掙些錢队萤,以后換個好點兒事做。
聽完矫钓,我不知說什么好要尔。突然覺得自己一個人在深圳漂,過的倒也沒那么差新娜。工資確實寒磣了點兒赵辕,可是環(huán)境還不錯,在室內(nèi)工作也很安全概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體面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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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我也變得越來越虛榮私杜〔霞總想著更體面地生活,這本來應該是好事兒衰粹,說明人有追求锣光,可體面不是虛榮。
我總是試圖掩飾自己的過去铝耻,生怕別人知道我是從哪一個不知名的小地方過來的誊爹,骨子里還藏著自卑和怯懦。很少對人吐露心事兒瓢捉,貌似也沒什么要吐露的频丘。即使在寫文章時,我還是有所保留泡态,并且一直也在控制那個度搂漠。我極力回避過往,而只是敘述現(xiàn)在某弦。
當初在廣州桐汤,站在走廊上,對面是希爾頓酒店刀崖,旁邊是廣交會展館惊科。如今在深圳拍摇,站在海岸邊亮钦,對面是香港,旁邊是深圳灣充活。
而一提到同學蜂莉,或者同事蜡娶,貌似都有不錯的履歷。以前班上誰去了世界名校愛丁堡映穗,還有誰去了北外的高翻學院學同聲傳譯窖张,以前哪個同事是中山大學的碩士,還有哪個同事剛從香港城市大學讀完碩士回來蚁滋,我兩個大學室友都出國工作了……
好像我周圍都是一群很厲害的人宿接,出書的出書落蝙,出國的出國在抛,人生像開了掛一樣岗钩,停不下來雹拄。我只談我的大學荡陷,很少談自己的小學侯谁。畢竟一二十年過去了妥曲,杯中酒是陳年酒垦写,心上事是破舊事蚣旱,誰還記得當初的陳年舊事碑幅?
可是來到大城市這么久,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失眠塞绿,沒有緣由的沟涨。終于在一個刮臺風的夜里,時間寂靜地仿佛停了一般异吻,我發(fā)現(xiàn)躺在床上聽著風聲也是極好的拷窜。那天夜里,我反而睡得更好涧黄,并沒有因為臺風來而失眠篮昧。我聽到了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聲音,我覺得很踏實笋妥。
也是從那天起懊昨,我意識到,我沒有必要再為過去隱藏什么春宣,無論現(xiàn)在過得如何酵颁,那些過往都是我今生的一部分,無論以后我成為什么樣的人月帝,故鄉(xiāng)也永遠是我的故鄉(xiāng)躏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