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有機會逃走的剪芍。
一開始是各種大大小小的消息,電視上窟蓝,廣播上鋪天蓋地罪裹,有頭有臉的專家在訪談節(jié)目里爭論著,分析未來的種種可能性运挫,他們說的好像都有些道理坊谁,又好像翻來覆去只是在說一件事情。我和奧莉西婭去鎮(zhèn)子上的超市買了很多東西滑臊,我們去的還算及時口芍,因為那里的貨架很快就被搶空了。岳父那幾天也開始忙活雇卷,把沙發(fā)鬓椭、桌子、鏡子都整理好关划,劈了很多柴小染,把買來的東西都放進地下室里,就好像有人要來做客一樣贮折。馬克西姆(我的狗)整天不在家裤翩,很晚才跑回來吃東西。雖然我也幫起忙來调榄,心里其實并沒有把這當成一回事踊赠,我的生活已經(jīng)夠糟了,自我出生以來每庆,這個國家的境況就在一天天變差筐带,就像一種單調的灰藍色墻紙,它的存在不是為了證明什么缤灵,只是為了扼殺你的想象力和熱情伦籍。還能比現(xiàn)在更糟嗎蓝晒,一個成年人的理智告訴我這是很有可能發(fā)生的,不過我不想去想象未來的事情帖鸦,等到那時候再說吧芝薇。
那幾天我沒有接到單,我也就坐在家里無事可做作儿,上午會去弟弟家剩燥,有時還有其他人,我們一起聊聊天立倍,下棋灭红,一過中午我就自己走回去,路上還能碰見住在鎮(zhèn)子西邊的那個老太太提著籃子口注,我向她打招呼变擒,她朝我擺手。她有多少歲了寝志?我問自己娇斑,她可能親眼見過德國人。
幾天前的一個下午材部,我正在餐桌上喝啤酒毫缆,在吃過晚飯后的半個小時里,我會一個人喝完一瓶啤酒乐导,這是保持了很多年的習慣苦丁,這樣的小細節(jié)既讓我得意,又讓我感到舒適物臂,我把這看做一種必要的方式旺拉,它能給予生活一種完整性。但那天將要結束時卻讓我有一種討厭的撕裂感棵磷,而且那種感覺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蛾狗,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此時此刻,只要我轉過身向后看仪媒,還能發(fā)現(xiàn)一塊矮矮的石碑立在那里沉桌,就像是提醒我要銘記住什么似的。
戰(zhàn)爭爆發(fā)了算吩,沒有什么好質疑的留凭,它真的爆發(fā)了。瓦西里出去了赌莺,奧莉西婭正在廚房里洗碗冰抢,我叫她過來看電視,她盯著電視屏幕看了很久艘狭,什么都沒說,腰上還圍著圍裙,她那張長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擔憂的神色巢音,還有些不解和困惑遵倦,盡管其實我們都已經(jīng)為這件事準備了很久。我承認當意識到這事確確實實發(fā)生了的時候我也慌了神官撼,有那么幾分鐘梧躺,我腦子里一片空白,不過最終我還是站起來傲绣,盡力給了她一個擁抱掠哥。
這里馬上就會很危險,但我不想走秃诵,我們養(yǎng)了幾頭牛续搀,還有一窩雞,要是我走了菠净,沒人能照料他們禁舷,到最后它們一定會被搶走。我要奧莉西婭趕緊動身去西邊毅往,她說她不想走牵咙,她要留在這里,她也不是年輕姑娘攀唯,他們不敢把我們怎么樣洁桌。反正我們也沒有孩子,留下來照顧我們的房子和牛也挺好的侯嘀。瓦西里也說自己不想離開战坤,即使他想走也很難,我找不到朋友能把他送到西邊残拐。馬克西姆正溜進屋里途茫,對著一個墻角嗅來嗅去。
很多人離開了這里溪食,那些房子里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人在照看囊卜,大部分小孩坐上家里的皮卡或者從市中心里來的客車被送走了。這個地方就像一下子被荒廢了一百年错沃,一幢幢建筑看起來陰森森的栅组,用令人懷疑的眼神盯著你。街上已經(jīng)不再安全枢析,大家都害怕有人趁這個時候行兇玉掸,我們待在家里,連帶著馬克西姆也被我鎖在了院子里醒叁。
他們的動作很快司浪,形式很不好泊业,他們可能很快就會到這里,還要多久啊易?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吁伺,半個小時?一天租谈?還是一個周篮奄。電視上不斷提醒我們注意安全,銀行甚至加油站都停業(yè)了割去,人們紛紛離開這個國家窟却,大多數(shù)人都逃離了這個鎮(zhèn)子。路邊簡陋的房子上安的臟兮兮的玻璃里常常有一張衰老的臉呻逆,都是些走不動的老頭老太太夸赫,他們在麻木地瞪著遠處鐵青色的天空。我不是個心思細膩的人页慷,但那幾天的時間過得很慢憔足,有時候奧莉西婭的一句話,或者從電視情景喜劇里發(fā)出的那不合時宜的笑聲會突然讓我打個機靈酒繁,就像有人沖著我呆滯的臉猛地扇了一巴掌滓彰,走吧,我對自己說州袒。但過一會兒我又平靜下來揭绑,看見馬克西姆窩在餐桌的椅子下面睡覺。有人說郎哭,戰(zhàn)爭是火光和鮮血他匪,爆炸和墓碑,那是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人才會說的蠢話夸研,更多的時候戰(zhàn)爭是一次又一次的等待邦蜜,偶爾被打斷,因為只有在這些時候整個事情才有了存在的意義亥至,你想啊想悼沈,努力想從一團亂麻的難以置信中緩過神來。到那時為之姐扮,小鎮(zhèn)總體還很平靜絮供,只是有時會出現(xiàn)好多輛裝甲車穿過這里,它們排成一列開過我家門口茶敏,好像放大版的兒童玩具壤靶,柴油機的轟隆聲過后空氣又沉寂下去。
天氣很不好惊搏,好幾天沒有見到太陽了贮乳,出去喂牛的時候冷風狠狠地砸在我臉上忧换。
我聽到了爆炸聲,聲音會持續(xù)很久塘揣,給人很隆重的錯覺包雀,讓人想起教堂里唱詩班發(fā)出的每一個音節(jié)宿崭,槍聲好像裁縫拿著大剪刀劃開彩色的床單亲铡。北面和西面整天都能聽見轟隆聲,戰(zhàn)斗正在在那里進行葡兑。奧莉西婭很不安奖蔓,我開始擔心我們的房子可能會被炸彈擊中。
昨天讹堤,車隊終于進城了吆鹤,也許是前天,我不知道洲守。
坦克的引擎聲由遠及近疑务,一開始,那是一種朦朧的噪音梗醇,從鎮(zhèn)外的公路上傳來知允,你甚至得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為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下叙谨,即使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讓你心神不寧需频,就像一個住在你心里的小惡魔何陆,隨時會按下叫你爆發(fā)的按鈕。但那種轟隆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惠啄,完全不像一臺拖拉機產生的聲響,而是一種純粹的噪音茎毁,是很多臺引擎宣泄的怒火祭犯,就像韃靼人的馬蹄踩過絕望的頭顱。我不再懷疑了统捶,沒有半點僥幸的可能榆芦,綠色的龐大車身駛過門前的公路,一輛接著一輛瘾境。一聲炮彈爆炸的響聲歧杏,玻璃震碎的聲音,接著又被引擎的轟隆聲掩蓋迷守。我們躲進地下室里犬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