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終于收拾好行李回了趟家堵第。邁進家門的下一秒除了洗個澡蒙著被子睡一天之外脖岛,就是想好好吃頓飯平復下心情。
出門在外近上,腸胃大多是依著外賣和泡面挺立起來的剔宪,能被塞飽是不假,可是沒什么滋味壹无,吃飯草草了事更為常見葱绒。
我喝下了滿滿一大碗海帶湯。一大碗斗锭,從剛開始喊燙到用勺子舀起小口呷地淀。
生在北方,可以說從小就是住在中朝邊境上的人岖是,隨便推開窗戶吹過臉頰都是江風和海風帮毁,地方的飲食也是深深浸入我骨髓,對韓朝豺撑,甚至日式料理都頗為熟悉——這里只說吃烈疚,做的話另當別論,連吃菜的時候都是海藻一類的優(yōu)先聪轿。
我對食物沒太大儀式感爷肝,除了過年要吃餃子外,很少說什么日子必須吃什么屹电,海帶湯屬于為數(shù)不多的例外阶剑,過生日要喝跃巡,難得回家一次多半也會用它接風危号。
做海帶湯往往選曬干了的海帶,抓起一把素邪,遠看干脆散落像茶葉外莲,放到碗里用水泡二十分鐘,等著這些上了岸后縮著膀子,臉上抹了炭灰的海帶慢慢舒展成深淺不一的綠色綢帶偷线。泡海帶這會兒手也不閑著磨确,要切蒜泥、切牛肉声邦,蒜要盡量切碎乏奥,分量差不多是肉的一半就夠。把蒜泥亥曹,芝麻油啊醬油啊喂到肉里邓了,攪拌后讓它們安安靜靜歇個五分鐘,彼此熱絡(luò)開來媳瞪。把泡好的海帶瀝干水倒進鍋里添上水煮骗炉,轉(zhuǎn)頭再把肉炒熟,待海帶也熱氣騰騰開鍋時就可以把它們合二為一了蛇受。
2.
在云南那幾日句葵,特地隨當?shù)氐呐笥殉塑嚾ッ勺猿赃^橋米線。我常吃的早餐是油條豆?jié){兢仰,面包牛奶乍丈,而云南人的早餐是一碗讓人精神一振的米線。蒙自的過橋米線非常有名了旨别,一碗高湯诗赌,一碗米線,十碟輔料裝點了整個世界秸弛。我就伸出長筷铭若,小心翼翼地讓它們依次沉入湯底。
當我認真咀嚼递览,額頭被蒸出細密的汗叼屠,望著天邊云繞山頂?shù)拿谰皶r,生牡蠣和納豆是可以暫時被我拋到腦后的绞铃。
但我還是高估自己了镜雨。
我以為有干巴和烤乳扇,有特別純正的牛奶儿捧,有最新鮮最健康的蔬菜荚坞,我就可以自此在云南住下了。
說來慚愧菲盾,早上一出門颓影,鼻子就被街對面烤面筋飄來的炭火香牽著走了,晚上我回到客棧懒鉴,撇了包癱在地板上的時候诡挂,幾乎是直覺性地想跳起來去樓下超市買根馬迭爾碎浇。
3.
汪曾祺寫食物是一絕。我是不敢在深夜讀他的文字的璃俗,讀到一半非得起身滿屋子尋吃的不可奴璃。他寫過很多地方的食物,故鄉(xiāng)的城豁,異鄉(xiāng)的苟穆,皆為特色,個個經(jīng)典唱星。
但仔細看來鞭缭,到底不一樣。
他寫家鄉(xiāng)的鴨蛋魏颓,說“高郵咸蛋的特點是質(zhì)細而油多岭辣。蛋白柔嫩,不似別處的發(fā)干甸饱、發(fā)粉沦童,入口如嚼石灰”,寫《故鄉(xiāng)的野菜》叹话,先說一句“薺菜是野菜偷遗,但在我家鄉(xiāng)是可以上席的”。
關(guān)于其他地方的美食驼壶,印象很深的一段是他寫東坡肉——
“東坡肉其實就是紅燒肉氏豌,功夫全在火候。先用猛火攻热凹,大滾幾開泵喘,即加作料,用微火慢燉般妙,湯汁略起小泡即可纪铺。東坡論煮肉法,云須忌水碟渺,不得已時可以濃茶烈酒代之鲜锚。完全不加水是不行的,會焦煳粘鍋苫拍,但水不能多芜繁。要加大量黃酒。揚州燉肉绒极,還要加一點高粱酒骏令。”
還是行云流水集峦,讓人死心塌地跟著咽口水伏社。但你得承認,觸及家鄉(xiāng)的食物塔淤,哪怕只是小吃摘昌,都難忍住不夸它千萬般好的。
我能夠理解高蜂,不說別的聪黎,云南一游我印象最深的食物是什么。好吃的有很多备恤,印象深刻的也有很多稿饰,但最想為之飛過去一次的是洱海邊的海菜豆腐湯÷恫矗靠水而坐喉镰,遠景伸長臂夠不得,二十年來惭笑,味覺早已被擰在了最精準的位置上侣姆,離家千里,水邊的咸腥味雖在體內(nèi)埋藏卻依舊生龍活虎著沉噩。
或許世上本來就不存在最美味的食物捺宗,各色榜單也不靠譜,你最熟悉的鮮香川蒙,對你來說就是最美味的蚜厉。
4.
寫到這里,我起身去拉冰箱門畜眨。門開昼牛,燈亮,拎出一袋冷面康聂,撈出一盒辣白菜匾嘱。我自己在家時很少擼袖子系圍裙擺足陣仗下廚,冰箱里林林總總的速食早抠,小區(qū)附近不起眼但味道正宗的小吃霎烙,構(gòu)成了我每一勺每一筷的滿足感。
我忙活著和新老餐廳約一波蕊连,新開的餐廳我必須要進去坐一坐悬垃,裝模作樣地拍照,給出胡侃的點評甘苍,至于那些相熟的餐廳和小吃店尝蠕,我是寧愿忍著饑餓感,也得驅(qū)車半小時赴宴的载庭。
年少時胃口好得一點都不干癟看彼,有很多理由大快朵頤廊佩。比賽之后的慶功宴上把杯子里的冰塊搖得叮當響,給老友餞行時怕不小心落下淚靖榕,就只好大口吃肉說這個也太好吃了标锄,提交的材料一遍遍來回修改得心煩意亂的晚上,索性把事情都甩到一邊坐在陽臺上往嘴里塞妙脆角茁计。
你也獨得許多只屬于年輕腸胃的吃法料皇。西瓜必須要冰鎮(zhèn)吃得才爽快,你看不上一個扇貝在爐子上烤了十五分鐘星压,覺得半生不熟才原汁原味践剂,你晚上和朋友吃火鍋喝奶茶吃冰棒,半夜又去路邊吃燒烤娜膘,而身體沒有一點不適逊脯。
5.
我讀過許多色香味俱全的描寫,王安憶筆下的生煎包子和烙面竣贪,海明威走到哪都少不了的啤酒面包橄欖油男窟,朱自清眼里“反穿了白狐大衣”的豆腐,張岱年少的“天廚仙供贾富,酒醉飯飽”歉眷,劉姥姥口中要“用十來只雞配”的茄鲞……每一段文字描摹都從紙張纖維中抽離,砌成一道道令人垂涎菜肴颤枪,跨過萬水千山熱鬧地聚集在你面前汗捡。
我寫得肚子超級餓哎,決定把桌上那袋冷面吃完畏纲,再下樓去附近吃點不干不凈的烤串扇住,回來時拎幾罐啤酒堆冰箱里。
這么晚了盗胀,一點都不養(yǎng)生艘蹋,一點都不健康。
可我不太想顧這些票灰,不太想徘徊過后縮回手女阀,癟著嘴吃塊餅干去睡覺,不太想遮掩和表達欲齊頭并進的食欲屑迂,想酒足飯飽談吃喝不聊風月浸策,想和你坐在陽臺上碰杯。
我對自己說惹盼,面已煮好庸汗,肉已烤熟,我不吃它手报,它都會難過蚯舱。那還是讓舊相識們握握手吧改化。
我沒辦法對吃喝嚴防死守,我沒辦法靠多喝兩口水假裝不餓枉昏,那觥籌交錯里陈肛,我就多夾幾片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