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關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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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像是剪碎了的鵝毛琢岩,被凜冽的寒風席卷著渠啊,鋪滿了整個世界。它們毫不留情地刮在臉上物舒,鉆進衣領里色洞、鞋沿里,眼睛不敢睜開冠胯,只能瞇成一條縫火诸,防止被冰冷的雪攻擊。
不論你戴的是什么樣的帽子荠察,只一會兒的功夫惭蹂,都成了白色伞插。包括你的眉毛和眼睫毛,概莫能外盾碗,都是白的媚污。
不用問,我知道廷雅,此刻的我已經(jīng)成了小伙伴們常說的白眉大俠耗美。可是航缀,我現(xiàn)在一點也沒有大俠的功力和豪氣商架。我有的只是寒冷,沁入骨髓的寒冷芥玉,我打著哆嗦蛇摸,全身木僵。
我用力地跺著腳灿巧,想讓它不再那么麻木赶袄,我知道我在跺腳,可是我的腳掌還是沒有知覺抠藕。我艱難地向前邁著腿饿肺,腿仿佛已經(jīng)不會彎曲,直挺挺地向前走著盾似。有好幾次敬辣,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倒下去,又冷又累又困零院,我多想睡一會兒啊溉跃。
雖然我只有十二歲,可是常年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生活告抄,已經(jīng)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告訴我喊积,這個時候一定不能倒下去,甚至坐下都是危險的玄妈。只要精神稍微放松一點乾吻,就會被埋在雪殼里,葬身于此拟蜻,家人都找不到绎签,非要等到春天冰雪融化了,才能看見尸身酝锅。我不想死掉诡必,從學校到家里,大約十二里路,我已經(jīng)走了一半的路程了爸舒,大約還有六里路了蟋字,快了,堅持着っ恪鹊奖!我在心里給自己鼓勁兒。
我多么渴望我能生出翅膀涂炎,快一些飛到家里忠聚;我多么渴望我的家人能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把我?guī)Щ丶页罚晃叶嗝纯释@個冬天不要這么冷两蟀。
突然,身后傳來汽車的聲音震缭,我往邊上讓了讓赂毯,欣喜地回頭。如果這個車能捎我一段路多好拣宰,我心里默默祈禱著党涕。
車近了,我更開心了徐裸,那是我五堂哥家的小型客車。他家承包了這條線啸盏,村里人去城里來回都坐他家的車重贺,單程30多里路,車票十元回懦。因為地廣人稀气笙,去城里的人也不是很多,所以怯晕,每三天跑一次潜圃。
能恰巧遇到,我是何等幸運爸鄄琛谭期!雖然,我兜里只剩一元錢了吧凉,我想這一段路應該也差不多夠了吧隧出。再說,我們是親戚呀阀捅,平時胀瞪,他家有什么事,我們家都盡全力幫忙饲鄙,雖然我家經(jīng)濟條件不好凄诞,但是我父母也從來不計回報地幫他家圆雁,用我父親的話說,能幫就幫一把帆谍,他們開車忙不過來伪朽,自己侄子計較啥。所以既忆,平時關系都很好驱负,見面也很親熱。
我滿心歡喜地等著患雇,車越來越近了跃脊,我高高地揮著手,車來到我身邊停了下來苛吱,打開車門的是我的五嫂酪术,我開心地叫了一聲“五嫂!”翠储。
五嫂遲疑了一下绘雁,“哎”了一聲,回應我援所。似乎是剛看清楚是我庐舟。我向車門走去,一邊走一邊把頭上住拭、身上的雪都拍打下去挪略,免得把雪帶進車里弄濕了座位。正這時滔岳,我聽她淡淡地說:“這一段車票2元”杠娱。
我愣了一下,停住了腳步谱煤,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我只剩一元錢了”摊求。
頓了一下,突然刘离,五嫂爽朗地笑著說:“這沒多遠就到了室叉,你這孩子懂事兒,別浪費錢了硫惕,走一會兒就到家了太惠。回去到我家玩兒去捌1铩凿渊!”
然后拉上車門,車子離我越來越遠,直至看不見埃脏。
我愣愣地站著搪锣,越來越冷,仿佛被凍僵的不止是身體彩掐,還有我的靈魂构舟。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又開始走了起來堵幽,機械得沒有感覺狗超。只是在心底里仿佛多了一股氣流,在我的四肢百骸間穿梭朴下,所到之處都涂得五味雜陳努咐,分不清都有什么,只覺得苦苦澀澀的殴胧。在心頭處涂抹得最多渗稍,熏得我近乎窒息。
不記得走了多久团滥,只知道竿屹,在我到家時,潔白的雪已經(jīng)浸染了夜的黑灸姊,變得灰白拱燃。打開家門,我仿佛剛剛死而復生力惯,撲進母親的懷里碗誉,嚎啕大哭。
母親幫我把衣服褲子都換了夯膀,鞋子脫下時诗充,隨著腳一同出來的還有很大的一塊半圓形的冰塊苍蔬,那是雪化了又凍后形成的诱建。衣服、褲子立在了地上碟绑,敲一下俺猿,發(fā)出空洞的咔咔聲。
我的臉被凍得蒼了起來格仲,皮膚變厚變硬押袍,毛孔成了一個個圓圓的針眼。母親用雪給我搓著凯肋。
我的襪子粘在腳上谊惭,脫不下來。母親用涼水幫我泡了一會兒,襪子才脫下來圈盔,隨著襪子一同下來的還有腳上的一層皮豹芯。除了大腳趾其他的腳趾都是蒼白的,僵硬的驱敲。母親心疼得直掉淚铁蹈,找了一些藥水幫我擦,開始沒有感覺众眨,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后握牧,我的腳開始火燒火燎地疼。剛剛平復的情緒又一次被激發(fā)起來娩梨,我又開始小聲地哭起來沿腰。
當時的我并不太明確自己哭的是什么,只覺得眼淚止也止不住姚建。
以前我也常自己從學校走到家或從家走到學校的矫俺,累是很累的,也遇到過這樣冷的天氣掸冤,只是沒遇到經(jīng)過的車厘托。每次我都是安步當車,怡然自得的稿湿。只是铅匹,這次為什么就覺得很難過呢?
是因為五嫂沒有讓我坐車嗎饺藤?人家的車拉不拉我包斑,當然是人家說了算,我怎么能勉強涕俗,更何況我的車費還不夠呢罗丰。
母親問我:“沒趕上客車嗎?今天恰好你五哥家出車回來呀再姑∶鹊郑”
我倔強地扭頭:“我才不坐他家車!”
媽媽說:“你到底是趕沒趕上客車呀元镀?”
我憤憤地說:“碰上了绍填,不想坐!”
母親責備的口氣說:“這孩子咋這么特呢栖疑?讨永!你要是坐車回來,至于凍這樣嗎遇革?”
我不再吱聲卿闹,并沒有和母親說:五嫂說車費兩元錢揭糕,而我只有一元錢。
在家里住了兩天之后锻霎,母親給我的腳涂上了藥插佛,又拿了一些藥,讓我?guī)е趯W校自己敷藥量窘。然后送我到五哥家雇寇,坐他家的車去學校。我很不情愿蚌铜,卻又無可奈何锨侯。
以前去五哥家坐車,我都會先進屋里待一會兒冬殃,等人都到齊了囚痴,再上車。這次审葬,看到母親給了五嫂車票錢后深滚,我沒和五嫂打招呼,也沒有進屋涣觉,直接上了車痴荐,找最后面的一個座位坐下。全程冷著臉官册,到地方下車時生兆,我也沒有和五嫂告別,只安靜地走了膝宁,全如陌生人鸦难。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無論我兜里的錢夠不夠車票錢员淫,我都盡可能的不坐五哥家的車合蔽。
偶爾回家,聽母親說起五哥家的事介返,我也只是聽聽而已拴事,不再細問∮辰裕或許看到了我的冷淡挤聘,也或許因為我是小孩子轰枝,五哥五嫂對我也是很平淡捅彻,只是有事了,還會找我家?guī)兔Α?/p>
世間萬物鞍陨,白云蒼狗步淹,忽然而已从隆。
大學畢業(yè)后我留在了省城,遇見了愛自己的人缭裆,有了自己的家键闺。離家里一千多公里,我回家的次數(shù)也少了澈驼,每年只回家一次辛燥。
自從我在省城安家后,每年回家缝其,我家都會很熱鬧挎塌,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來串門,有的說我小時候多么多么靈巧内边,一看就是有出息的人榴都;有的說我面相好,一看就是有福的人……漠其。他們?nèi)煌浟俗旄撸麄冊?jīng)勸我媽不要供我讀書的言辭。我媽也很開心和屎,因為在以前我家里是比較冷清的拴驮。
五哥五嫂還特意來請我和愛人去他家吃飯,我本是推辭的柴信,真心不想去莹汤,可是,我父母說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颠印。
他們不再把我當小孩子對待纲岭,而是給我們貴賓一般的禮遇。我愛人看他們熱情线罕,和他們相處很融洽止潮,而我卻覺得周身不自在,只覺得五嫂的笑里藏著什么說不清的東西钞楼,我只想快點回家喇闸。臨走時,愛人給了他家兩個孩子每人一個紅包询件。
在我們返程前燃乍,五哥五嫂又拿了山貨,說讓我們帶著回家吃宛琅,都是親自到山里采的云云刻蟹。推卻不了,只能留下了嘿辟。返程時舆瘪,我也沒帶片效,都留給我母親了。只帶了我母親給我的那些山貨英古。
在我們回城后不久淀衣,母親就給我打來電話。說五嫂家老大初中畢業(yè)了召调,學習不好膨桥,希望我們幫著找個工作。我說初中畢業(yè)還沒成年呢唠叛,沒人敢雇傭啊国撵。
后來我媽又打來電話,說讓幫著給那孩子找個學校玻墅,學點啥技術介牙。我雖不太情愿,卻也幫著找了一個電腦培訓班澳厢,讓她學辦公軟件和圖文處理一類的技術环础。女孩子學這些也算是攢找工作的資本吧。
因為是女孩子剩拢,住學校宿舍家長不放心线得,就希望在我家住。我家也不大徐伐,只有兩個臥室贯钩,我懷孕了,婆婆有時會過來照顧一下办素,明顯住不開角雷。可是性穿,礙于我媽的面子勺三,我只能讓她暫住。
孩子每天上課回來需曾,只和我們打聲招呼吗坚,就進屋里打開我家的電腦,我之前和她說過呆万,學了后商源,回來用我家電腦練習。那時還是固定電話撥號上網(wǎng)谋减,她每天用的時間很長牡彻,除了吃飯出來,其他時間都在用電腦逃顶,我進去看過幾次讨便,卻不是在練習她學的東西,只是和別人在QQ上聊天以政,或是玩QQ游戲霸褒。
開始幾次,我都沒說啥盈蛮,只問問都學啥了废菱,學得怎么樣,她都含含糊糊地說還行抖誉。我叮囑她好好練習學的內(nèi)容殊轴,只有真的做才能學的精。她也答應著袒炉,但是旁理,明顯不太愛聽我嘮叨。
半個月后我磁,我家的電話就欠費停機了孽文,我還納悶怎么這么快就欠費了,為了避免麻煩夺艰,我每次交費都是要交夠三個月的芋哭,這才半個多月的時間就欠費了。
我去營業(yè)廳繳費時郁副,讓他們順便幫我查一查為什么這么快就欠費了减牺。
營業(yè)員給我打出單子來,我一看存谎,有上網(wǎng)的拔疚,也有長途電話的,時間都很長既荚,難怪欠費了草雕。
那時因為我月份大了,不得不在家待產(chǎn)固以,就只有愛人一人上班墩虹,經(jīng)濟條件并不寬裕。每個月的各項開支憨琳,我都做了預算诫钓,這樣一來,網(wǎng)費就大大超出了我的預算篙螟。
我沒好和愛人說菌湃,只是交了費”槁裕回家后悄悄和那孩子委婉地說了要少用點網(wǎng)惧所,我沒好意思說少打點長途電話骤坐,想著孩子畢竟小,出門在外容易想家下愈。
可是纽绍,第三天她爸,我的五堂哥就來了势似,直接把她接回去了拌夏,也沒和我說為啥,只說不學了履因,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障簿,搞得我莫名其妙。后來栅迄,聽我媽說站故,那孩子給她媽打電話時哭了,意思是在我家待不下去了毅舆,說好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世蔗。我媽還因此埋怨我沒有照顧好那孩子,我只能一聲嘆息朗兵。
從那以后污淋,我再回我媽家,五哥五嫂也沒有再去看過我余掖,更沒有請吃飯了寸爆。或許是覺得我對他們沒了利用價值盐欺,也就無所謂親情了吧赁豆。
直至多年后,我的腳還常常因為凍瘡而不規(guī)律的發(fā)癢冗美,每次發(fā)癢魔种,我就會莫名地覺得很冷,仿佛又僵硬地走在那滿目的蒼白中粉洼。
幸好节预,我不必再走那樣的路,也不必再那樣地走路属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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