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阿開
攝影:姐姐
01? 回不去的故鄉(xiāng)
有些地方注定是回不去的,比如故鄉(xiāng)。即使是站在故鄉(xiāng)的泥土上枫慷,但故鄉(xiāng)的一切早已不是當(dāng)初的模樣,或高樓林立、或衰敗沒落或听,曾經(jīng)的故鄉(xiāng)只能存在于回憶里探孝。
1972年,父親在黃金地質(zhì)隊解散后帶著全家來到了這個小鎮(zhèn)神帅,在廠里當(dāng)了一名工人再姑。鎮(zhèn)子不大萌抵,職工住宅主要集中在東找御、西兩個區(qū)域。西面有個不大的十字路口绍填,下面稱為西溝道下霎桅,上面稱為西溝道上,而這道上第一家就是我曾經(jīng)居住10年的地方讨永。
小鎮(zhèn)上這樣的路口屈指可數(shù)滔驶,于是它就成了附近居民日常聚集、周圍農(nóng)戶賣菜卿闹、賣零七八碎的地方揭糕。幾十年來,它記載了附近人家太多的故事锻霎,它記得父母年輕時的模樣著角、也目睹了父母的日漸衰老;它記得我們孩提時的頑劣調(diào)皮旋恼,也看到了我們成年后的穩(wěn)重成熟吏口。
哥哥的新嫁娘從路口的下面走了上來,兩個姐姐也是經(jīng)由這個路口一個向西冰更、一個向東产徊,成為了別人的新娘。高中畢業(yè)的我拎著小箱子往返于學(xué)校和家之間蜀细。
畢業(yè)了舟铜、結(jié)婚了,每逢節(jié)假日開車回家奠衔,一家人都要早早地等在路口谆刨,熱熱鬧鬧地往家里搬運東西。那時的外甥女還是個孩子涣觉,而如今也成為了母親痴荐。
四季流轉(zhuǎn)、歲月更迭官册,恍惚間半個世紀(jì)飄然而過生兆。父母早已離開了人世,這間房子也換了主人。如今回家鸦难,認識我的人已然不多根吁,我認識的人也愈來愈少,迎面走來的那些年輕的孩子與我擦肩而過合蔽,竟不肯把目光在我的身上做片刻的停留击敌。
我知道,故鄉(xiāng)拴事,是回不去了沃斤,即使是站在故鄉(xiāng)的泥土上。我也知道刃宵,回憶往事雖然會讓我感到溫暖衡瓶,但也會讓我黯然心傷。但是牲证,這個路口承載了我太多哮针、太多的回憶,想述之于文的想法壓在心頭已經(jīng)太久坦袍、太久十厢,如今終于決定用拙劣的文字喚起曾經(jīng)的美好。
02? 熱鬧的路口
因為是臨街第一間房子捂齐,故而雖然房子不大蛮放,但是有一個狹長的院子和一個小小的菜園(臨街的房子是后來住戶蓋的)。母親生前喜歡養(yǎng)花辛燥,于是不大的院子里種滿了各色的格缮肝洌花,紅的挎塌、粉的徘六、白的,交相輝映榴都,成了路口的一大風(fēng)景待锈。
路口一度非常熱鬧,就像一個小集市嘴高,有賣菜的竿音、賣水果的、賣雪糕的拴驮、賣肉的春瞬,也賣孩子們喜歡吃的散裝糖果等等,大人們沒事兒時喜歡湊在這里閑聊套啤。
這里也是孩子們玩耍的樂園宽气,每當(dāng)夜幕降臨,各家的父母便來高聲喊著自家孩子的小名回家睡覺。自幼貪玩萄涯,經(jīng)常是玩到最后绪氛,暮色中媽媽站在院子里,高聲喊著:波頭子涝影,回家了枣察!那聲音抑揚頓挫的,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一樣燃逻,可是母親去世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序目。
常年在路口賣冰棍的叫老高婆子(大家都這么叫),她用厚厚的棉被包裹著裝冰棍的箱子唆樊,三分錢一根宛琅,一旦哪個孩子從父母那里要來幾分錢,就會樂顛顛地向她跑去逗旁,其余的孩子只能是眼巴巴地瞅著,非常羨慕舆瘪。
當(dāng)時實行吃呼(不知道書寫是否正確)片效,即一幫人湊在一起吃冰棍,吃完之后由老高婆子決定誰來買單英古,或是比誰的冰棍桿最長或最短淀衣。一旦確定誰來付賬,其余人便轟然大笑召调,孩子們也跟著一起笑膨桥。
除了冰棍,還有瓜子唠叛,瓜子當(dāng)時是一毛錢一兩只嚣,通常是用報紙包走。海棠果忘了咋賣艺沼,只記得常常是撐起自己的小背心直接倒進去册舞,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如此。
住在附近的農(nóng)戶常常把自家的水果拿來賣障般,天色將晚為了急于賣掉调鲸,便不住地喊著“包了便宜嘍,包了便宜嘍挽荡∶晔”父親下班回家路過,看見合適的水果就拎回家中定拟,“嘩”的一下倒在炕上于微,我們便一擁而上。那時的牙好,胃口也好角雷。
孩子們的精力總是旺盛的祸穷,閑來無事常以打架為樂,最開始是兩個小孩子扭在一起勺三,片刻功夫便是一群孩子的混戰(zhàn)雷滚,每次混戰(zhàn)通常是以家長或是年齡稍大的哥姐前來制止才能結(jié)束。
平常有平常的熱鬧吗坚,過年有過年的熱鬧祈远。大年三十廠里有秧歌隊,通常也會在這里表演一會兒商源,圍觀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车份,歡聲笑語、鑼鼓喧天牡彻。
清晨賣大豆腐的悠揚叫賣聲扫沼、小販沿街的叫賣聲、孩子的歡笑聲庄吼、父母因為孩子淘氣大聲呵斥聲缎除、公雞的啼鳴聲,以及臨近過年鞭炮的此起彼伏聲等等总寻,一起構(gòu)成了故鄉(xiāng)的聲音器罐。
我的童年就是在這個路口旁邊的院子里度過的,它記載了我淘氣而又幸福的童年時光渐行。十年后搬到了上面不遠處的新居轰坊,不過每天也要經(jīng)過這里。下了晚自習(xí)祟印,從學(xué)校走到這個路口大概在8點十分左右肴沫,老父每天都會準(zhǔn)時地等在這個路口,接他的老姑娘回家旁理,雖然只有幾分鐘的路程樊零。
這個路口,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江湖孽文,承載著居民的喜怒哀樂驻襟,也像是一扇窗口,映射著廠礦的興盛蕭條芋哭。
03? 那些人
因為是職工住房沉衣,鄰里之間往往是父母在同一個單位工作,哥哥姐姐是同學(xué)减牺,弟弟妹妹也成了同學(xué)豌习,故而彼此都是異常的熟悉存谎。放學(xué)后小伙伴們常常是東家串西家串,趕上好吃的還會吃上幾口肥隆。
轉(zhuǎn)眼間幾十年過去了既荚,在時光的流逝中淡忘了許多事,也忘記了不少人栋艳,但兒時的那些事恰聘、那些人在此時此刻卻異常地清晰了起來。
隔壁的李奶奶歲數(shù)已經(jīng)很大吸占,臉上布滿了皺紋晴叨、嘴里已經(jīng)沒有了牙,但她還是時常給我們講起她經(jīng)歷的一件奇事矾屯。她說她曾經(jīng)看過一條龍兼蕊,它臥在水溝里不能起飛,附近的居民爭相往水溝里潑水救它件蚕,幾天后孙技,在一個大霧天龍就不見了蹤影。
住在西邊的趙奶奶很是喜歡我骤坐,6绪杏、7歲的我常常笨手笨腳地給她梳頭。她家是我的臨時庇護點纽绍,跑累了、口渴了势似、打架了都可以隨時去歇歇腳拌夏。
住在家后院的那個中年女人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總是一個人嘟嘟囔囔的履因,孩子們都有些怕她障簿,父母也常常告誡孩子要遠離她。現(xiàn)在想起來倒是有些同情她了栅迄,她定是經(jīng)歷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往事站故。
每天從路口走過的還有一個奇人——老于瘋子,大家都這么叫他毅舆。他住在哪里西篓,有無家人,誰也不知道憋活。每天早晨他都從西面過來岂津,打著赤腳,肩上掛著一雙膠鞋悦即。據(jù)說吮成,他每天都到一家餐館幫忙橱乱,店家供飯,下午再走回去粱甫。他舍不得穿鞋泳叠,一雙腳又粗又黑,到了店里才把鞋穿上茶宵,離開后立刻把鞋脫掉危纫。
孩子們見他走來就大聲喊著:于瘋子、于瘋子节预,有淘氣的孩子還拿著石子打他叶摄,他只是笑笑,從來不打孩子們安拟,也不嚇唬蛤吓,有人說他根本就不是瘋子。
幾年來糠赦,他每天都是風(fēng)雨無阻地經(jīng)過這個路口会傲,有段時間卻時斷時續(xù)的,后來就好長拙泽、好長時間不再見他淌山。于是,大家說他可能是病了顾瞻,或者死了泼疑。
多年來這個人已然成了路口的一道風(fēng)景,他的消失一度成了人們飯后的談資荷荤,后來退渗,人們漸漸地不再議論。這個人就這樣消失了蕴纳,從人們的視線里会油、從嘴里,如今不知還有幾人會記得他古毛。
04? 歸于寂寞
80年代末翻翩、90年代初,廠子的經(jīng)濟效益越來越差稻薇,大批大批的員工開始下崗嫂冻,曾經(jīng)1000多職工的廠區(qū)最后只留下幾十人留守。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外出打工颖低,廠區(qū)的孩子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少絮吵,于是,整個廠區(qū)開始變得愈發(fā)的蕭條寂寞忱屑,這個路口也隨之冷清了下來蹬敲,
天氣暖和時暇昂,老人們依然會聚在這里聊天、打撲克伴嗡,動輒也會為一點小事爭的面紅耳赤急波,拂袖而去。不過瘪校,第二天又會聚在一起澄暮。一輩子的交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阱扬。
前些年回老家泣懊,那些長輩們都還健在,看到我都會親切地叫著我的小名麻惶,跟我嘮嘮家常馍刮。這些長輩們幾乎是看著我長大的,在他們面前窃蹋,我會覺得自己依然是個孩子卡啰。
每次回家,老爸都跟我說警没,誰誰沒了匈辱,又走了一個,言語戚戚杀迹。2015年春亡脸,老爸也走了。隨著老人們的陸續(xù)離去树酪,這個路口便不再有人光顧了梗掰。
曾經(jīng)熱鬧的小小路口,終究歸于了寂寞嗅回。有些東西失去了,便再也無法找尋摧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