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雜碎夯巷,腰花最美
周松芳
證券時報2019年5月13日
前曾撰文《歐美覓食真雜碎》,獨于腰花不及一言哀墓,主要是因為腰花在國人心目中地位高趁餐,不可與一眾雜碎等量齊觀。其實在好雜碎的法國篮绰,也是如此后雷。著名作家李劼人1919年赴法勤工儉學,住在巴黎近郊哥侖布小鎮(zhèn)上吠各,勤工儉學生的會館也設在此地臀突,勤工儉學運動鼎盛時期,便頗有唐人街氣象贾漏,李石曾的巴黎豆腐公司的伙計們惧辈,便應運開辦了一家中餐館協(xié)和飯店,定食兩菜一飯四法郎就夠吃了磕瓷,可謂價廉物美。有一次周太玄請他和李幼椿在協(xié)和飯店吃飯,定食例菜之外困食,“又特花四個法郎加了一色爆炒腰花”边翁;一菜抵一頓,足見腰花之美與貴硕盹。(《李劼人說巴黎》符匾,四川文藝出版社2018年版,第106頁)而按照春苔《味兒——烹飪研究引》(《北新》1926年第20期)的說法瘩例,法國豬腰之騰貴啊胶,或許還是中國人的喜歡造成的呢:“在法國,(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以前垛贤,不但豬牛的肝肺腸是不吃的焰坪,就是腰胃也算作下等東西∑傅耄”
腰花在法國是貴物某饰,在一水之隔的英倫就不待見了。蔣碧微1933年陪夫君徐悲鴻赴歐洲作中國近代名家繪畫巡回展期間善绎,為臨摹西班牙著名名畫家佛拉斯蓋司的“維納斯與鏡”黔漂,曾赴倫敦十余日,住在熊式一禀酱、蔣彝西位先生合住的家里炬守,充分利用“英國人不喜歡吃豬腰,所以腰子的價格特別便宜”的便利剂跟,“時常買許多腰子回家减途,鹵炒蒸燉,什么樣的做法都試過”浩聋。(《我與悲鴻:蔣碧微回憶錄》观蜗,岳麓書社1986年版,第153頁)或許不僅僅圖其便宜衣洁,還有著眼其中式妙用之意吧墓捻,就像當年王映霞與郁達夫新婚宴爾,曾大烹甲魚一樣坊夫;寫過傳世名著《中國文學批評史》的劉大杰教授常去蹭飯砖第,每次“必有清燉甲魚一味,從未脫空环凿。劉問郁道:‘你倒歡喜吃甲魚梧兼,吃不膩的樣子≈翘’郁微笑著指指映霞道:‘都是她要我吃呀羽杰!’映霞粉頰緋紅渡紫,道聲‘啐’,狠狠地虎了他一個白眼考赛。劉大杰至此已完全明白了惕澎,不禁暗自低吟:‘趙姊豐容工泥夜,徐娘風味勝雛年颜骤∵蠛恚’”(周一行《飲食逸話》,《論語》1947年第132期)
英國腰花之廉價忍抽,儲安平也曾提到過:“一切雞鴨豬牛等動物之內(nèi)臟八孝,英人大都不喜食之。吾人極少見英人食豬腸鸠项、豬肺干跛、豬肚、豬腰锈锤、豬心驯鳖、豬肝等。英人之食雞久免,均購自食料店之已殺并已去毛洗干凈者浅辙,而雞心、雞肫及腳爪等阎姥,則俱已棄去记舆。”(儲安平《英國采風錄》呼巴,東方出版社2005年版泽腮,第242)只可惜他沒說有沒有買過豬腰吃,或許孤身在外衣赶,怕吃了難以排遣诊赊,不吃也罷。
腰花在法國的西鄰英國不待見府瞄,在法國的東鄰德國也同樣不待見碧磅,以至陳寅恪留德生活陷于困頓時,還可以大吃腰花遵馆。1923年5月間鲸郊,趙元任夫婦漫游歐洲,至于柏林货邓,在中餐館看見陳寅恪每次點菜總是叫炒腰花(因為窮秆撮,約定各吃各),所以后來回到北京與趙元任同任清華國學院導師换况,且同吃同住职辨,“我總叫廚子做腰花盗蟆,可是他一點不吃。我說:‘你在德國不總是叫腰花吃嗎拨匆?’他說因為腰花最便宜姆涩,我回他在中國可是最貴。所以以后我們就不買豬腰子了惭每。”(王子舟《陳寅恪的讀書生涯》亏栈,長江文藝出版社1997年版台腥,第40頁)再好的東西,吃多了吃膩了也是個問題绒北。
當然黎侈,總好過在美國見都不到,吃也吃不到闷游。最好腰花的林語堂大師峻汉,1937年感恩節(jié)受請到美國朋友阿當先生家吃火雞,一上來就不顧斯文地用叉子亂戳亂掏找“雞腰”脐往,阿當太太頗不耐煩地回他:“雞是沒有腰的休吠!”林語堂還“頂嘴”:“我是指睪丸,美其名為雞腰业簿。中國人蘑菇炒雞腰瘤礁,是再好吃沒有的了瞻颂×兀”那可真惹氣了阿當太太:“那東西是沒有的,火雞買回來時是凈的炒俱∠镌铮”——“阿當太太以后再也沒有請我們吃飯赡盘。”對這美國式“干凈缰揪,林語堂也頗不忿:“何謂干凈陨享,何謂臟,見仁見智邀跃,我在三市漁人碼頭看見人賣煮熟的大螃蟹霉咨,問,螃蟹里有蟹黃嗎拍屑?答途戒,沒有。這些螃蟹是干凈的僵驰,我真的看見他用水管把蟹黃沖洗掉喷斋。那是我來美之后的一大震撼唁毒。”由于沒吃著雞腰還挨了一頓搶白星爪,弄得林語堂感恩節(jié)晚餐著實沒吃好浆西,回家之后直嚷:“我肚子餓。我想吃紅燒豬腳顽腾,腰花近零,砂鍋魚頭〕ぃ”哪有那么容易吃得到久信?妻子廖翠鳳回道:“那要到唐人街去買了,在美國連貓都不吃魚頭漓摩∪故浚”(林太乙《林家次女》,西苑出版社1997年版管毙,第95頁)
正是唐人街的腰花腿椎,曾給一度陷于絕境的黎東方教授,帶來無限的慰藉夭咬。他1949年10月底赴美后啃炸,因一時找不到工作,生活幾陷入絕境皱埠“拐剩“某日一夜睡到天亮,不曾有夢边器。于是训枢,精神飽滿,出了小旅館忘巧,到馬路上去散步恒界,散步之時,心想砚嘴,反正活不了幾天了十酣,何不大吃一頓?抬頭一看际长,‘上海樓’近在眼前耸采。進去,叫了炒腰花工育。這炒腰花既香且脆虾宇,我一連吃了三碗飯,那炒腰花完全吃光如绸。正在深深得意嘱朽,心想旭贬,如此可謂不虛此生√掠荆”(《平凡的我:黎東方回憶錄(1907-1998)》稀轨,中國工人出版社2011年版,第289頁)或許正是藉此腰花所激發(fā)的雄強之力岸军,他后來才得以順利找到工作奋刽,不僅成為知名教授,還成為風靡兩岸的歷史演義大家凛膏。
? 然而杨名,令人遺憾的是,在海外具有傳奇色彩的腰花猖毫,在海內(nèi),也漸漸遭到年輕一代輕視须喂。據(jù)《紐約時報》2016年6月15日一篇《川菜的危機》報道吁断,退休川菜老廚師王開發(fā)之所以決定聯(lián)合其他老廚師成立川菜老師傅傳統(tǒng)技藝研習會,乃是認為年輕廚師們已經(jīng)丟失了川菜的正宗傳統(tǒng)坞生,喜歡使用外來新食材仔役,因此像懷念一些被忽視的經(jīng)典川菜(像醬爆腰花)一樣,目的是恢復遭遇沖擊的川菜長期以來的傳統(tǒng)烹飪技巧是己。是啊又兵,如果醬爆腰花都移除菜單,就像在美國吃腰花須去唐人街卒废,在中國想吃腰花得去鄉(xiāng)間沛厨,那該多令人興味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