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和五十分鐘
我掏出手機,看著那一個聊天界面荆姆,距離我的上一條消息發(fā)出已經(jīng)過了半小時,現(xiàn)在是十一點四十,我正坐在蘭大本部的校車等待室扣草。我想等不到那條消息的回復(fù)缘挑,我就義無反顧地坐上下一趟校車回榆中蒜撮,絕不帶著一點傷感和難過襟士。
低頭定定地看著我發(fā)出的那一條消息,那一條還沒有得到回復(fù)的消息烈拒。那是一個可愛的嗷大喵的小表情圆裕,那只貓用一只手拄著下巴眨著眼睛,似乎在看戲荆几,有一種洋洋得意的味道吓妆。我為什么發(fā)了這個表情,好似在試探吨铸,好似在等待行拢,又好似,看穿了一切的樣子焊傅。
我今天到市里來剂陡,辦完了同學(xué)們托付的事狈涮。天時尚早狐胎,于是我很自然地想起了我的那一位考到了市里的朋友。幾個月之前歌馍,我們經(jīng)常在榆中的校區(qū)里一起散步握巢,月光灑在我們的身上。那時我們是同路的人松却,分享彼此對文學(xué)的暴浦、對社會的看法溅话,我們的生命的線條交匯在一起,所以我們那樣親密無間歌焦。我們有那么多的話題飞几,那些話題發(fā)生在我們身邊,我們都了解独撇,所以都能聊得歡快屑墨。有時候我們說起對方不知道的事,另一個人就安靜地傾聽纷铣。他總是喜歡提起以前卵史,并說起一些關(guān)于孤獨和憂郁的詞語,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搜立,我沒有這種煩惱以躯,我的煩惱是對未來的不確定的恐慌。但是我想啄踊,就像之前一直做的那樣忧设,安靜傾聽,也許就是最好的颠通。
今早我發(fā)消息給他见转,說我到市里來了,我問蒜哀,“有沒有時間一起約個飯罢扼铩?”他回答說早上是有的撵儿,但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吃乘客。找一個合適的餐廳,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淀歇。于是我說:“沒關(guān)系的易核,就算不吃飯,只見個面也好啊浪默∧抵保”我覺得,我在求他和我見個面了纳决,我已經(jīng)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了碰逸,我只想和他見個面,我覺得阔加,至少見個面吧饵史。
他說他先出去取個快遞,讓我到了時給他發(fā)消息。我再次低頭看手機胳喷,我的消息明明發(fā)了出去了湃番,可那只貓眨著眼睛,嘲諷地告訴我吭露,我沒有接到任何的回應(yīng)吠撮。何以至此呢?一年的友誼讲竿,值不得一個短短的回應(yīng)嗎纬向?只要他回我一句,我會高興地蹦起來戴卜。
閉上眼睛逾条,我腦袋后傾靠在椅背上,想起我們兩個的分離源于上個學(xué)期我們一起參加了學(xué)校里尖子生的選拔投剥,他被挑走师脂,而我落選了。被選中的人可以到蘭州來江锨,接受更好的教育資源吃警,并且有保研的資格。我從心里祝賀我的朋友啄育。但是為什么我會感到不安呢酌心?兩個朋友,一個已經(jīng)有了確定的遠大的前程挑豌,踏上了康莊大道安券。一個卻仍然需要在人生的泥濘的路上跋涉,并且看不到未來的方向氓英。這樣的兩個人侯勉,還能做朋友嗎?我說的這兩個人就是我和我的朋友铝阐。一道隔膜已經(jīng)豎起來了址貌,兩條不同的生命的線,經(jīng)過短短的交匯徘键,又緩緩展開向不同的方向去了练对。
一聲汽笛讓我睜開眼睛,我抓起手機吹害,還是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yīng)螟凭。十二點了。距離我發(fā)出那條消息五十分鐘了赠制。他肯定是忘了我了赂摆。好吧挟憔,這無情無義的人钟些。我算是看錯你了烟号。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不能再去求他和我見面了政恍,友情怎么能通過祈求得來汪拥?我要走了,再不來了篙耗,再不來找你迫筑,再不自取其辱了。
我背著包上了校車宗弯。在聊天框里打下這么幾個字:“從今往后脯燃,勿復(fù)相思,相思與君絕蒙保!”我想給他發(fā)完這條消息就把他拉黑辕棚,讓他自己去后悔吧!可是我那么懦弱邓厕,發(fā)送鍵就在那里逝嚎,我卻按不下去。一年的友誼详恼,就要這么終結(jié)了嗎补君?我的心在作痛。
終于還是沒有發(fā)送昧互,放下手機挽铁,我靠著窗子,思想著這一年的與他的過往敞掘。我真的看錯了人了屿储,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區(qū)別?只要稍微的分離渐逃,就會減弱了友誼够掠。車窗外的風(fēng)景不斷變化,我離蘭州越來越遠茄菊,我也離他越來越遠了疯潭。
到了榆中,我掏出手機面殖,卻看到他回了消息了竖哩。我心說好呀,我好好罵罵你脊僚!打開聊天界面一看相叁,我卻呆住了遵绰,那個貓表情下面赫然兩條消息≡鲅停“你到了嗎椿访?我等你等的餓死了÷侨螅”“我找到一家合適的餐廳了成玫,你快來吧∪鳎”
我問他:“你一直在等我哭当?”
“不然呢?”
“那怎么不回我消息冗澈,我等了你五十分鐘钦勘。”
“我以為你還沒到亚亲〕共桑”
我把聊天記錄往上翻,那個嗷大喵的表情鐵證如山朵栖。我截了圖發(fā)給他颊亮。
果然他沉默了,他說:“我還以為這個表情是你回復(fù)我上一條消息的陨溅。你為什么不說的清楚些终惑?”
我呆住了,是呀门扇,我為什么不發(fā)的清楚些呢雹有?這樣一個表情能傳達什么呢?我可以說一句:“我到了臼寄,你在哪霸奕?”短短六個字,在五十分鐘的時間里我卻沒有說吉拳。五十分鐘里质帅,我們遭遇一種不謀而合的沉默,我在等他留攒,他也在等我煤惩。我以為五十分鐘考驗了他,沒想到卻考驗了我炼邀。我自己對于他的惡劣的猜想魄揉,我的恐慌和害羞,我所認為的看不見的隔膜拭宁,使我終于沒有發(fā)出這六個字洛退。
約定了下次見面瓣俯。我翻起聊天記錄,那個貓的表情定定地看著我兵怯,像諷刺像看穿了一切的樣子彩匕,我簡直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