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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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世落,我的一頭長發(fā)已經(jīng)成了萬年不變的標志,它只不過是我做一個淑良女子一個溫柔女子的警示糟需,何時可以嘗試理一次光頭呢屉佳?就像出家人那樣體驗一把。
小時候洲押,我的爸爸訓導我武花,要把頭發(fā)扎起來,長頭發(fā)才像個女孩子杈帐;長大后体箕,老公告訴我,你留長發(fā)的樣子好看挑童;后來累铅,我問兒子,“媽剪短發(fā)像你一樣的可否站叼?”“不可以娃兽。”兒子果斷的抗議尽楔。所以投储,我至今還是扎著長頭發(fā),沒有勇氣沒有理由去把它剪掉翔试。
不過轻要,我遇到了一個光頭的女子,不是鄰居垦缅,但是經(jīng)常碰面冲泥,偶爾她會跟我笑,還會跟我聊一會兒。周圍的熟人認識她的都說她是個神經(jīng)病凡恍,不認識的人見了也說她是有病志秃,她的家人告訴我她是個傻子。我并不懂得很多嚼酝,也見不到權威的診斷報告浮还,對她的說法不認同也不敢反駁。只是闽巩,她跟我談話的時候一切正常钧舌。
我平時基本不會走進八卦的三姑六婆人堆里,也從不理會那些有的沒的閑言碎語涎跨,所以我很少感受流言的力量洼冻,心里也只養(yǎng)活自己的小情緒小情感。見到人時一般也不會那些客套隅很,統(tǒng)一一張麻木的笑臉或者拋個轉身的背影撞牢。因此,也極少會有人伸手拉住我說叔营,“哎屋彪,我跟你說哦......”
她,是個例外绒尊。她不像周遭的人那么嘴碎畜挥,同我一樣愛笑,一見面會給我一個甜甜的笑垒酬,像嬰兒一樣的沒有任何雜念砰嘁。于是,我也喜歡對她笑勘究。而且,更例外的是斟冕,她是一個光頭口糕,從來不會讓頭發(fā)變長。如果她不穿艷色的服裝磕蛇,我真的會當她是九華山下來的僧妮景描,身上背著布袋,遠遠地會從布袋里掏出一個小菩薩讓我供養(yǎng)秀撇。是的超棺,她不是僧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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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眼所見未必是真呵燕,耳聞其詳未必屬實棠绘。真相往往很殘酷,有時,我也問自己氧苍,我是活著呢還是早已死去夜矗?
光頭女子名為“飄”,女子的婆婆和家人都這么叫她让虐。我也只能叫她飄紊撕,看臉上的皮膚大約三十五歲左右,我也不鐘情于打聽別人的年齡問題赡突。聽說是外地的对扶,我沒問是哪里的,也許是多年在我這邊呆慣了惭缰,口音也不太清晰浪南。
初次交流,是我陪孩子跑步的那天从媚。小孩子精力旺盛逞泄,跑起來很快就會甩我?guī)状笕Γ液髞頁尾蛔×司投阍谛^(qū)的亭子下歇息拜效。當時喷众,飄就坐在亭子下的木椅上,手里拿著一本金黃色封皮的小書紧憾,她看見我過來朝我笑一下到千,我也笑笑,然后很不禮貌地歪下頭看到書名《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赴穗,心咯噔一下憔四。
我隨口說了一句“我也喜歡讀“忝迹”飄聽了兩眼放出光來看著我了赵,“他們都說我是神經(jīng)病〉樵撸”這突然的一句話就讓我有羞愧之心柿汛,雖然并沒有直接說過,但是我確實也有聽到過埠对。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络断,“你自己心里很明白,不是嗎项玛?”“嗯貌笨。”飄像找到了知心人一樣襟沮,看起來有點開心的樣子锥惋。
孩子跑步回來就要拉我一起回家去昌腰,跟飄談話的欲望一下子就斷了。離開亭子時净刮,我回頭朝飄笑了一下剥哑,她也正好朝我望過來,也笑了笑淹父,隨后又低頭看她那本《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株婴。回到家暑认,我也取出了我的那本《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困介。
這是我曾經(jīng)心情郁悶時去雞鳴寺上香,爾后順手取了帶回家的蘸际,我弄不清自己為什么帶它回家座哩,也談不上向佛的心有多虔誠。本著自己淺薄的解義粮彤,《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中主要傳播的是一種因果循環(huán)根穷,福惡報應的除障修行。我堅信若人有善根导坟,也必定會有善果崩侠。
飄為何會喜歡讀這本經(jīng)書呢封寞?我覺得她心里必有我所不知道的故事茂嗓,也許是心魔惭适,也許是業(yè)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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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因果递递,可能并不在同一個時空出現(xiàn)喷橙,所以我們的雙眼所見有限,一切都有機緣登舞。
真正和飄坐下來好好聊天贰逾,起因于一件小事。那天菠秒,家中其他成員都有事各自去忙似踱,孩子隨著老人家去串親戚了。我好生無聊稽煤,坐家中覺得悶氣就出門到亭子邊的健身場拉拉胳膊腿的。結果囚戚,沒拉幾下就腿抽筋酵熙,疼得我蹲在地上小聲嚎嚎著。
正是這個時候驰坊,飄不知道從哪邊走過來的匾二,扶我去坐在亭子下的木椅上。“你放松讓身體緩一下察藐,過會兒就好了皮璧。”飄說的話很沒有感情色彩分飞,聽上去也不大溫暖悴务,雖然是關心我的。如果我不抬頭看她的眼睛譬猫,我根本找不到半點安慰感讯檐。
她的眼睛很清澈,就那么關切地望著我染服,像一直在等我的答謝一般别洪,又像是在等我已經(jīng)緩解了狀況。也不是第一次這樣柳刮,我用力拍了一下腿挖垛,“哎,沒事兒秉颗,人懶的時間長了就這樣痢毒。”說完站宗,自己擠出個難看的笑臉闸准。飄就笑了。
“你是個善良的人梢灭∫募遥”飄看著我,這個評價遠沒有“你是個漂亮的人”讓我開心敏释。不過库快,我還是挺驚訝,她會這么跟我講話钥顽∫迤粒“你想說什么嗎?我不是個愛八卦的人蜂大∶鲱恚”我突然有點想跟她聊聊天的想法∧唐郑“我看得出來兄墅。你跟她們不一樣“牟妫”飄收回眼神又掏出大衣口袋的《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隙咸。我默默地看著她的臉沐悦。
“我不是神經(jīng)病,但是我真的有病五督。是心病藏否。”飄茫然的望向遠處充包,我想副签,那一定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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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我選擇智和愚误证,我寧愿選愚继薛。智者知道的事情多了,明白的真相多了愈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遏考。
那天,我剛剛出差回家蓝谨,被孩子拉去鍛煉身體灌具,遠遠就看到飄坐在那亭子下的椅子上。待我走近譬巫,飄抬頭望向我笑笑咖楣,瞬間流下眼淚。我借口太累芦昔,讓孩子獨自去折騰诱贿,在飄的對面椅子上坐下。
“我想死咕缎≈槭可是我舍不得小凡∑竞溃”飄黯然失神焙蹭,小凡是她的女兒,估計十三四歲的樣子嫂伞。我不作聲孔厉,聽飄自言自語,原來她身上真的有故事帖努。
飄剛畢業(yè)的那年暑假撰豺,跟男朋友約好的看電影。赴約去的路上拼余,在等公交車的時候被兩個痞子拉拽到一個角落郑趁,搶去了挎包,搜去了身上的零錢姿搜,扯亂了她的長頭發(fā)寡润,兩個男人對著她的臉狂咬,撕破了她的連衣裙舅柜,拽出了粉色的內衣梭纹。當她絕望地以為自己要入地獄時,一個高大的男人揮拳嚇跑了兩個人渣致份。
那個男人就是飄現(xiàn)在的老公東变抽。東抱起縮成一團的飄回到自己的租房里,找了自己干凈的衣服給飄氮块,讓飄先洗澡換上绍载,東去店里為飄買了一件新的連衣裙,淡粉色的滔蝉,帶些小小的米色繡花击儡,大小正合飄的身材。飄洗好澡換了東的襯衣正坐在東的床邊蝠引,東就買了回來阳谍。飄很感激,聽話地換上了連衣裙螃概。換上裙子后矫夯,東吃驚地望著飄,然后一把抱住吊洼,放倒在床上......
飄再也沒有聯(lián)系男朋友了训貌,飄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配∶扒希看著眼前抱著自己的男人递沪,飄覺得一切都像做夢,雖然他比路邊的兩個人渣可愛一點超燃,可是自己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区拳。“我叫東意乓,我喜歡你樱调,我們結婚,好不好届良?”飄的心里狂風暴雨摧殘著心臟一遍又一遍笆凌,曾經(jīng)美好的愛情一瞬間就遠去了,騎著白馬的王子再也找不到自己了士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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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會讓人墮落乞而,親情也同樣切膚。絕望該是一種什么樣的心境慢显?
飄有精神潔癖爪模,在她的兩性觀里欠啤,初夜和初吻都是屬于她相伴一生的那個男人,她無法呈現(xiàn)一個殘破的身體去盼望一個完美的愛人屋灌。
一個月后洁段,飄吐得暈天暗地,東帶她去了婦產(chǎn)科共郭,醫(yī)生說孕婦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祠丝,要維持好心情休息保胎。東一臉的驚喜除嘹,抱著飄走出醫(yī)院写半,然后回家準備辦婚禮。飄跟父母說自己要嫁這個男人尉咕,父母一氣之下斷絕關系叠蝇,自此不允許踏進家門半步。
飄和東結了婚龙考,生了女兒凡凡蟆肆,很漂亮很可愛的孩子。鄰居有的夸東晦款,“小伙子真厲害炎功,不花彩禮就騙個漂亮的媳婦回家來』航Γ”有的親戚背著飄罵東蛇损,“你個蠢蛋,這家里陪房陪車陪錢當嫁妝的女子找上門來你不要坛怪,弄這么個一清二白的女子來淤齐,腦子進水了吧!”東倒也不計較袜匿,只隨他們說去更啄。
要說別人的話真的一點聽不進去也是假的。東的親媽經(jīng)常在東耳邊念叨居灯,“這外地的媳婦靠不住祭务,一個親人也不在這里。你要把工資放自己卡上保管著怪嫌,最好放我們這里給你存著义锥,這萬一給她摸著跑了外去不回來,可是人財兩空岩灭!”東一次兩次聽著煩拌倍,時間長了也覺得親媽的話頗有理。只要飄問東工資卡,或問家里收入結余柱恤,東就一臉的怒氣数初,好像下一秒飄就攜著巨款插翅飛走了。
飄是一個聰慧的女子膨更,一切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妙真。幸好自己是有能力掙錢的,東想收著飄的工資一起管著荚守,飄堅持不妥協(xié)倒也放手里自由一點。眼看著小凡一天天長大起來练般,自己越來越?jīng)]有生活的激情矗漾,沒有了愛情也沒有了夢想,小凡是她唯一生存的動力薄料。有時飄也換位思考敞贡,東對自己應該還是有愛的吧,這一生雖不圓滿摄职,也不至于一無所有誊役。
但是,不知道從何時起谷市,東對飄越來越冷淡蛔垢,連床上的事情都沒心思做了。對著親女兒也經(jīng)常一臉麻木迫悠,惹到他還會一頓吼鹏漆,經(jīng)常把小凡嚇得躲進房里哭。飄知道创泄,一切都在慢慢改變艺玲。直到有一天,飄在洗衣服時鞠抑,發(fā)現(xiàn)東的西服口袋里有酒店開房的發(fā)票饭聚,還有一枚鉆戒。飄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年縮在街頭角落的時候搁拙,還是那樣的無助秒梳。
這樣的日子久了,飄開始不愛言語感混。在一次和東吵架之后端幼,到理發(fā)店剃了光頭。一家人都對飄的光頭吐唾沫弧满,東更是再也不碰飄的身體婆跑。有時睡到半夜,飄慣性的摟到東的脖子庭呜,東就爬到飄的身上磨蹭兩下滑进,然后就不了了之犀忱。
飄除了女兒小凡會說幾句話,對任何人再也不愿開口扶关。東帶飄去了精神病醫(yī)院阴汇,醫(yī)生說不發(fā)瘋,不需要住進去节槐,待家里不刺激她就好搀庶。飄裝作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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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放棄自己比別人拋棄更容易铜异,也許有些痛苦只有內心解脫了才會真的看開哥倔。
飄封閉了自己。一次偶然的機會揍庄,飄游蕩到后街的寺廟里咆蒿,經(jīng)過香火煙霧的熏燎,飄選了一本《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帶回了家蚂子。
自此沃测,飄整日拿著這本經(jīng)書。飄心里明白食茎,想著定是往世種下了不可回轉之業(yè)障蒂破,此生就是輪回相報。那剃好的光頭和絕望的心境和這經(jīng)書正好搭配董瞻。飄說寞蚌,不入佛門自修佛,不出紅塵自了凡钠糊。
我聽了飄的講述挟秤,心底莫名悲慽,撥弄一下自己的長發(fā)抄伍,我是該慶幸自己沒勇氣剃光頭呢艘刚?還是該悲憫自己的愚鈍不慧呢?然而截珍,我也終究是一介俗女子攀甚。飄的人生里,我們有那么多的相似岗喉,而又不全相似秋度,不比飄更苦,也不比飄更幸福钱床。
再見到飄荚斯,我還是會跟她笑笑,她也會跟我笑笑,我發(fā)自內心地羨慕她的光頭事期。每當不痛快時滥壕,我也會取出那本《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在心里告訴自己兽泣,這些都是業(yè)障绎橘,卻并不阻礙我追求更幸福的腳步。
我終是沒有勇氣剃上一個光光的頭唠倦,因為我身邊的人都在挽留称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