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丁
一到夜里,這村里的年輕人總是呼朋引伴朵纷,一伙一伙的炭臭,東家走西家,喝酒賭錢袍辞。半夜時猶能聽見狗吠不止,人影從一個門里散亂涌出常摧,去向下家搅吁。凌晨五點多狗才能安睡。
是了落午,這村里有很多討不到老婆的人谎懦。冬天長夜漫漫,他們睡不著溃斋。
相比于其他人界拦,小滿還年輕,過完年還可以和別人說自己只有二十五歲梗劫∠淼椋看看其他人,他爹也從來不說自己家孩子年齡也大了梳侨,這村里畢竟還有那么多和自己同齡的人尚未討到媳婦蛉威。
小滿他娘幾年前對小滿說,你看那些光棍漢沒得寄托走哺,只好去做孤魂野鬼蚯嫌,游手好閑的亂逛,有媳婦的男人才叫是個大漢了丙躏,沒得老婆择示,有啥人家都瞧你不起。
老福今年三十多晒旅,年年回家說栅盲,放心,我明年一定帶一個回來敢朱,這話說了十五年剪菱。今年突然不說了,大家很好奇拴签,他說:“我干嘛娶媳婦孝常?娶了又能怎么樣,成家了生下娃也是小光棍蚓哩,倒不如不帶他來這世上受罪构灸。”
即便有幾個光棍覺得他說的在理岸梨,但是大家都說他瘋了喜颁。
今年稠氮,大臺子家的大力娶媳婦了。這是個突然的事情半开,大家都驚呆了隔披。要知道大臺子家光陰也不富裕,大力在村人眼里不算是個有出息的孩子寂拆,除了愛吹牛撒謊奢米。小時候兩串長長的鼻涕時常吹彈可破,看著他纠永,時時刻刻讓人緊張——鼻涕擺出隨時過河的架勢鬓长。上課時,他吸溜鼻涕的聲音惹得大家哄笑尝江,說大力偷偷的吃面條香不香涉波?即便是老師,也要無緣無故停下講課炭序,瞅他一眼:“你出去啤覆。”
他就鼻拖瀧瀧的這樣長大了少态,鼻子周圍一年四季是紅通通的城侧,尤其是冬天。老鬼說這娃活不成人彼妻。和大部分人一樣嫌佑,初中輟學去打工。所幸盡管邋遢侨歉,但他虎頭虎腦的屋摇,長大了身體尤為健壯,看著傻乎乎的幽邓,其實厲害的很炮温。如今結婚了,也沒什么正當營生牵舵。就一點柒啤,能吹,遮天蔽日的吹牛畸颅,外面闖蕩了幾年担巩,能把牛吹翻。前年他在打麥場里當著眾光棍夸下好怀矗口涛癌,要結婚。大家沒人信,村里比他精干的小伙子多了去了拳话,小滿也不敢信先匪。但現(xiàn)在,真是不敢相信弃衍,他也要結婚了呀非。比小滿還小兩歲。
新娘的娘家在鄰縣镜盯,比較遠姜钳。他們是在一家酒店里打工認識的。沒事就給姑娘獻殷勤形耗,成功了。小滿也在那里干過辙浑,這兩人都認識激涤。小滿記得那姑娘特別愛笑,尤其是和大力呆在一起判呕。但是小滿見著她倦踢,連話都不會說了。
結婚那天當然很熱鬧侠草,十里八鄉(xiāng)的都來了辱挥,畢竟這個村里已經(jīng)快十年沒有辦過喜事了。好多隔壁村里的人說边涕,總算是吃回了一頓晤碘。建國老漢說,得虧是新娘家遠功蜓,附近方圓是沒人肯的园爷。解放老漢說,自由戀愛是瞎扯淡式撼,看老八谷十年前給自己兩個兒子占下的兩個女子童社,到了年齡,結婚多岔利著隆。得勝他爸說扰楼,現(xiàn)在的媒不好當,光陰過著人前了美浦,總是好找弦赖。人長得精干了,也好找抵代。前進說腾节,那要不你把你家女子嫁給我兒子算了?得勝爸不說話,心想案腺,我家娃娃怎么也得嫁給城里人庆冕。八一老漢說,得勝劈榨,嗨访递,咱們兩家換頭親如何?旁邊的大有說同辣,現(xiàn)今社會拷姿,女娃娃少了,珍貴了旱函,鄉(xiāng)下的要嫁到城里响巢,城里的要嫁到北京,水到流到高處去了棒妨。你家孩兒一不念書考大學踪古,二不謀個正當差事,誰跟券腔?城墻老四說伏穆,贊的這女子,不念書的跟人跑了纷纫,念了書的眼光高枕扫,還都懶得很,不會搟面辱魁,不會做飯烟瞧,啥也不懂,就知道耍個手機商叹,娶了有啥用燕刻?八一說,養(yǎng)娃娃么剖笙,養(yǎng)哈娃娃啥都好了卵洗。陳滿倉說,唉弥咪,人都想要養(yǎng)個帶把的过蹂,計劃生育鬧得那么緊張,確實不如養(yǎng)個女娃娃聚至。老龐涓就說酷勺,嗨嗨,也不知道是誰趴在老婆子身上一天到晚的生兒子扳躬,腿一撇一個脆诉,腿一撇一個甚亭,養(yǎng)了一窩呱呱蛋。大家就笑击胜,牛老漢忍不住說你看這老慫撒亏狰!老人們抹著胡子在一起閑扯,仰天打著哈哈偶摔,心想村里的無業(yè)游民終于少了一個暇唾。嘴上卻說:“暫得這些年輕人大酸不遛球的,手插在褲兜里辰斋,見面連個大爺也不喊策州,人心不古了么」蹋”
大力家殺了兩頭豬够挂,好多雞。十三花的流水席擺了六桌藕夫。最后那一道八寶糯米飯端上桌下硕,牛老頭豁著牙口漏風的說:“我以為我這輩子吃不到這東西了≈ǎ”大家就笑。大喜事霜幼,東家舍得嫩码,賓客也歡。敞開了肚皮罪既,喝了不少铸题,倒了不少,吐了不少。又是爐子又是炊煙,還有香煙不斷睦授,遠遠看去茬缩,煙熏火燎。村里有那么十幾個好事的年輕人嘉涌,非要執(zhí)事,挨桌敬酒,把新娘的家人長輩好好的照顧了饮六,盅盅舔得干干凈凈,每一個都說這村里人厚道的很苛蒲。然后這一群人歡歡的喝美了一場卤橄。話也不多,說出來也難聽臂外。到了天黑窟扑,一個說大力呢喇颁,一個說新娘呢,嚷嚷著就去鬧洞房嚎货。有好事的說這好事能成全仗了小滿的媒做的好橘霎,你看啊,唉小滿你臉紅個啥厂抖?當年可不是你們在一起在那家酒店干活的茎毁?小滿沒口沒面的,只好沉默傻笑忱辅。沒人知道他想啥七蜘。大家就講些無邊際的話,這村人尚未進化到閹割的文明墙懂,說話都帶著雞巴橡卤,也沒人害羞,大家習以為常哈哈哈笑损搬。七娃說碧库,我們讓新娘給咱點個煙么。然后拉著害羞的小滿就進了新房巧勤。
這村人在鬧洞房時沒有什么講究嵌灰,就是圖個樂。好久沒有遇上喜事颅悉,合苞的禮儀什么的沽瞭,年紀大的早忘了,年紀小的沒見過也不知道剩瓶。他們鬧起來驹溃,也不知道到什么程度停止。沒老婆的幾個起哄最歡延曙,有妻室的幾個膽子更加大些豌鹤,路數(shù)稠的很。鬧洞房枝缔,點煙是最簡單的布疙,但有點危險,說不定新娘一生氣就把胡子給燎了愿卸。有時候滿臉胡碴想在新娘臉上蹭拐辽,有時候要奪去新娘的被子,有時候要把陳年的光棍褲子解了推到炕上去擦酌。反正不過腦子的就做些熱鬧瘋狂的事俱诸。近于流氓,無恥野蠻赊舶。在新娘眼里尤其是噩夢睁搭,所以她提前留著長長的指甲赶诊,舞著手亂抓,眾人理智的醒悟是被新娘子在臉上劃下指印三道园骆,罪有應得舔痪,也不生氣,方才哄笑著出來锌唾。遇上些交情淺的锄码,被灌醉的新郎突然不快,一把一個從窗口里扔出來晌涕。大力叫大力滋捶,身體甚為強壯,注定不會成為那些瘦瘦的光棍們的一份子余黎。這些癡漢一番熱鬧重窟,三四個各自捧著被抓出三道指甲印的嘴臉,訕笑著說惧财,“哦哦”巡扇。其他人便哄笑著,“看你回去怎么給老婆交代垮衷√瑁”出了主家門,有妻室的回家了搀突,剩下些獨自生活的漢子知给,酒聲酒氣的喊著:“晚上莫要太累了,哈哈描姚。”然后左右?guī)兹颂嶙h某處賭錢去戈次。砸開小商店門轩勘,揣著酒啊瓜子什么的就走了。小滿出門怯邪,羞愧的很绊寻,說是要消水,閃過人群悬秉,在新房后點著煙坐了一會兒澄步,聽得屋內(nèi)無聲之后,才自摸著黑走回去和泌,臉上血跡已干村缸。后半夜很冷,偌大一片蒼天武氓,星星也看不到一顆梯皿。
躺在炕上仇箱,百無聊賴的給qq微信里那些認識的女生挨個發(fā)一遍“你好嗎”“睡了沒”。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做什么夢东羹。過了好幾天剂桥,才有一個回“怎么了”。
第二天属提,已近晌午权逗。閑人們諸如二黑,七娃之流胡亂吃些早飯冤议。昨天的剩面條斟薇,剩菜在爐子上熱了,碟子上的焦巴黑的油光锃亮求类,一邊熬茶一邊餐了奔垦。吃完擦擦皮鞋照照鏡子穿著整齊的出門去了。小滿家里的兩個老人尸疆,已經(jīng)起來將牲口喂了椿猎,飯也備了,爹和娘在院里喊寿弱,趕緊起了犯眠。他爹罵罵咧咧的說什么快三十的人了,像小媳婦一樣症革,地里活計不出力筐咧,家里雜事沒眼色,晚上閑聊不早睡噪矛,早上貪睡不早起量蕊。起來就頭上一把,腳上一把的打扮不清艇挨。
他胡亂吃了兩口残炮。飯桌上,他爹不經(jīng)意的說缩滨,聽說隔壁村里二狗在網(wǎng)上找了個對象势就。他也不說話。
踏著陽光脉漏,他整整齊齊的出門苞冯,他爹躺在炕上抽兩塊錢的蘭州煙嘆著氣。
二黑家里還好侧巨,沒人嘮嘮叨叨了舅锄,他爹娘去世好多年了,也就沒什么期待的眼神了司忱。他爹死得很早巧娱,他娘死的晚但是也沒等到抱孫子的那天碉怔,老人含著眼淚恨恨的想說句啥沒來的及就咽氣了。現(xiàn)下他也四十多了禁添,有些事他只是想想撮胧,有些事他已經(jīng)不想了,在家里開了個小賣部老翘,擺著兩瓶酒芹啥,三包煙,主要出租黃色碟片铺峭,也沒幾個人買墓怀,也沒幾個人看。這生意一般般的卫键,只是不太愿意下地干活而已傀履,靠著政府的低保過日子。時時常常瘋瘋癲癲的莉炉,倒是把自己打扮的干干散散的钓账。
他哥老黑也沒有媳婦,養(yǎng)著不多不少十二只羊絮宁。他也自在梆暮,羊也瀟灑,大大小小是個官了绍昂,每天睡到晌午趕著羊巡邏一樣的田間地頭滿山滿山的躥啦粹。這不免被有些婦人叉著腰罵,這老慫把我家的田禾給我賠下窘游。他也不理會唠椭,掛著自己的墨鏡若無其事遠遠的躲了。今年夏天忍饰,他的一只羊掉進了一口被草掩蓋的枯井里贪嫂,借了三捆繩才吊了上來。別人說你懶漢命真大喘批,怎么沒把你跌下去。他只說:“上回羊客(販子)說要一千把這犦羊拉走呢铣揉,我沒舍得饶深,這回賠了。賠了逛拱〉欣澹”
現(xiàn)下他弟兄倆相依為命,但關系并不是很好朽合。十幾年前二黑引來了一個四川的媳婦俱两,瘦小精干饱狂,手腳麻利,對二黑很好宪彩,對他們家人都好休讳,洗衣做飯的,很討人喜歡尿孔。其時他媽病重俊柔,他也三十歲上了,村人都說是好事活合,齊齊的帶著雞蛋方便面來看了雏婶,出門紛紛說啥都好長得有點老。不只是弟弟心喜白指,他哥哥心里也很高興留晚,走路的樣子都不一樣。
好日子沒幾天告嘲,忽然天上掉下個大舅子错维,說是看望他妹妹和妹夫,順便把這事兒給談妥状蜗,也該是商量禮錢的事了需五,擺明了要八千,這人就嫁給你們老王家轧坎。弟兄倆糶了些糧食宏邮,借了些錢湊了三千。急得團團轉(zhuǎn)缸血,這時村里的長輩也出面了蜜氨,大家把價錢商量到了三千六,說是圖個吉利捎泻。大舅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也使得飒炎,一樁好事么。好吃好喝的呆了兩天笆豁,說是家里的老人病危郎汪,按照他們的習俗得回去見最后一面。二黑說我媽也病重啊闯狱,大舅子也不理會只說明天就要帶著他妹走煞赢。夜里女人對二黑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哄孤。第二天天麻麻亮他們就走了照筑。
不久便聽說公安局抓住了幾個外地的騙子。遠近幾個村都有人去報案追贓。大家讓二黑去凝危,二黑只是把自己包在被窩里悶著不說話波俄,旁邊躺著的是他氣息奄奄的老母親。畢竟落了債蛾默,大黑只好去了懦铺。因為他們家的錢數(shù)目最多,警察同志說錢不夠了趴生,過些日子再來阀趴。他老實,警察說什么就信了苍匆,沒多問刘急,就灰不溜秋的回來了。他說他想見那些騙子一面浸踩,警察說你可不能沖動叔汁。看著他也可憐检碗,領著他進了一屋据块,里面整整齊齊的蹲著幾個人,有個男的扎扎實實還有副刁樣折剃,其他的還有女的頭都埋在褲襠瞧不出面目另假。他彎下腰想辨認出那女人為什么要騙他們家,但隔著鐵欄燈也暗怕犁。警察什么也沒說边篮,搖了搖頭說走吧。臨出門他還不住的回頭奏甫,可惜也什么都沒瞧清楚戈轿。下回去的時候,這伙人已經(jīng)放走了阵子。這錢只得了一半思杯。
后來有聰明的村人閑談時講到此事,說早就看來那是伙騙子了挠进。當時問那個擴子(婊子)要跟大黑還是二黑色乾,她明明是二黑帶來的卻不回答。不過那個女人比徽縣的擴子可要勤快不少领突。
原來差不多再幾年前大黑出門打工暖璧,倒插門到了徽縣,他的女人來過一次攘须,端坐在炕上啥都不做漆撞,像娘娘一樣。村人也是來看過的于宙,紛紛說好福氣的女人浮驳。出了門說那女人酸不兮兮的。他媽還挺愿意伺候的捞魁,但女人卻不想呆了至会,沒幾天帶著大黑回去了。后來只是聽說他在那邊日子過得很好谱俭,孩子也大了奉件,學習也好。聽見孫子昆著,大黑他娘也盼著县貌。但一去好幾年未返。也不知是哪天的夜里凑懂,他回來了煤痕,孤家寡人。去時還略略顯胖接谨,回來時皮包骨頭成了今天這樣黑瘦黑瘦一個人摆碉。見到他大家差點認不出,誰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脓豪,多嘴的婦人們也沒問巷帝。只是有在徽縣打工的人說,那個女人是個寡婦扫夜,孩子是前夫的楞泼。
大家在說二黑那事的時候,就說心里連大黑那人也能想的女人肯定是騙子历谍!
從那以后现拒,二黑就再也沒出門打工。皮鞋擦得勤望侈,二不拉幾的印蔬。做著小生意,比如在學校門口賣糖葫蘆什么的脱衙,或者給人干零工侥猬,慢慢把那些欠債還清了。
他哥倆等待著捐韩,過幾年住進政府給孤寡老人準備的養(yǎng)老院退唠。
從前街路過,小滿摸遍周身荤胁,沒煙了瞧预,進了二黑家,一院破敗,問聲二叔買煙垢油。買了煙出門遇到七娃幾個盆驹,就約著去斗地主挖坑賭錢了。他們手插在褲兜滩愁,大搖大擺經(jīng)過大場躯喇,一群人懶洋洋的曬著太陽,圍著老超哈哈哈的笑硝枉。
老超蹴在暖烘烘的墻角廉丽,滿了一鍋子旱煙。招呼了旁邊一同曬太陽磨牙的男人婦人們妻味,坐在當中學述著村里的張老漢說話正压。
哈,他李叔责球,我要尋個漂亮的蔑匣,怕他身體背不住,說上個不漂亮的棕诵,又怕他不愛裁良。
眾人笑。
老超是個非常二的人校套,自從十多歲爬上了寡婦家的墻价脾,一二就是半輩子,常常說自己民兵連扛過槍笛匙,跟著老隊長嫖過娼侨把。當然這些老古今誰也不知道真假,只當他二了妹孙。只是到了這六十多秋柄,前年老婆子吊死了。加上一個兒子老福三十好幾快四十了還沒成家剛好湊成了一雙筷子蠢正,兩條光棍骇笔。本來他夠了歲數(shù)可以搬去養(yǎng)老院了,但是人家覺得他有兒子不接收他嚣崭。他覺得那些為了每月的200塊補貼不去養(yǎng)老院的老光棍兒是傻逼笨触,比如說大黑之類的。
“那就是說他家啥都備下了雹舀,就缺個女娃去結婚了芦劣?”
在打場的墻角坐在干草上绱鞋的女人嘴可刁毒,聽著不過癮说榆,還要張口問虚吟。老超說你別插嘴寸认,我當時就是這么問的。估計當時老漢想了一下串慰,對我說其實沒有啥废麻,真要結婚錢是大問題。全靠娃要有本事呢模庐。我當時就應承了一下,也說了油宜,莊稼薄了薄一茬掂碱,后人薄了薄一世。
眾人聽著不免心中微笑慎冤,均想盡管老張那人也酸不溜秋的疼燥,心眼小的很,自以為兒子上了大學就不可一世蚁堤,但人家的那是啥兒子醉者,你老超的那又是啥兒子。人家的那兒子薄了也是個大學生披诗,你家那老福簡直是像個傻子撬即。瘋言瘋語的。
老超又接著說:“老張說是啊呈队,炕盤了剥槐,草跺有了。我就問你家要娶媳婦還是養(yǎng)牲口宪摧?”
眾人聽得直樂粒竖。
張老漢不知道老超正在打場里編排他的笑話,只是盤算著這給孩子找對象的事情几于。想著就這一個后人蕊苗,供他讀書花得自己一干二凈,逼死了沿彭,借錢貸款的把大學畢業(yè)了朽砰,眼看也三十了,連個動靜也沒有喉刘。按理說自己家的孩子應該不愁娶啊锅移。別人家初中小學沒讀完就去打工的孩子一年往家領一個,成不成的不說饱搏,總有一個能成的非剃。可是他工作四年了推沸,同齡人的孩子都上學了备绽,這慫怎么一點不急呢券坞?!每次打起電話說到這里就掛電話肺素。好話不聽恨锚,真是把人氣死了,安排的相親倍靡,沒一次去的猴伶。這還躲著二老,一年多不回來塌西。要尋個那樣的么他挎。
前幾天他還聽說有慶的老婆說鼻涕脫攏的大力都能結婚,老張家那大學生捡需,和不念書的小滿也差不多办桨。
這話小滿可能知道了了,也可能不知道站辉。老漢是知道了呢撞,聽到了又能怎么樣?
尋不到的尋不到饰剥,看不上的看不上殊霞,有什么辦法沒有?他想起大力結婚那天汰蓉,誰說的那句還是人早早占個媳婦兒好脓鹃!
老漢想著想著,慢慢就越老了古沥。
老超還在大場里說著笑著瘸右,他也沒什么事情干,兒子老福在外打工岩齿,回來的倒是勤快太颤。就是來來回回孤家寡人,從來不守家盹沈。今年回來還瘋瘋癲癲的龄章,當然老超是從不在意的。他在想過不了幾天又要過年了乞封,得找個鄰居婦人幫忙做些饃饃才好做裙。
小滿幾個聽他說的可笑,站住腳聽了一下肃晚,后來聽他說的越來越?jīng)]意思锚贱,就走開了。老超本來是想開他們幾個玩笑的关串,但是他當初是被七娃打過的拧廊,所以自己心里總是有點怵监徘。
事情很簡單,七娃奶奶是那個被老超翻過墻的寡婦吧碾。他還四處揚言凰盔。不知是哪天這話傳到了喝醉的七娃那里。然后老超就在炕上躺了好幾天倦春。他還時時想起七娃說户敬,你要是再嘴里淌糞我就把你那屁嘴兒扯爛!
七娃和小滿年齡差不多睁本,從小一塊兒長大尿庐。一起出的門,天南海北的跑遍了添履。小滿三個在酒店的時候,他去了北京的服裝廠脑又。在民工界盛傳那里就是女人窩暮胧,很多人跑去那里打工,掙錢都是次要的问麸,關鍵是哄一個女娃子回來往衷。差不多全縣打工的年輕人都去過。七娃和小滿打起電話也經(jīng)常說這事严卖。他說自己尋了個對象席舍,還告訴了家里人。家里人非常高興哮笆,他爹說来颤,先拖住。然后他媽一時高興告訴了小滿的媽媽稠肘,建議小滿也去北京福铅。小滿媽自然就在電話里對小滿說了。甚至是張老頭的老婆子也說项阴,要不要讓兒子辭職去北京服裝廠看看滑黔?張老頭直罵婦人見識!
小滿沒去环揽。因為不長久七娃回來了略荡。那年七娃一分錢也沒帶回家,這倒是很正常歉胶,七娃爹早看出來了這年輕人沒點兒擔當汛兜,沒靠他。但這年反而讓家里給他寄了不少通今,他還借了小滿不少序无。除了七娃爹在夜里長長的嘆氣验毡,這事也沒人去問,不過大家紛紛猜測是遇到了騙子帝嗡【ǎ肯定是那女的哄著七娃花他的錢把他榨干了就甩了∮寸瑁回來的七娃看著還和從前一樣狮辽,但是大家眼里,仿佛七娃剛從傳銷組織逃出來巢寡。七娃或多或少的感覺自己抬不起頭喉脖,大家瞧他的眼神,那種感覺是衣裳被扒光了走在路上抑月。
七娃和小滿幾個找地方打牌去了树叽,打場上的人還在曬著太陽,老張在家愁的飯量也輕了谦絮,大黑趕著羊在半山俯瞰這一切题诵,轉(zhuǎn)眼就過年了。
鞭炮聲聲层皱,萬家燈火性锭,小滿他們可是一分錢也不愿意在家呆著,他們結伙去喝酒打牌了叫胖。即便不玩不喝草冈,靜靜的立著,時間過得也快了瓮增,人多了怎棱,就不會覺得時間過得慢了。
在這個漫長的冬天绷跑,年輕人夜夜狂歡蹄殃,給往日寂靜的村莊添了不少的生機。夜里有他們確實夠鬧的你踩,只是诅岩,計劃生育之后,大白天的村里更加沒幾個歡笑啼哭的小孩子带膜。
村里會卜卦的先生說吩谦,這些光棍漢東家走,西家竄膝藕,除了防賊式廷,什么好處也沒有。就像放出的一群狗芭挽。果不其然滑废,初五的夜里蝗肪,聽說隔壁村招了賊。他們照常蠕趁。
時間過得也快也慢薛闪,一個人的時候很慢,人多了就快俺陋。一天的父母也陪不得豁延。這個年算是過完了,他們又都背著行李出門了腊状。沒人再去理會他們來來回回空空的行囊诱咏,也沒人關心他們在外過得累不累。生活予他們沒有選擇缴挖,他們越來沒有希望袋狞,家里的老人越來越老。只是年年回家映屋,人們會問苟鸯,小滿,尋到對象了沒秧荆?他低下頭笑笑不說話倔毙,或者笑著說埃仪,沒有啊乙濒,你要給我介紹嗎?可是心里卻總是閃過老福說過的話:
我干嘛娶媳婦卵蛉?娶了又能怎么樣颁股,成家了生下娃也是小光棍,倒不如不帶他來這世上受罪傻丝。
【后記】
我聽說在我們國家沒人將老婆孩子熱炕頭定義為人生的成功甘有。我們的評價機制總是立足于爬的更高,擁有更多葡缰,我們的義務教育也沒有教過人如何生活亏掀,尤其說那些在人生起點上的失敗者,那些一生下來命中注定生活困頓的人泛释。有人說他們不肯努力滤愕,應該用雙手去創(chuàng)造人生的價值。請問認真挖煤的工人幾時當上了煤老板怜校〖溆埃可是,生性靦腆的他們也只不過想要討個媳婦茄茁。難嗎魂贬?很難巩割。至少我覺得很難,通篇故事都不是我虛構的付燥。我有一點點的野心想要通過這故事把他們之所以光棍的原因說出一二宣谈,但怎奈水平有限。大家可能會想机蔗,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邑茄?當然你要罵我也對。我不想批評什么慨蛙,只是想冷靜的講述一些人的生存狀態(tài)瘪贱。有個村是真真切切的光棍村,生活著十幾個25歲以上單身的男人牙言。多嗎酸钦?不多≡弁鳎可能對一座城市來說卑硫,不僅不多,少的可憐蚕断。
只想說請尊重一無所有的人欢伏,尊重他們。
2015.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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