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dāng)有人像看一個天才一樣看向我時孵户,我都覺得他們是十足的蠢才。
比如現(xiàn)在岔留,這是我的第四十三次面試現(xiàn)場夏哭。
我的對面坐了三個人,兩女一男排排坐献联,清一色的白色正裝竖配,加上我,剛好湊成一個麻將桌里逆。但很顯然进胯,這個局是組不成的,因為——他們都在看我的簡歷原押。
那是一個個人公眾號胁镐,我每天都會推送一篇文章,追捧者眾多,因而成為我這一次面試的籌碼盯漂。如果你愿意搜索一下它的名字颇玷,你會發(fā)現(xiàn)其內(nèi)容之精妙,遠(yuǎn)超乎你的想象就缆。這也是為什么帖渠,現(xiàn)在他們看的這樣入迷。
終于违崇,中間那個抬起頭來:“為什么要寫下這些阿弃?”
不得不說诊霹,他長得挺帥羞延,抬起頭的樣子,就像對門養(yǎng)的那只小金毛脾还。我看著他頭頂豎起的一撮亂發(fā)伴箩,眨眨眼,想起初春的荒野里鄙漏,驚喜冒出的新芽嗤谚。
有一瞬間的寂靜,我盯著他怔蚌。
“因為巩步,我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妄想,不記錄下來桦踊,太可惜椅野。”
他低下頭籍胯,在紙上寫了些什么竟闪。
我仍盯著他。多可惜杖狼,他戴著眼鏡炼蛤,遮住了那雙看起來很新鮮的眼睛。
真奇怪蝶涩,我見過的每個人好像都很新鮮理朋,看著他們,總讓我覺得自己陳舊的那么明顯绿聘。你看暗挑,隔夜的酸奶明明是沒有過期的,但擺在貨架上的時候斜友,就是讓人覺得不合時宜了炸裆,就是我。
我就是隔夜的酸奶鲜屏。
所以我知道烹看,雖然他們一定覺得我是個天才国拇,但他們是不會錄用我的。和之前的四十二次面試一樣惯殊,在短暫的驚艷之后酱吝,他們會很快忘記這一次相遇,忘記這一次他們曾用仰慕的眼光看過我筆下的精彩土思。這和我的陳舊一定有關(guān)系务热,但我想,更多的原因己儒,還是人們善于忘記崎岂,忘記今天有沒有下過雨,忘記午餐吃的是烤吐司還是沙丁魚闪湾,他們的記憶仿佛被關(guān)在牢房里冲甘,無可遁逃。而最可笑的是途样,他們明明知道同類們有多健忘江醇,卻仍舊拼命地想讓別人記住自己。
說不定他們連忘記本身都忘掉了何暇。
但我和他們不同陶夜。作為一個天才,我對人們健忘的性格十分了解裆站。他們會捕捉住瞬時發(fā)生的事情条辟,然后又忘記它們,可我不會遏插。我有個大膽的猜想捂贿,可能我不夠新鮮,恰恰就是因為我不夠健忘吧胳嘲。
出于這種了解厂僧,我開始盜用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生活細(xì)節(jié)了牛,偶爾驚艷的颜屠、偶爾天才的、卻被經(jīng)常忘記的生活細(xì)節(jié)鹰祸,可以輕而易舉的為我所用甫窟,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把他們寫下來蛙婴,推送到網(wǎng)絡(luò)上粗井,用各種形式。然后,再把這些拿給他們看浇衬。
“啊懒构,這真是天才的作品啊≡爬蓿”得到他們的贊賞胆剧,就是對我天才的證明,對這些愚民的踐踏醉冤。
如你所見秩霍,我盜用了他們的生活∫涎簦可是铃绒,如果一個庸人唯一的精彩注定要被他人忘記,被自己忘記韵吨,那我拿來用用匿垄,又有什么妨礙移宅?
畢竟归粉,我是個天才。我的天才在于我從不會忘記漏峰,而我賴此為生糠悼。在枯燥又空虛的世界里,盜取他人的生活細(xì)節(jié)浅乔,是我填補(bǔ)生命漏洞的最佳方式倔喂。
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忘了自己在面試靖苇。我的對面坐著三個庸人席噩,等在面試區(qū)外的也一定是一群庸人,他們忐忑的等待贤壁,在等一個結(jié)果悼枢,而我的結(jié)果,根本不需要等脾拆。
“還有什么問題嗎馒索?”
“可以結(jié)束了”,那個帥面試官沖我笑笑名船。
我站起身绰上。一旁的庸人走過來,把我領(lǐng)出門渠驼。門關(guān)上的一霎蜈块,我聽見有個聲音說,“還是不行啊,下次再觀察一下吧”百揭,是帥面試官拘哨。我有點(diǎn)傷心的走過等待的人群,跟著剛才領(lǐng)路的庸人走進(jìn)了一間休息室信峻。
“你該休息了倦青。”
角落里有一張床盹舞,四方四腳产镐,安放著雪白的護(hù)欄。我走過去踢步,隱約聽見那個庸人輕輕關(guān)了門癣亚。
我輕車熟路地躺了上去。
第四十三次面試获印,這里還是沒有人錄用我述雾。他們又一次忘記了我的天才,可我仍然不會忘記他們兼丰。
這樣想著玻孟,我打開放在床邊的酸奶,喝了一口鳍征。
說起來…我參加這里的面試黍翎,是因為這兒的待遇還不錯,起碼艳丛,每天都能喝到酸奶匣掸,雖然都是隔夜的,但這和我十分相配。在他們眼里,我們和它們同樣不合時宜崎场。哦诡延,對了,這個地方,叫做非正常人類觀察所,記性不好的庸人們通常叫他的簡稱:精神病院。那些發(fā)現(xiàn)了我的天才的庸人把我安排在這里碱璃,似乎只要這樣,我就沒有辦法盜取他們的生活了饭入。但是嵌器,這又能怎么樣呢——
我躺在床上,看著未盡的天光透進(jìn)雪白生銹的窗戶谐丢,目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暗下去爽航,好像拐進(jìn)了另一條隧道蚓让,盡頭處沒有光明。我笑了起來讥珍,如釋重負(fù)历极,像完成了一件未了的心愿。
——我無法再盜取你們生活又能怎么樣呢衷佃,反正你們也會忘記的趟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