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嘭”地一聲巨響,反鎖的房門被踹開了在扰。一個滿臉酒氣的男人兇神惡煞地沖到床前缕减,一把將棉被扯開丟到地上,然后一巴掌往一個八歲小女孩的臉上扇了過去桥狡。
小女孩臉上瞬間呈現(xiàn)出五個鮮紅的手指印,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皱卓。“你再哭好爬!看我不打死你局雄!叫你不給老子開門存炮!”男人惡狠狠地說完炬搭,又揚起了手。
這時宫盔,一個女人從床的另一端爬了過去融虽,緊緊將小女孩摟在了懷里灼芭。“你要打就打我吧彼绷!別拿孩子出氣巍佑!”女人瞪著一雙眼睛看向那個發(fā)狂的男人寄悯。
“你這個臭娘們萤衰!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猜旬!”男人說完就要去扯女人的頭發(fā)。
“不要打我媽媽椿争!”小女孩探出頭去,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臂熟嫩。
“好你個狼崽子邦危!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洋侨!”男人一把將小女孩推開后裁僧,彎下腰在床底下摸索起什么東西來慕购。他在找杉樹條,小女孩沒少挨過這種帶刺植物的抽打沪悲。
“玥兒快跑殿如!去找爺爺奶奶最爬!”在男人起身之際,女人早已迅速地將小女孩抱到了床下门岔,然后拼命抓住了那根杉樹條。小女孩清晰地看到女人的手上有鮮血在滴落寒随。她輕輕喚了一聲“媽媽”之后糠悯,光著腳丫、滿眼淚花地跑了出去互艾。
已是晚上九點鐘,天上或明或暗地閃著幾顆小星星蒲讯,凜冽的寒風(fēng)呼呼地吹灰署。小女孩只穿了一身單薄的睡衣判帮,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zhàn)。
她在崎嶇的小路上拼命地奔跑溉箕,路兩旁的樹木投下黑森森的陰影晦墙,像鬼魅一般跟隨在小女孩的身后肴茄。她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咬咬牙后又馬上爬了起來寡痰。十幾分鐘后抗楔,終于跑到了爺爺奶奶家里拦坠。
“咚咚咚连躏!”她拼命地敲打著一扇老木門贞滨,大聲喊道:“爺爺奶奶快開門入热!我是玥兒晓铆!爸爸媽媽又吵架了,您們快去看看吧骄噪!……”
2
一段熟悉的《天空之城》手機鈴聲將林筱玥從噩夢中猛然驚醒尚困。她的眼中殘留著夢里的淚水链蕊,心神半天沒有回轉(zhuǎn)過來事甜。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她老是夢見小時候的這個場景讳侨。生命中的有些傷痛呵萨,估計這輩子都難以忘懷跨跨。
從床上爬起來后,林筱玥走到寬大的落地窗前勇婴,將厚重的米藍色窗簾拉了開來忱嘹。剎那之間,小小的房間撒滿了燦爛的陽光拘悦,晃得她的眼睛都睜不開。等適應(yīng)了光線后橱脸,她張開雙臂呼吸了一下早上新鮮的空氣,陽光的味道真好添诉!
林筱玥匆匆洗漱完后屁桑,換了一身得體的職業(yè)裝,又給自己化了一個淡妝蘑斧。然后她拿上包包,穿好鞋子出了門须眷。趁著等候公交車的時間竖瘾,她掏出了手機花颗,撥出了一個熟悉的家庭號“528”碍舍。
對方的手機響了五聲后,終于接通了□尉浚“媽照藻,早上好饺鹃!吃早飯了嗎?”林筱玥以一種愉悅的語氣問道催什,只有面對母親她才能如此輕松。
“是玥兒霸姿蒲凶!我吃過飯了。你去上班了吧旋圆?路上注意安全俺枘灵巧!”林筱玥聽出電話那端的聲音有點沙啞搀矫,她忙問道:“媽刻肄,您感冒了嗎?還是又和爸爸吵架了敏弃?”
“沒有的事卦羡,媽好著呢麦到!你別瞎擔(dān)心啦绿饵!過兩天要降溫了隅要,記得多穿點衣服啊步清!”聽到母親如此回答,林筱玥的鼻子一下就酸了虏肾,她知道母親一向報喜不報憂廓啊。
“爸在家嗎封豪?我跟他說幾句話谴轮〈挡海”
“你爸去田里干活了,最近在忙著鋤地缘琅、種油菜呢粘都!”
“好刷袍,我知道了!媽呻纹,你要多保重身體堆生!我爸就是那種性格专缠,您也少說幾句淑仆。兩個人都六十幾歲了,互相讓著點蔗怠。我中午再給爸打電話嘁圈◇盎矗”
林筱玥和母親寒暄了幾句后,公交車終于來了怠惶。她刷了卡上了車后涨缚,習(xí)慣性地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策治,然后戴上耳機脓魏,打開了手機酷我音樂通惫。
窗外的風(fēng)景一閃而過,除了香樟樹一如既往的青翠履腋,楓樹穿上了紅裝珊燎,銀杏綻放著金黃遵湖。林筱玥不由得又想起早上那個夢境來。
3
在那個夜晚的前一天延旧,隔壁表姑家的兒子結(jié)婚了谋国。因為邀請了許多客人迁沫,沒有多余的地方住宿芦瘾,所以有部分客人被安排在她家里。那時候因為家里窮近弟,沒有多余的換洗被子,而林筱玥的母親有輕微的潔癖牡整,于是帶著她睡在主臥里藐吮。
恰巧林筱玥的父親也習(xí)慣睡主臥,加之他當(dāng)天喝了不少酒谣辞,便有了踹門及之后的一幕。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泥从,而引發(fā)的她父母之間的矛盾和爭吵不計其數(shù)句占。
林筱玥的母親性急要強躯嫉,而她的父親性緩暴躁,兩個人經(jīng)常水火不相容祈餐。他們說話時也很少心平氣和過擂啥,動不動就大吵大鬧。尤其是父親不僅喜歡摔東西哺壶,還喜歡打人,很多時候還將林筱玥當(dāng)作出氣筒蜒谤。平時打打鬧鬧也就算了,就連逢年過節(jié)都不曾消停鳍徽。
她至今還清晰地記得资锰,十歲那年外公去世之后,她獨自陪外婆過了一個新年阶祭。吃過年夜飯的第二天,她告別外婆興沖沖地跑回家胖翰。她本準備向父母拜年接剩,可等待她的卻是一室的冷清萨咳。
“媽疫稿!爸!在家嗎遗座?”林筱玥一個個房間找了一遍舀凛,最后發(fā)現(xiàn)母親躺在床上低聲地啜泣,左眼上方貼著一塊膏藥猛遍。
“媽,您怎么啦?”林筱玥撲到母親身上哭了起來懊烤。
“被你爸用一個石子砸傷了,還好眼睛沒瞎腌紧。我的命為何這么苦叭紫啊壁肋?嫁給你爸這樣一個沒出息、只會拿家里人出氣的男人浸遗,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猫胁!”母親的聲音很沙啞跛锌,顯然已哭了很久弃秆。
“媽察净!您別哭了!傷口會痛的氢卡⌒庵粒”林筱玥掏出一塊手帕译秦,細心地將母親的淚水擦干了峡捡,然后堅定地對母親說:“媽筑悴,我一定要快快地長大。等我有了錢阁吝,買了房子以后砚婆,您跟我一起住装盯!”
“嗯!好孩子甲馋!媽聽你的!”母親終于欣慰地笑了一下定躏。
從小生活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之中账磺,林筱玥幼小的心靈被蒙上了一層巨大的陰影。她的叔叔和爸爸一母同胞垮抗,對待老婆卻是極致的體貼氏捞。他一個人在外面賺錢借宵,還將屋里屋外的事都包了,而老婆每天只負責(zé)打打牌壤玫。
林筱玥的母親時常羨慕她嬸嬸的好命豁护,若不是因為有兩個孩子欲间,早就和林筱玥的父親離婚了楚里×蕴可為了這個家庭的完整,她忍氣吞聲了幾十年她渴。
4
因為耳濡目染父母的爭吵达址,林筱玥的性格也特別內(nèi)向趁耗,而且十分敏感沉唠。慶幸的是在這種巨大的壓力之下苛败,她學(xué)會了堅強向上,學(xué)會了逆光生長罢屈。
從小到大她只知道拼命地學(xué)習(xí)嘀韧,一方面考個好成績能換來父母暫時的和平與歡笑缠捌,另一方面卻是為了逃離這個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她心想著一定要考個好大學(xué)曼月,這樣就能去往遠方肃叶,不再聽父母日夜的爭吵十嘿,不再受內(nèi)心痛苦的煎熬岳锁。
皇天不負有心人绩衷!十幾年的寒窗苦讀后,她終于實現(xiàn)了心中的夙愿咳燕。她選擇了四季如春的昆明,聽說那里常年有溫暖的陽光招盲,正好可以將心里的陰霾驅(qū)散低缩。
林筱玥上大學(xué)后一年才回一次家曹货,平常只能打打電話,幾乎每次都是母親接顶籽。直到現(xiàn)在也是如此玩般,她與父親之間始終有一道隔閡礼饱。父親對她從小就關(guān)心不多,她也很少主動和父親交流镊绪。
大學(xué)四年林筱玥在心智上成熟了不少匀伏。忽然有一天她明白了不能逃避蝴韭,那個家雖然不是很溫馨,但終歸是生她養(yǎng)她的地方万皿。若不是母親日夜辛勞摧找,操持著這個家,她估計不會有上大學(xué)的機會蹬耘。父親即便有再多的不是,也始終都是她的父親减余。
于是大學(xué)畢業(yè)后,她選擇了一個離家鄉(xiāng)較近的城市位岔。幾年前如筛,林筱玥經(jīng)過自己的努力抒抬,終于實現(xiàn)了對母親當(dāng)年的諾言杨刨,她在工作的城市買了一套房子擦剑。
可林筱玥的母親并沒有過來和她同住芥颈。自從哥哥生了小孩之后,母親更忙碌了赚抡。哥哥和嫂子因常年在外打工,母親不僅要幫忙照看三個小孩涂臣,還要喂豬喂雞盾计、種糧種菜,里里外外忙個不停署辉。
而父親卻很少主動分擔(dān)什么,于是母親常有不滿吼和,兩人之間的爭吵繼續(xù)蔓延。林筱玥不知有多心痛母親炫乓,平掣斩幔回家便會勇敢地站出去當(dāng)說客末捣。
許是知道女兒多讀了一點書,林筱玥的父親再也不曾對她大吼大叫箩做。她做勸解工作時莽红,父親也時常聽在心里邦邦,當(dāng)著她的面便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安吁。
事實上燃辖,林筱玥知道父親的內(nèi)心是孤獨而寂寞的。這么些年來黔龟,她和哥哥對父親都不親近妇智,就連幾個小孫子也只喜歡奶奶氏身。
5
中午吃過飯后,林筱玥撥通了父親“526”的短號碼蛋欣。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航徙,父親的聲音有幾分欣喜:“喂陷虎!玥兒呀捉偏!吃過飯了嗎?”
“爸夭禽,我吃過飯了。您們吃飯了嗎讹躯?您的身體還好嗎?”林筱玥問道缠劝。
“我們剛剛吃完。我的身體好著呢惨恭!不用擔(dān)心我秉馏。倒是你自己,要多注意一點萝究。記得天冷了多穿衣服!上下班多注意安全锉罐!另外在生活上也要吃好一點,別太節(jié)約了脓规!”難得和父親通一次電話栽连,沒想到一口氣說了這么多侨舆。
林筱玥頓時覺得身上流過一股暖流秒紧,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挨下。她大聲說道:“爸,我知道了复颈!您自己也要多保重绩聘!另外跟你說個事耗啦,平常若是不忙凿菩,多幫媽分擔(dān)一些家務(wù)帜讲。還有您不要老和媽吵架了,老是這樣吵似将,對你們兩個的身體都不好获黔。何況媽這幾年經(jīng)常患頭痛玷氏,受不得刺激了堵未≌荡ィ”
“好!我聽玥兒的赞辩,以后不和你媽吵了雌芽!”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后,父親回答道世落。
林筱玥關(guān)上手機,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糟需。陽光暖暖地撒在身上,格外的舒服和愜意篮灼。有了父親的允諾之后忘古,她終于可以盡情地擁抱太陽诅诱。
父母一直健健康康、和和睦睦娘荡,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干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