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zé)自負
讀了好多遍本余秋雨的書扇单,甚至背靠床頭用普通話朗讀過整整一本《文明的碎片》。文化散文奠旺,很新穎蜘澜,讀著過癮。不過讀了也就讀了响疚,以當時的認知鄙信,余氏僅限于喜歡的作家之一。前些日子吾友蔡應(yīng)律在讀余氏忿晕,且寫了讀后感装诡,發(fā)現(xiàn)他似乎感覺到了過去不曾感到的東西。于是我也重讀践盼,這一讀鸦采,竟讀到了以前不曾讀到的深刻。
隨手翻開的是《抱愧山西》咕幻。不明白余秋雨為什么抱愧渔伯。山西人的富甲海內(nèi),山西人的進入歷史和走出歷史肄程,跟你一個后世的文人有啥關(guān)系锣吼?后來似乎有點明白选浑,他的抱愧,是之前不知道有個輝煌的山西玄叠,不知道晉商的價值古徒,只知道山西的貧窮。
跟余秋雨一樣读恃,最早知道山西是因為山西的貧窮隧膘,以及那個叫作大寨的著名村莊。
余秋雨是這樣描述大寨人的:
“滿臉的皺紋狐粱,沉重的镢頭舀寓,貧瘠的山頭上開出了整齊的梯田,起早摸黑地種下了一排排玉米肌蜻。最大的艱苦連接著最低的消費互墓,憨厚的大寨人沒有怨言,他們無法想像除了反復(fù)折騰腳下的泥土外還有什么其他過日子的方式蒋搜〈勰欤”
我當過知青,在一個叫老牛坡的地方豆挽。那兒也種玉米育谬,此外還有小麥,紅苕帮哈。農(nóng)民的食物也是玉米和紅苕膛檀。起早貪黑,沒完沒了地干活娘侍,似乎跟大寨人一樣沒有怨言咖刃。有啥好抱怨的呢,生就了土里刨食的命憾筏。那時候別說農(nóng)民嚎杨,包括所有的知青,全都無法想像除了反復(fù)折騰腳下的泥土外還有什么其他過日子的方式氧腰。
讀過一本書枫浙,忘了作者是誰,他分析了農(nóng)業(yè)文明的內(nèi)卷古拴。土里刨食箩帚,土地是有限的。張三兩口子有100畝土地斤富,人均50畝膏潮;生下四個兒子,人均不到17畝满力;兒子陸續(xù)娶妻焕参,人均變成10畝轻纪;兒子生子,子又生孫叠纷,人口越來越多刻帚,人均土地越來越少,內(nèi)卷就是這樣產(chǎn)生的涩嚣。作者認為崇众,歷史上人口增加到一定程度,必然暴發(fā)戰(zhàn)爭航厚,使人口降到土地能夠承受的水平顷歌。
回首往事,余秋雨從感人的艱苦和驚人的貧困中看到了一種無奈:
直到今天幔睬,我們都沒有資格去輕薄地嘲笑這些天底下最老實眯漩、最忠厚的農(nóng)民。但是麻顶,當這個山村突然成了全國朝拜的對象赦抖,不遠千里而來的參觀學(xué)習(xí)隊伍浩浩蕩蕩地擠滿山路的時候,我們就不能不在形式主義的大熱鬧背后去尋找某種深層的蘊涵了辅肾。我覺得队萤,大寨的走紅,是因為它的生態(tài)方式不經(jīng)意地碰撞到了當時不少人心中一種微妙的尺度矫钓。大家并不喜歡貧困要尔,卻又十分擔心富裕。大家花費幾十年時間參與過的那場社會革命新娜,是以改變貧困為號召的盈电,改變貧困的革命方法是剝奪富裕,為了說明這種剝奪的合理性杯活,又必須在邏輯上把富裕和罪惡劃上等號。結(jié)果熬词,既要改變貧困又不敢問津貧困的反面旁钧,只好堵塞一切致富的可能,消除任何利益的差別互拾,以整齊劃一的艱苦勞動維持住整齊劃一的艱苦生活歪今。因為不存在富裕,也就不存在貧困的感受颜矿,與以前更貧困的日子相比還能獲得某種安慰寄猩。所以也就在心理上消滅了貧困;消滅了貧困又沒有被富裕所腐蝕骑疆,不追求富裕卻又想像著一個朦朧的遠景田篇,這就是人們在這個山村中找到的有推廣價值的尺度替废。
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是的泊柬,當年對付貧窮的辦法是平均椎镣。低工資,高就業(yè)兽赁,不是做大蛋糕状答,而是在如何分配蛋糕上打主意,做到人人都能吃到一點點蛋糕刀崖。
在大寨之前惊科,歷史上的山西人卻不是這樣。
家鄉(xiāng)那么貧困那么擁擠亮钦,怎么辦呢馆截?可以你爭我奪、蠅營狗茍或悲,可以自甘潦倒孙咪、忍饑挨餓,可以埋首終身巡语、聊以糊口翎蹈,當然,也可以破門入戶男公、搶掠造反荤堪,--按照我們所熟悉的歷史觀過去的一切貧困都出自政治原因,因此唯一值得稱頌的道路只有讓所有的農(nóng)民都投入政治性的反抗枢赔。然而澄阳,山西平遙、太谷等地的農(nóng)民做出了完全不同于以上任何一條道路的選擇踏拜。他們不甘受苦碎赢,卻又毫無政治欲望;他們感覺到了擁擠速梗,卻又不愿意傾軋鄉(xiāng)親同胞肮塞;他們不相信不勞而獲,卻又不愿意將一生的汗水都向一塊狹小的泥土上灌澆姻锁。他們把迷惘的目光投向家鄉(xiāng)之外的遼闊天空枕赵,試圖用一個男子漢的強韌筋骨走出另外一條擺脫貧困的大道。他們幾乎都沒有多少文化位隶,卻向中國古代和現(xiàn)代的人生哲學(xué)和歷史觀念拷窜,提供了不能忽視的材料。
他們不肯“內(nèi)卷”!
他們選擇了走西口篮昧。
哥哥你走西口赋荆,小妹妹我實在難留。
手拉著哥哥的手恋谭,送哥送到大門口糠睡。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有話兒留:
走路要走大路口疚颊,人馬多來解憂愁狈孔。
緊緊拉著哥哥的手,汪汪淚水撲瀝瀝地流材义。
只恨妹妹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均抽,只盼哥哥早回家門口。
余秋雨對《走西口》的理解令人動容:
聽聽這些多情的歌詞就可明白其掂,遠行的男子在家鄉(xiāng)并不孤苦伶仃油挥,他們不管是否成家,都有一份強烈的愛戀款熬,都有一個足可生死以之的伴侶深寥,他們本可以過一種艱辛卻很溫馨的日子了此一生的,但他們還是狠狠心踏出了家門贤牛,而他們的戀人竟然也都能理解惋鹅,把綿綿的戀情從小屋里釋放出來,交付給朔北大漠殉簸∪蚣哭是哭了,唱是唱了般卑,走還是走了武鲁。我相信,那些多情女子在大路邊滴下的眼淚蝠检,為山西終成"海內(nèi)最富"的局面播下了最初的種子沐鼠。
最令人動容的是山西電視臺以大氣磅礴的交響樂來演奏這首民歌。一對伴侶的離別沒有什么叹谁,隨著電視畫面的切換迟杂,一對又一對伴侶依依惜別,義無反顧地匯入了走西口的洪流本慕,一個個感人的細節(jié)形成了宏大敘事,走西口走得如此波瀾壯闊侧漓,走得令人熱血沸騰锅尘。
想象著走西口的宏偉交響,我看到的是改革開放的宏大敘事,看到了數(shù)以百萬計南下打工人的洪流藤违,他們中間就有老牛坡農(nóng)民的后代浪腐。金堂,曾經(jīng)號稱全國打工第一縣顿乒。金堂兒女的足跡不僅遍布全國各地议街,他們,還走出了國門璧榄。
他們特漩,跟當年的晉商一樣,不肯在一塊狹小的土地上內(nèi)卷骨杂,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家鄉(xiāng)之外的廣闊天地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