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在幾天前就調好休航背,準備今天“回家”——到叔叔嬸嬸那里去喉悴。
這位叔叔是公公的弟弟,老弟兄倆各有一對兒女玖媚,一直以來箕肃,兩家關系密切,堂兄妹間更是無話不談今魔,相處融洽勺像。自從公婆相繼離世,叔叔错森、嬸嬸的庭院就是我們對家的念想吟宦,是我們相聚、嬉鬧的樂園涩维,回到那里殃姓,家的感覺就會油然而生。
堂兄妹四人瓦阐,其中三對的職業(yè)都是“ 白衣”蜗侈,作息不規(guī)律的工作,想湊齊“回家”委實很難睡蟋,在疫情特殊的情況下更是難上加難踏幻,另外,如今叔叔嬸嬸年事已高戳杀、身體欠安也都制約著我們頻率較高的“蜂擁而至”该面。原本我們一月一小聚夭苗、兩月爭取一大聚的“盛況”就此擱淺了兩年,但集聚在叔叔嬸嬸身邊吆倦,始終是我們茶余飯后的念想听诸,邵氏“農家樂”(叔叔嬸嬸的家)——家的味道無時無刻不在心底回味,嬸嬸柴草下的鍋巴蚕泽,羊肉晌梨、狗肉火鍋,香茶须妻、甘蔗仔蝌、鮮嫩可口的蔬菜等無不令我們垂涎,更主要的是叔叔嬸嬸爽朗的笑聲荒吏、絮絮叨叨的家長里短是那么的親切敛惊,就像嬰兒搖籃邊最溫馨的搖籃曲。叔叔绰更、嬸嬸年逾七旬瞧挤,身體每況愈下,嬸嬸罹患起高血壓病儡湾,需要藥物控制特恬,叔叔糖尿病不說,兩年前頭面部驟生帶狀皰疹徐钠,輾轉了多家醫(yī)院癌刽,中醫(yī)、西醫(yī)尝丐;藥物內服显拜、外用、手術爹袁、封閉远荠、光照、理療失息;農村偏方矮台;外加求佛拜神等,窮盡一切辦法也無法減輕他的疼痛根时,叔叔長夜漫漫地坐在那里瘦赫,低垂著頭,五指張開在頭皮上空輕輕地抓摸蛤迎,像工兵探測地雷确虱,小心翼翼,試圖在頭顱周圍尋找那潛藏在頭皮之內的“厲鬼”替裆,伺機一把揪出校辩,摔到鍋堂里化為灰燼窘问。那張開的手,又像巡哨的士兵宜咒,驅趕可能靠近他頭顱的一切惠赫,比如風和聲音。叔叔說故黑,風一吹儿咱、聲音一撞擊,頭就痛得厲害场晶,撕裂一般混埠。起初我和鈞也多方打聽醫(yī)治的良醫(yī)好藥,介紹給叔叔诗轻,帶叔叔就醫(yī)钳宪,都是滿懷希望而去,卻失望至極而歸扳炬,病程遷延兩年吏颖,終不見一絲好轉,我和鈞只好隔三岔五地看他去恨樟,每次都希望能看到病癥減輕半醉,還叔叔原本的健康、快樂厌杜,但叔叔的表情始終是痛苦、急躁而又無可奈何计螺,伴著近乎于絕望的失望夯尽,嘆息、呻吟聲啃咬我們痛的神經登馒。我們輕輕走近他匙握,他抬眼瞄一下又低下頭,語調低沉陈轿、沙啞圈纺,沮喪地說,“疼...疼的架不住了....”時間久了麦射,我們既想看到兩位老人蛾娶,又怕瞧見老人的痛苦而束手無策,一籌莫展潜秋。兩年里蛔琅,嬸嬸多次約我們吃飯去,我們都不忍在叔叔痛苦中咀嚼峻呛,不忍讓繁忙的嬸嬸更加勞頓罗售,每次僅看看他們就返回辜窑,嬸嬸倒為此自責起來。
兩年前寨躁,叔叔的行動還干凈利落穆碎,騎著電動車或自行車,走街串巷职恳、田間地頭所禀,話語朗朗税产,見不到一點年逾古稀的意思薇搁,閑暇時他熱衷于垂釣宙地,一串串小魚曬干后罢猪,早已標示好哪一串是我們的软驰;或拿起老人卡晦鞋,背起雙肩包得糜,包里放著收音機载绿,塞個耳機床蜘,踏上公交辙培,市的景點循環(huán)游玩,或跟著老年團滿世界轉悠邢锯。三年前扬蕊,他的女兒(梅子)、女婿帶他爬黃山丹擎,結果小倆口都跟在他身后尾抑,上氣不接下氣的喊他等一等,叔叔時不時回頭望著他們可憐相蒂培,笑出一臉不屑再愈。一段時間,兩位老人見我們沒去护戳,他們知道大家都忙翎冲,電話打來,電話里媳荒,他們決計不提想我們的事抗悍,只是慢悠悠地說,“這幾天钳枕,我們打算燒個狗肉火鍋什么的缴渊,你們看挑在哪天好呢?”叔叔嬸嬸就喜歡把這樣的“誘餌”直接拋到我們的面前鱼炒,叔叔是個垂釣高手疟暖,很有把握“魚”會上鉤,然后就著手忙碌起來,在嬸嬸身后打打下手俐巴,添點柴骨望、理個菜、燒幾壺水欣舵,端菜收碗擎鸠,響當當的后勤部長,不愿停歇片刻缘圈,忙的不亦樂乎劣光,讓人覺得年齡在他老人家身上就是個無足輕重的數字。
帶狀皰疹的肆掠糟把,讓叔叔快速變得衰老绢涡、行動遲緩,笑容稀疏遣疯、木呆雄可。02
歲末年初時,堂弟職稱評審通過缠犀,也算是完成了叔叔嬸嬸的一點心愿r数苫,我們想借此機會,一大家子齊聚一堂樂呵一下辨液,惡補一下兩年的對床風雨虐急,讓天倫上演,讓家的感覺在線滔迈。
最終,我們定在叔叔嬸嬸家狈网,小姑子一家和我們結伴而行宙搬,都帶著久違的快樂。
在叔叔家附近的停車場停車時拓哺,看見堂妹梅子的車勇垛,我便安心不少,梅子最能干士鸥,趕早回來闲孤,是幫嬸嬸(她的母親)燒飯來了。弟媳像個歡快的云雀烤礁,站在大門口張望讼积,見我們走來,快樂地大喊“我都出來四趟啦脚仔,才看到你們勤众。”說著挽起我的手臂鲤脏,一臉嬌嗔地往家走们颜。房屋的走廊下吕朵,陽光明媚,一張方桌上擺滿瓜子努溃、花生茅坛、水果煌茬、糕點林林總總晾蜘,幾個茶杯里已放好茶葉,弟媳正拎起暖壺邊添水邊說,“大家看竭鞍,像不像過年洽胶?太有氣氛了∪抟ぃ”叔叔坐在方桌前钦铺,一身干凈整潔的服飾,守著一庭院的陽光等著我們,像迎接一個圣大的節(jié)日族淮。我向叔叔問聲好后疾步走進廚房,看看嬸嬸蝙斜,打算幫幫忙名惩,梅子妹妹和妹夫正忙的熱火朝天,嬸嬸依然是“廚神”風采孕荠。一股濃烈的羊肉味撲面而來绢片,我一個“趔趄”捂著鼻子逃了出去,從來就受不了羊肉的膻岛琼,大家隨后哈哈大笑底循。鈞一直喊冤,自我嫁與他槐瑞,在家他便斷了羊肉的緣熙涤。突然想起嬸嬸也是怕羊膻味的,她是如何燒的困檩?又捂著鼻子走進廚房祠挫,見嬸嬸帶著厚厚的口罩,專注地翻炒鍋里的羊肉悼沿,“呵...呵...”笑道等舔,“沒辦法,這幫饞蟲都惦記羊肉呢糟趾』胖玻”說著甚牲,沖我擺擺手,讓我出去等候蝶柿。鈞停好車丈钙,走近院子,不停抽吸鼻子交汤,直呼
“好香...好香...”
直奔廚房雏赦。03
我站在院子里抬眼望去,積雪填滿廚房頂瓦片的凹槽芙扎,黑白相間星岗,在陽光下閃著熠熠的光,炊煙從煙囪里升起戒洼、落下伍茄,又在微風中裊裊散去,如一首古老的歌謠施逾》蠼茫恍惚間,我似看見久世的母親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汉额。
大伙一陣忙活曹仗,菜端了上來,滿滿的一桌都是家的味道蠕搜,羊肉鍋在轉盤的中間怎茫,熱氣騰騰,兄弟四人都伸長了脖子妓灌,大有據為己有的意思轨蛤,鈞更是夸張,一口羊肉連帶一句虫埂, “好吃祥山,好吃,還是嬸嬸燒的羊肉好吃掉伏》炫唬”堂弟一邊“醋意大發(fā)”,“能不好吃嗎斧散?我媽每年都把羊肉留在哥哥你來的時候燒供常,就知道你好這一口〖瑁”“也怪呀栈暇!我媽一向怕羊膻味,一年難得燒兩次箍镜,每次都能燒的這么好吃源祈!”妹夫接著感慨煎源。“我喜歡這盤香腸⌒虏”“我喜歡這盤雪菜燒雞〗挪荩”“......”“來點酒...來點酒...這么一桌子好菜哪能沒酒赫悄?”鈞叫嚷著,打斷大家的七嘴八舌馏慨,堂弟轉身拿出酒埂淮,“早準備好了,哪能沒酒写隶?紅的倔撞、白的一應俱全∧脚浚”這個時候痪蝇,所有人都忘記是開了車的,坐等代駕吧冕房!大家你一杯躏啰,我一盞。歡聲笑語中耙册,羊膻味也似乎變得溫柔起來给僵。今天沒聽到叔叔呻吟,他坐在一邊靜靜地望著大家详拙,微微地笑帝际,這一切正是他希望的樣子,看著一幫孩子在眼前鬧騰很是滿足饶辙,頭疼也減輕不少蹲诀。嬸嬸依然在廚房里忙,她在守著這頓飯的壓軸——一鍋鍋巴弃揽。嬸嬸屋后是一座小山侧甫,山上有許多枯柴,嬸嬸就拾來碼齊做飯用蹋宦,用這種柴火燒出的鍋巴披粟,與我來說,有著不可抵御的誘惑力冷冗。一鍋羊肉眼見只剩些湯汁守屉,鈞揉揉肚子,嘟囔著蒿辙,“太脹了拇泛,吃不了滨巴。”小妹夫轉過酒精下紅潤的臉俺叭,嬉笑著對小姑子說恭取,“中午超標,晚上不吃了....”只有我少許保守熄守,知道還有我的最愛——鍋巴沒來蜈垮。這時梅子捧著一鍋黃澄澄的鍋巴,笑嘻嘻地走來裕照。兄弟們那一雙雙飽脹的眼睛稍一遲疑攒发,我差點就能看到后悔的表情,他們眼睛里旋即又放出光來晋南,看看鍋巴惠猿,看看羊肉湯,各人伸手又掰來一大塊负间,丟在碗里用筷子搗碎偶妖,調羹舀起滿滿的羊肉湯淋澆在上面,硬是把脹滿的胃又挪出一點空隙政溃,咔嚓咔嚓餐屎,嚼得蹦響。待一切忙罷玩祟,嬸嬸穿著圍裙走進餐廳腹缩,看一桌“饑民”呵呵地笑彎了眉。
吃過飯空扎,大家散落在院子里藏鹊,或站或坐,天南海北转锈,小姑子聊著天盘寡,踱著步,走走停停撮慨,小妹夫微醺的臉寫滿笑意竿痰,羽絨服帽子搭蓋在頭上,兩手攏在一起砌溺,扒在她的肩頭影涉,雙眼迷離,跟著她挪動蓮花步规伐,像熱戀中的男一號蟹倾。
“哈哈.....家明你醉了,在犯困∠侍模”“沒有...沒有...我在聽你們聊天呢肌厨!”家明笑嘻嘻的否定我的話。小姑子突然意識有個“跟屁蟲”豁陆,“煩躁”地一甩膀子柑爸,把他晾在一邊跑開。家明就站立在院子里陽光下盒音,企圖證明自己沒醉表鳍,卻不料鼾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