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兩個笛聲傳來敞掘,一個似乎是父親或者爺爺?shù)倪淳颍粋€是兒子或者孫子的。一個深厚玖雁、悠長富有感情更扁,一個生疏、凌亂斷斷續(xù)續(xù)地模仿赫冬。時而是父親或者爺爺?shù)木湿氉嗯ň担渑娴母星殡S著音符的流淌在空氣中顫動、跳躍劲厌。時而是兒子或者孫子的模仿膛薛,斷斷續(xù)續(xù),拉長變形的音符扯在空氣里阻止著人的思緒补鼻。
我想到了我的父親哄啄,一個同樣擅長吹笛的父親或者爺爺。只是現(xiàn)在他還沒有這樣的情致在清爽的夏日早晨风范,在郁蔥的樹林下咨跌、石凳旁帶著孫子一同吹笛。他此刻定然還忙碌在田間硼婿,為了一年快成熟的莊稼欣喜锌半,也為了一年的勞累而疲憊。
我想到我快60歲的父親什么時候也能帶著孫子加酵,在如此清涼的夏日早晨拳喻、在某個黃昏、吃過晚飯的傍晚猪腕,他也能夠帶著孫子在爬滿古藤的房子旁邊,在芳香的梧桐樹下钦勘,在開滿雜花的小道旁陋葡,吹起他鐘愛一生的笛子,釋放他用多年來積淀的功力和深情彻采。
很多年沒有聽爸爸拉二胡了,靠在辦公室的椅子上腐缤,雙目閉合,流淌的笛聲從耳邊劃過肛响,落在身邊的每一個角落岭粤,然后又從著落的地方彈起,回到我敏感的耳朵特笋。每一個音符都充滿巨大的魔力剃浇,從我耳邊一晃就成了一幅幅美妙的畫面。深遠(yuǎn)的高聳的竹林里陽光透下來,一絲明亮虎囚。一個美麗的姑娘跳起《金孔雀》角塑;悠遠(yuǎn)潮濕的江南小道,煙霧朦朧淘讥,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姑娘與一個衣衫襤褸圃伶、肩背二胡的老人擦肩而過。一個夏夜晴朗的星光下蒲列,兩個女孩圍著她們的父親哼唱《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窒朋。當(dāng)一切美好都成為記憶的時候,生活該是如何的沮喪蝗岖。
或許小孩子的心靈里永遠(yuǎn)也裝不了大人的理念侥猩,他們能夠接受的只是生活全部的美好,只能在溫?zé)岬鸟唏偌粑辏荒茉诤亲o(hù)和疼愛中長大拭宁,否則柔弱使他們對堅硬更敏感。每一個柔弱的孩子都清楚地記得每一次與堅硬碰撞的疼痛瓣俯,甚至永生難忘杰标。而同樣對于美好的東西,他們會認(rèn)為那才是真正應(yīng)該得到的彩匕。
有一年夏天和媽媽姐姐妹妹回我們的村子腔剂,晚上在我們巷口的曬麥場上鋪一條涼席,巷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出來納涼驼仪,曬麥場上還有白天被太陽爆曬過的干土的味道掸犬。我們躺在熱乎乎卻有夏夜涼風(fēng)習(xí)習(xí)吹過的空地上,仰面看著清晰極了的銀河绪爸。重復(fù)那個被媽媽講過無數(shù)次的牛郎織女的故事湾碎,想象天空中他們美麗的見面。伴著媽媽不斷搖晃的蒲扇我們漸入夢鄉(xiāng)奠货。甚至有些感動想流淚介褥。在我的記憶中似乎和母親沒有過如此親密的時候,除了很小的時候和媽媽坐在灶火前递惋,聽媽媽講各種各樣的故事柔滔。可能是漸漸長大對于這種幸福的感受力越來越差吧萍虽,此時竟懊悔了起來睛廊。
夜深了,爸爸背我們回家杉编〕或許小時侯被爸爸這樣背過很多次咆霜,可是我竟常想是不是我長這么大爸爸從來沒有抱過我。哦卵迂,又是一個甜蜜而愧疚的發(fā)現(xiàn)裕便。靜靜伏在爸爸的背上,忍著不讓眼淚流出见咒。
正是體會著小孩子這般美妙的幸福才死賴著不愿意長大偿衰,才看見獨自行走的道路感覺哀傷,才把自己蜷縮在記憶的牢籠里不愿意出來改览,才開始懷疑我們尋找的幸福和快樂是否真正的存在下翎。不愿意長大,不愿意接受柔軟走向堅硬的過程宝当∈邮拢可是沒有人有力量抗拒。
愿生命依然如當(dāng)年你演繹的那般美好庆揩,也愿這個愿望早日實現(xiàn)俐东,我的父親和我的孩子在這樣清涼的夏日早晨,傳遞生命接替的音符订晌、演繹對于生活自我創(chuàng)造的美好虏辫。此刻我是多么的焦慮,焦慮年邁的父親母親還在遠(yuǎn)離我們的鄉(xiāng)間勞作锈拨,焦慮他們依然為供養(yǎng)弟弟上大學(xué)的生計犯愁砌庄。一個雖已嫁為人妻的女兒,在這樣的閑情的笛聲下奕枢,如何能不想起年少時娄昆,多少夏日的夜晚我們圍坐在父親的膝下,傾聽他對于美好生命的歌頌缝彬,我們姐弟也無一不受到影響萌焰,具有對藝術(shù)天然的敏感和對文學(xué)的偏好。
2007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