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強子的世界

原創(chuàng)首發(fā)囱桨,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永冬泩雙月征文第五期主題寫作


圖片來自Ai盜夢大師


在我們那個國度,男女在個體上是沒有性別之分的嗅绰,或者說男女的性別同時存在于同一個個體舍肠。我們所有人生下來一開始都是女性,成年之后我們的身體會出現(xiàn)男性特征翠语,然后我們會自己懷孕叽躯,獨立完成生育肌括。當然紧索,我們生下來的孩子,一開始也都是女性,但是生育過后的我們身體里雌性特征會漸漸被雄性特征取代甘磨,等孩子認知后橡羞,我們就不再是媽媽,我們有了一個新的身份济舆,爸爸卿泽。是的,我們身體里的雌性特征完全消失滋觉,我們成為了真正的雄性签夭。

成為男人后的我們當然也會從事各種職業(yè),但我們更熱衷于戰(zhàn)爭與殺戮椎侠,我們拼盡全力地追求支配權(quán)與交配權(quán)第租。如果不能成為某個領(lǐng)域的最高的領(lǐng)導者,我們就會覺得自己毫無用處我纪,等待我們的是死亡慎宾。無窮無盡的勞作和孤獨,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浅悉,肉體的死亡也變得沒那么重要趟据,一切都毫無意義。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术健、邏輯不通的世界設(shè)定汹碱?不行,不行荞估,這種變態(tài)的劇情不對觀眾的胃口也過審不了咳促!”老莫從藍盒里掏出一根細條稚新,翹起蘭花指,閉眼深吸跪腹,吐出一口口煙霧褂删。

他睜開眼來到仙境,煙霧繚繞中尺迂,是浩浩湯湯騰云駕霧的仙女笤妙。其中一位身材婀娜的仙女停在從窗外灑進的陽光里冒掌,她扭頭沖他笑噪裕。沒錯,仙女正朝他笑股毫。

對膳音,仙女,沒人不喜歡仙女铃诬!又美又性感又不缺錢又會三十六計和七十二變祭陷,本事大得很,過一輩子都不會膩趣席!

“《香蜜浮浮》大家都看過吧兵志?它之所以能火,還不是因為女主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宣肚,劇情又虐又瑪麗蘇想罕。虐戀啊,使女人成長霉涨!”

將我喜歡仙女的理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按价,我真不愧是個制片人!老莫得意地暗想著笙瑟,將中指和食指纏繞在一起楼镐,關(guān)節(jié)紋理清晰,像極了一雙糾纏著的細嫩美腿往枷。仿佛只要他勾勾指頭框产,仙女就能駐足化成凡人,與他私定終身错洁、為他當牛做馬秉宿、共他兒孫滿堂。他又吐出一口煙霧墓臭,看了看坐在會桌首席的梁大成蘸鲸,梁大成沒有反駁,只是從眼前的紅盒子里掏出一根細條像老莫一樣深吸一口窿锉,恐怕他也進入了仙境酌摇。

“莫總膝舅,我們要考慮大部分很閑的女觀眾,女性喜歡新鮮的東西窑多,她們雖然渴望當仙女仍稀,但老虐戀也會膩啊,《香蜜浮浮》這種傻白甜劇已經(jīng)過時了埂息,現(xiàn)在流行大女主劇凹寂恕!”阿貓發(fā)出細柔的聲音千康,他是個消瘦白皙的男子享幽。

“是啊是啊,會膩的拾弃≈底”挨著阿貓坐著的黑瘦男子阿狗附和著。

強子擺擺手驅(qū)趕正圍困著她的煙霧豪椿,她甚至不敢暢快地呼吸奔坟,生怕五臟六腑被人鉆了空子。

畢竟她叫強子搭盾,是個女人咳秉,而偌大的會議室里被圈在會議桌的都是男人吶!主席位上是老板梁大成鸯隅,大多數(shù)時候澜建,梁大成事業(yè)有成,家里還坐著一位賢妻滋迈,究竟是因為事業(yè)有成才有了賢妻霎奢,還是因為有了賢妻才事業(yè)有成,不可深究饼灿,反正他經(jīng)常說:“我是個商人幕侠,但我不傷人“恚”

強子覺得她見過那位賢妻晤硕,在一個風高夜黑的夏夜——梁大成去談合作的普通夜晚,賢妻在會所門口碰見被小演員扛著的梁大成庇忌,他醉得分不清小演員的身材比例舞箍,右手壓在她的肩頭,然后垂下來罩在她的胸上皆疹∈栝希看見賢妻的那瞬間,他還用力捏了一把那坨軟糯Q彈的可愛小玩意兒,然后順從地跟著賢妻上了車捎迫。賢妻滿面笑容地向小演員道謝晃酒,畢竟,這些年輕的小演員像割不完的嫩苗窄绒,一茬又一茬地往外冒贝次,對于賢妻堆在一起的笑容,強子是理解的彰导。至于賢妻背過身后還有沒有笑容蛔翅,不重要了。

梁大成今天不需要炫耀他的豪車賢妻位谋,他出品人的大佬身份在這個團體里是鐵打的硬了山析,他此刻只要像堆死肉一樣癱著就好,偶爾也要支撐著他那顆地雷一樣閃著冰冷智慧的腦袋倔幼,就足以威懾全場了盖腿,他還要用手摸摸下巴,目光要有穿透力鎖定發(fā)出聲音的人损同,至于他究竟有沒有聽見去,一點都不重要鸟款「嗳迹“畢竟我是出品人啊何什!”他在心里說组哩。

“大女主啊处渣?你是說伶贰,穿一身精美職業(yè)裝,頂個大紅唇說一些空洞的商業(yè)術(shù)語罐栈,身邊再圍著幾只毫無智商的舔狗的新型瑪麗蘇女主《自嗨頌》黍衙?又或者中年婦女突然醒悟,開始一邊手撕小三一邊利用閨蜜男友翻身的《我的下半身》荠诬?再或者打著獨立大女主旗號的中年婦女借用辦公室作為背景琅翻,像小學生那樣調(diào)情的《星辰湖泊》?”

“咳……哈……咳咳……哈哈哈柑贞》阶担”

老莫扔掉手里的細條笑出了眼淚,他流著淚看依然閉眼的梁大成钧嘶,陽光剛移到他的頭頂棠众,像追光燈一樣打在他明晃晃的腦門上,腦門呈現(xiàn)出一種夢幻的透明感有决,他看見強子的影子倒映在里面的時候闸拿,笑得更兇了轿亮,阿貓和阿狗見梁大成依然閉著眼,也追隨著老莫笑得前翻后仰胸墙,從他們大張的嘴里吐出混著各種食物腐爛氣息的煙霧混合在一起我注,在緊閉的會議廳無所顧忌地飄蕩著。

“強子啊迟隅,你看但骨,我們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一定要源于生活。比如構(gòu)造一個賢妻的角色智袭,她在青春正好的時候賭上一個潛力股奔缠,陪他創(chuàng)業(yè)吃苦,后來潛力股發(fā)達了吼野,她退居幕后校哎,將兒子培育成精英。當然瞳步,如果你想更真實闷哆、更生活化一點,她也可以賭輸了单起,然后一邊掙錢養(yǎng)家抱怔,一邊當媽,這不是很符合你的作品里雌雄同體的世界觀吧嘀倒?但是……不用那么赤裸屈留、直白,你要學會用生活包裹真相测蘑,讓角色更立體化灌危,要真實到角色活在每一位觀眾身上√几欤”

“當然勇蝙,你還可以加點驚悚、懸疑的成分固逗,她深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面浅蚪,嗯……她可以化身身材惹火的性感女神,將男人們玩弄于股掌之中烫罩。比如……她有一個變態(tài)的原生家庭惜傲,她甚至……嗯,她甚至可以是一個殺人如麻的連環(huán)女魔頭贝攒。這些足夠刺激人的感官……”

“可是梁總盗誊,我們的觀眾不是女性嗎?性感外形這些是用來取悅男性觀眾的吧?不過原生家庭跟連環(huán)殺手的設(shè)定倒確實不錯哈踱』氖剩”阿狗旁邊的阿貓吐了一下舌頭扮個鬼臉說。

“其實不該將觀眾區(qū)分性別的开镣,人性深處哪有性別之分刀诬?”梁大成吐出一個巨大的煙團,強子趕緊屏住呼吸邪财。

“女性甚至可以比男性更渴望擁有支配權(quán)和交配權(quán)陕壹!”老莫突然尖叫著看向梁大成,見他默允地抽著煙树埠,也跟著狠狠抽了一口糠馆,像魚一樣吐出一串泡泡,咽氣似的泄出最后一口濁氣:“她們越來越過分了怎憋,千方百計想從我們男人手里奪取更多的資源與權(quán)利又碌!”

老莫的這番言論大概是刺痛了整個群體,大家都沉默了绊袋。也有可能是強子自己開啟了禁音模式毕匀。

強子看著老莫新長出來的胡茬,覺得他的胡茬掃過手指時愤炸,一定會刮得皮膚酥刺酥刺的期揪。一定曾有過一個小女孩說她很喜歡,特別是當老莫游過她脖子停留在她胸口最突起的兩個巔峰時规个,她的身體會被強大的電流支配,她想即刻就能死了姓建,死了一定會上天堂诞仓。可老莫覺得她在撒謊速兔,她不過是為了得到一個角色諂媚討好他而已墅拭。當然那個角色和他們的老二一樣小得可憐,沒人在乎那個角色會有怎樣的人生涣狗,會以何種方式去死谍婉,又怎會有人留意到飾演角色的演員本身呢?

所以她一腳踹倒了剛修過胡子镀钓、正趴在她身上的老莫:“去你媽的穗熬,把老娘騙來演個什么破角色,老娘還不如繼續(xù)去做直播丁溅,隨便扭個屁股也有幾百萬粉絲不愁吃喝唤蔗,老娘不干了!滾你媽個碧!”

強子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妓柜,她看了看阿貓阿狗蠕動的嘴唇箱季,確定是自己開啟了禁音模式,她忍不住繼續(xù)把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罩在老莫身上棍掐。

當老莫一想到那個自稱老娘的小女孩踢在他檔口的力度時藏雏,就忍不住顫抖,她演角色的時候咋就一點子力氣都沒有呢作煌?都什么年代了她還以為能一睡就名利雙收掘殴?簡直太他媽天真了!他老莫差過送貨上門的女人嗎最疆?反正他又沒正房杯巨,那就照單全收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就算,就算有了正房也不會誤事兒毅臊,畢竟對于成功的男人來說您朽,賢妻遍地啊仍源!

“咳——嗯——”她冷靜地鎮(zhèn)壓了肺的抗議,她不需要肺或者任何其他器官有更多的想法舔涎,但她越是鎮(zhèn)壓笼踩,那股力量越是反抗,煙團越聚越大亡嫌,它們逃離男人們的肺腑嚎于,將強子包住,她閉上眼睛對自己的五臟六腑說:做一個冷靜清醒的女人就行挟冠,明天有肉吃有床睡就行于购,不用受無妄的病痛治療折磨就行,至于這個世界誰做主知染,她不想探究肋僧,她不是規(guī)矩的定制人,她甚至誰也不是控淡,什么都不是嫌吠!

“咳咳咳咳!”可惜她沒有憋住掺炭,有股力量將她的身體變成了噴射氣體的馬達辫诅。片刻過后,她舒暢地睜開眼竹伸,有很多星星一閃一閃即刻幻滅泥栖,她看見了人形簇宽,一個沙漏型的軀體,好像有很長的頭發(fā)吧享,卻找不到腦袋魏割,它在頭頂盤旋著妖嬈地飄到窗口。它明明沒有器官眼鼻钢颂,但強子還是看見它笑了钞它,它沖自己笑,像十三歲某個夏天的黃昏殊鞭,籠罩在松針林的那團迷霧遭垛,她哼著一首早忘了調(diào)子的童謠做了一件大事,她忘了是什么事操灿,她還記得那天的云一開始是血紅色的锯仪,后面變成了粉紅色。她回家喊媽媽趾盐,喊遍了每個角落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庶喜,但她就是確信媽媽在那間房里,在某個角落救鲤。

她忘記的這些陳年往事是足夠證明她本質(zhì)的有力證據(jù)久窟,她不想看透自己,這樣她才能不管邏輯正確與否地活著本缠,她還可以假裝能自己掌控命運斥扛,以任何形式的設(shè)定活著。同時丹锹,她又像X光一樣可以任意穿透其他人的內(nèi)在稀颁,她知道他們要什么,她就是有這種窺探他人隱秘的能力楣黍,從他們吐出的煙圈中峻村,她就能瞥見他們整個人生,他們隱秘的宇宙锡凝。

她嘴角泛起一絲笑容,在散會時謙卑地目送他們出門垢啼,那團煙還在等著她窜锯,它此刻生出了五官和爪牙,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芭析,它就化成了完整人形锚扎,柔弱無骨地吸附在會議桌上。她不同于強子寡淡的面色和扁平體型馁启,她擁有艷麗得不真實的五官和流暢洶涌的線條驾孔。

是的芍秆,她的世界無人探索,她只需要將這些滲透在她的創(chuàng)作中翠勉。




她自殺了妖啥,不,他自殺了对碌。他死的時候身上依然穿著女裝荆虱。

他的身體像剛成年的男性那樣稚嫩,沒人知道他究竟想殺死身體里殘留的母性成分朽们,還是她想殺死身體里無法逆轉(zhuǎn)的父性成分怀读。她或他的世界本就不合理,所以他或她都不應(yīng)該存在骑脱。

但她或他的生命可以被延續(xù)菜枷,被允許短暫的存在。反正一切都會湮滅叁丧,不合理的顛倒過來啤誊,塞進另一個維度也可以變得合理。

“嗨歹袁,你為什么不表達自己坷衍,不反駁那些雄性的傲慢?”她搖曳著身姿貼近她条舔,長長的指甲劃過她的臉頰枫耳。強子擺了擺手,穿透她空虛的軀體孟抗,她瞬間散開又即刻凝聚迁杨,纏在會議桌上看著她,桌子上誰的香煙和打火機被遺忘了凄硼,她指了指那包煙對強子說:“點燃它铅协,抽一口,你就擁有意想不到的力量摊沉『罚”

“不,你不是真實存在的说墨,不要引誘我骏全!”

“哈哈哈哈哈,既然我不是真實存在的尼斧,我又如何引誘你姜贡?你怕我?你一直怕我棺棵,從你十三歲那年起……”

“閉嘴楼咳!你根本不存在熄捍!不存在!”強子怒吼著就要把筆記本電腦收進包里母怜,卻發(fā)現(xiàn)她身后站了一個人余耽,一個中年婦女,她拿著拖把愣在原地糙申,像看怪物似的看著自言自語的強子宾添。

“哦,阿姨柜裸,我在和人通電話缕陕。”強子摘下根本沒有聲音的藍牙耳機塞進包里疙挺,迅速走出會議廳走在白得泛青的走廊上扛邑,走廊兩邊房間的玻璃門暗成了一面面鏡子,強子想象每一面鏡子都是一個世界铐然,她從一個世界跨越到另一個世界蔬崩,在旁人看來只是用了一秒,但對于她來說搀暑,她在無窮無盡的時空中旅行沥阳。她不需要看鏡子也不曾回頭,因為她知道那個人形就盤旋在她腦后自点。

她裝著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穿過一條又一條走廊桐罕,又像在穿梭一座她早已熟透路線的迷宮。她在路上遇見一些人桂敛,她不確定自己認不認識功炮,他們有些愁眉苦臉有些朝她嬉皮笑臉,他們定格在“鏡子”里的時候一定也像她一樣在一秒鐘中走完了一輩子术唬。

她不想去憐憫任何人薪伏,她只想敲打鍵盤開啟創(chuàng)造,因為靈感像尾隨她的那個人形粗仓,咬住她不放嫁怀,她必須寫,只有寫出來借浊,她才能繼續(xù)認可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眶掌,一個叫強子的普通人,一個女人巴碗。

“我有理由懷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寫什么即寒!”她輕蔑地笑著看正在敲打鍵盤的強子橡淆,她倒掛在天花板上召噩,長指甲隨著轉(zhuǎn)動的手指頭在強子頭上轉(zhuǎn)成一個風火輪。

“你怎么還在逸爵?”強子懶得抬頭具滴。

“我在是因為你希望我在∈螅”

“可能吧构韵,你畢竟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魉遥”

“你可拉倒吧疲恢!你那些角色沒一個正常的,你那個顛三倒四的世界瓷胧,早已容不下我显拳!”

“那你覺得我此刻這個世界,能讓你無比留戀搓萧?它就正常了嗎杂数?”強子看了一眼手機短信,關(guān)掉電腦去浴室打開了花灑瘸洛,嘩啦啦的流水聲敲擊著空蕩蕩的每個角落揍移。霧氣模糊了鏡子模糊了強子的眼睛,她更清晰地感覺到長長的指甲正碰觸著自己的每一寸肌膚反肋,只要她稍微意識薄弱一點那伐,那些鋒利的指甲就會將她剜穿,捏住她囚玫,將她從這具肉體里拔出來喧锦,扔在虛無的夜空四散飄落,然后被她取而代之抓督。

“你出去燃少!煩人!”

“我已經(jīng)說過了铃在,我存在是因為你希望我在阵具。怎么?你要出門了定铜?你很抗拒晚飯阳液?”

“沒有!”

“我可以代替你去揣炕,只要你打開抽屜帘皿,從暗格里掏出那包煙,點燃一根吸一口就行了畸陡!”

“不要鹰溜!”

“反正你這個狀態(tài)虽填,我也是可以隨心所欲地跟著你去!”

“你閉嘴曹动!離我遠一點斋日!”

“你越憤怒、越恐懼我就越?jīng)]辦法離你遠一點的墓陈,你懂的恶守。”

“肮北亍兔港!閉嘴!”強子猛然睜開眼赊级,拿起花灑朝著虛無的霧氣中亂噴押框,然后擠壓了一大捧沐浴露抹在身上,打出綿密的泡泡理逊,一陣熟悉的旋律穿透她的神經(jīng)橡伞,她一邊情不自禁地哼起那不著調(diào)的童謠,一邊用浴球使勁地刮著身子晋被。

“你知道沒用的兑徘,唯一擺脫我的辦法就是,你再一次回到十三歲啊羡洛,你在那個黃昏重新做一次選擇挂脑,我就可以不存在,你懂的欲侮≌赶校”

強子繼續(xù)哼著童謠,她的神經(jīng)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被并不完整的旋律占據(jù)威蕉,強子沒有搭理她刁俭。是的,并非這首曲子不著調(diào)韧涨,并非它多重要牍戚,只是她第一次接觸旋律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容易被輸入記憶的孩子虑粥,但因為年代久遠如孝,她忘了它正確的旋律。強子扔掉了裹住自己的浴巾娩贷,抽了一把紙巾擦拭著鏡子上的霧氣第晰,鏡子中清晰可見自己的赤裸,后面沒有人影,強子索性繼續(xù)哼著童謠但荤,聲音越來越大罗岖,她邊哼邊往臉上抹各種乳液,等臉變得滋潤細膩的時候腹躁,再抹上隔離霜、粉底液南蓬、散粉纺非、腮紅、眼影赘方、睫毛膏烧颖、口紅……

她停止了哼唱,將一對肉色的硅膠乳貼貼在自己平坦的胸脯上窄陡,貼好炕淮,穿上露背吊帶裙,在兩耳側(cè)噴了噴香水跳夭,取出一件條紋衣服披上涂圆,站在門背深吸一口氣,擰動門把币叹。

被關(guān)在門外的夜色微涼润歉,不知道哪來的風將她的頭發(fā)吹向腦后,像飄動的海藻颈抚。不用回頭踩衩,她知道她也跟來了。




她十三歲時就明白贩汉,不用多久她就可以轉(zhuǎn)換變性別驱富,當然,她也可以永遠做一位女性匹舞,只要她堅持不孕不育褐鸥,她身體里屬于雄性的基因就不會蘇醒,一旦蘇醒策菜,她就必須懷孕生育晶疼,然后成為一個父親。

像她的母親一樣又憨,也像她母親的丈夫一樣翠霍,死在一個美麗的黃昏。浴室的血水已經(jīng)淡成了粉紅色蠢莺。她的尸體躺在那里寒匙,不,他的尸體躺在那里,是的锄弱,她早已明白考蕾,母親的軀體是如何長成了男性的特征。

這個尸體尚且活著的時候就很任性会宪,以無比骯臟粗暴的方式向她呈現(xiàn)這個世界的癲狂與荒唐肖卧!

“怎可能有這樣的世界?人又不是黃鱔可以隨便轉(zhuǎn)換性別掸鹅,這塞帐,太荒誕了!”老莫干掉杯子里的液體巍沙,又從藍盒子里抽出一根葵姥,深吸一口,恨恨地吐了出來一大串句携,腦海里的仙女又沖他笑了榔幸,他最近新認識的一個小演員,她一直有一個仙女夢矮嫉,如果強子能識趣創(chuàng)造一個惹人愛的仙女角色不就萬事大吉了嗎削咆?

想到這里,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降低身份敞临,換一種方式達成目的态辛。他換了一副笑臉給強子杯子里倒了半杯液體,卻給自己杯子里蓄滿挺尿,他端起杯子鄭重地對強子說:“強編奏黑,我敬仰你的才華,但是為了公司的效益编矾,為了收視率熟史,劇情還是保守起見、角色還是討喜一點比較好罢巍蹂匹!”

“莫總啊,我不抽煙凹蜈,自然也不喝酒限寞。如果真為了公司的收益設(shè)想就應(yīng)該勇敢就應(yīng)該創(chuàng)新,擺脫俗定的劇情和角色仰坦,天知道下一款爆紅產(chǎn)品會是什么題材履植!”

“懟得好,懟得真好悄晃!接下來看我的吧玫霎!”人形突然出現(xiàn)在梁大成旁邊的椅子上,她依在他的肩頭,長長的指甲摩挲著他光禿禿的頭頂庶近。強子真擔心她一用力就會刺穿梁大成的腦瓜子翁脆,然后從里面掏出粉嫩的腦花問自己吃不吃。

下一秒鼻种,包間門開了反番,一個窈窕的身影走了進來,她太嬌艷太漂亮了叉钥!她的臉上甚至還有一絲干凈的稚嫩恬口,她落落大方地坐在梁大成旁邊的椅子上,老莫的眼珠子也跟著掉落在椅子上沼侣,嘴里的欲望滴落在餐桌上紅艷艷的蝦子上。梁大成鄙夷又滿意地點了點頭歉秫,開始向桌子上的人介紹剛落座的這位妙年少女蛾洛。

“她叫落落,是XXX影視學院的大四學生雁芙,是吳導推薦的演員轧膘。”

落落識趣地往自己杯子里滿上白色液體兔甘,從梁大成開始敬起酒來谎碍。敬過幾個出品人之后,朝老莫舉起了杯子洞焙,然后仰頭一飲而盡蟆淀。最后輪到強子了,強子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澡匪,是的熔任,她不敢看穿落落就像不敢看穿自己一樣。

“強……強子……姐唁情,可能你也算是我的學……姐了疑苔,請多關(guān)照〉槟瘢”

強子喝掉了杯子里的液體惦费,然后不停地大口喘氣,她的身子瞬間被綁在了電椅上抢韭,巨大的電流擊穿她的大腦薪贫,她的臉皮開始發(fā)燙,她全身的皮子都在燃燒篮绰。電流從她的大腦蔓延在每一根神經(jīng)后雷,她的筋骨緊繃,肌肉融化,她的心臟被重物擊打著導致她的思想脫離肉體臀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翻著白眼勉抓,不停地顫抖。

“抽一根嗎候学?”男人從紅盒子里掏出一根同樣紅色的細條遞給強子藕筋,她搖了搖頭∈崧耄“抽一根嗎隐圾?”男人又將紅色的細條遞給了剛敬完一圈的落落,落落猶豫一下接過細條掰茶,熟練地捻起塞進嘴里暇藏,交疊著雙腿,揚起下巴看著強子濒蒋。

“別——盐碱!”強子來不及阻擋,落落已經(jīng)吐出來一口煙霧沪伙,她眼里盡是得逞的笑容瓮顽。她一手夾著煙,一手五指撐在餐桌上围橡,她隨意地輪起手指頭敲打著桌面暖混,發(fā)出細碎的指甲摩擦木質(zhì)的聲音。

強子痛苦至極地閉上眼睛翁授,落落捻煙時的媚笑拣播、雙腿糾纏交疊的熟練像刀子一樣割裂著她的心臟。她比誰都清楚黔漂,落落在一杯又一杯的白色液體中躺上比棺材更可怕的床诫尽,壓在她身上的身體時胖時瘦,有的還長滿了令人作嘔褶子和散發(fā)著尸體味道的斑點炬守。

她在呻吟她在哭泣牧嫉,她每一聲喘息都是在控訴:“為什么想掙脫命運就得以這種屈辱的方式死一次?就因為我可以無休止地復活嗎减途?我在活與死之間來來回回的循環(huán)這件事酣藻,本身就是命運的圈套啊鳍置!究竟是誰設(shè)定的的圈套辽剧!他們把所有通向自由的路都用比死更殘忍的方式堵上,我只能迫不得已拿著自己厭惡的劇本税产?去演一個胸大無腦的花瓶怕轿?去演一個毫無尊嚴的賢妻偷崩?還是去演一個不折手段得婊子?”

“夠了撞羽!”強子從窺探中醒過來阐斜,深吸一口混雜著各種食物味道的口氣,祈禱那個人形此刻能夠出現(xiàn)诀紊。但她卻不知道躲在哪里谒出,無聲無息地蔑視強子的痛苦,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落落大大眼睛里的靈光一點點暗淡邻奠,然后從空洞的眼窩里生出野獸的饑餓之光笤喳。

“強子……姐,劇本我看過了碌宴,很喜歡你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荒誕怪異的張力杀狡。我有信心駕馭主角》×停”她意味深長地看著強子捣卤,然后又換成一副弱弱無骨的樣子,軟趴趴地將身子傾在梁大成的身上八孝,用酥糯的語氣說道:“梁總,以后就不要再修改角色了啦鸠项,強子……姐創(chuàng)造的這個角色很有挑戰(zhàn)性干跛,很好磨煉我的演技,讓我與角色互相成就不好嘛祟绊!”

“好楼入!好!既然你有信心牧抽,那角色就能演活嘉熊,沒人不喜歡看美女!畢竟我是個商人扬舒,但我并不傷人阐肤。”梁大成掃過眼巴巴盯著落落的老莫讲坎,看著他像哈巴狗一樣流著的哈喇子孕惜,一把將落落摟進懷里,那具溫軟的身體并沒有掙扎晨炕,一種無比榮耀的東西灌進他的心臟衫画,心臟像氣球一樣開始腫脹,眼前的山珍海味都變得索然無味瓮栗,他身上長出無數(shù)根吸管削罩,像蜂蜜需要吸食花蜜那樣急切瞄勾。再幾杯下肚,他意識已經(jīng)開始模糊弥激,有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拉扯著他去了一個神秘的世界邻遏,那是濕潤黏稠的天堂。




她已經(jīng)成年举瑰,成年后船侧,她總是感到饑餓。她從濕潤黏稠的液體中爬出來职辨,扭曲著四肢朝浴室爬進去盗蟆。她剛吞噬完一具血肉,身體過于沉重舒裤。

她愛惜這副軀體喳资,它比男性的軀體更柔美誘人,便于她掩藏自己想要吃人的獸性腾供。她擰開水龍頭仆邓,十幾分鐘后,地上的血水變成淡淡的粉紅色伴鳖,她纏繞著梳妝臺节值,趴在鏡子前,鏡子里的胴散發(fā)著圣潔的光芒榜聂,她滿意地笑著搞疗,臉色也更加嬌艷欲滴了。

是啊须肆,她擁有用之不竭的養(yǎng)分匿乃。

強子伸展了幾乎麻木的手指頭,嘗試著像那個討厭的人形一樣輪著手指的風火輪豌汇,這確實讓她感覺到舒緩幢炸。

她像是離開了,雖然她說過拒贱,她存在是因為自己需要她宛徊。所以洛洛也需要她嗎?不逻澳,自己不需要她岩调,落落也不需,她和落落都是普通的人赡盘,是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号枕!沒有哪個正常人需要她,她像病毒般存在陨享,抓住人的欲望葱淳、拿捏人的缺陷钝腺,入侵人的靈性,像寄生蟲那樣一點點地吞噬被她盯上的人赞厕,將人變成為野獸艳狐。

強子沒有再見過落落,應(yīng)該說再也沒有面對面地見過落落皿桑。她更是不知拿著自己劇本執(zhí)導的那位吳導是誰毫目。她甚至懷疑她所謂普通的現(xiàn)實生活的一切也是被虛構(gòu)的。她在創(chuàng)造荒誕的世界诲侮,奇奇怪怪的角色镀虐,而她自己所處的世界、她世界里的所有人所有事也都是被某種她無法感知的力量創(chuàng)造出來的沟绪。她關(guān)了燈刮便,黑暗的包裹讓她感覺到無比安全。

這些和我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绽慈,我是一個普通人恨旱,一個普通的女人,我只需專心投入創(chuàng)作坝疼,完成我所有角色的故事搜贤。而落落也好、未曾見面的吳導也罷钝凶,甚至包括老莫和梁大成都只不過是我角色的載體而已入客。強子這樣想著繼續(xù)投入到文字的世界,黑暗的包裹也讓她靈感涌動腿椎。她掄起十根手指頭不知疲倦地敲擊著鍵盤。

她伸展出腿剛夠著地面夭咬,她才開始直立行走就又感覺到了饑餓啃炸。她沒有忘記餐桌上那個將唾液滴落到蝦肉上的男人,他看起來似乎經(jīng)常修理他臉上其實并不硬茬的胡須卓舵,只要她朝他鉤鉤手南用,這些胡茬可能會更軟一些,就像十三歲那個夏天的黃昏掏湾,她踏著迷霧歸家裹虫,沿途的草地也變?nèi)彳洠切┤稳僳`踏的草皮又怎可能有同感融击,就像男人覺得女人嬌嫩的皮膚沒有痛感一樣筑公,她想一根一根地拔掉他那些已經(jīng)軟掉的胡茬,然后吸取他的血肉作為她繼續(xù)進化的養(yǎng)分尊浪。

他皮子上的紋身皺在了一起匣屡,已經(jīng)分不清原本是什么樣子封救,她才不在乎獵物的喜好,更不在乎他的味道捣作,反正血肉都是相同的腥臭氣息誉结。她嫌惡地看著地上那張皺巴巴的人皮,爬進了洗手間券躁,她的皮膚越發(fā)真實惩坑,越發(fā)吹彈可破。

強子停下飛速運轉(zhuǎn)的手指頭也拜,環(huán)顧四周以舒,她還是沒有回來,也許她永遠不會回來了吧搪泳!強子像缺氧的魚一樣大口呼吸稀轨,她的雙肺正在迅速地干涸,她的血肉在一點點地萎縮岸军,她知道自己需要一種力量將它們再次充盈起來奋刽,她的思緒落在電視柜的抽屜上,抽屜里有一個暗格艰赞,暗格里藏著香煙佣谐,真正的香煙。不是藍色盒子也不是紅色盒子方妖,是一團來自松針林的迷霧狭魂,是松針林上空涌動的血色,是一切真相党觅。只要將它點燃雌澄,只要勇敢地抽上一口,她就能活過來杯瞻,她就會回來镐牺。



她已經(jīng)記不清她究竟吃掉了幾個人,她將他們的皮子曬干收藏魁莉,用這些皮子壘成高高的階梯睬涧,她每踏上一層她的生命就更躁動一點,她在一陣密集的抽搐中旗唁,感覺一股力量在她的腹部蘇醒畦浓。她知道她已為自己受孕。

生命在腹部蠕動检疫,順著腸子讶请、胃、食道逆行到口腔屎媳。隨著她吐出的煙霧秽梅,新的力量形成了生命抹蚀,長出了人形。

她的身體瞬間變得干癟扁平企垦,她想呼喊卻聽見陌生而粗獷的聲音环壤。她變成了他。

“你真的忘了我嗎钞诡?”她俯視著強子郑现,蒼白的臉上雙眼深陷。

“你是落落荧降?是XXX影視學院的大四學生接箫,是我的師妹?”

“哈哈哈哈朵诫,你再看看我是誰辛友?”她蹲了下來,慢慢趴在地上剪返,側(cè)躺著废累,眼神與強子平視。她的眼里積滿液體脱盲,變得晶瑩透亮邑滨,強子等待著液體會變成乳白色,會噴涌而出遮住真相钱反,但它們過于清澈掖看,強子就在里面看見了自己,她驚恐地閉上眼睛面哥,將頭扭向一邊哎壳。

松針枯萎的氣息在四周彌漫,風搖曳著松樹挺直的樹冠招呼著她踏進那片林子尚卫,血色的晚霞讓林子變成了琥珀色归榕,那首童謠再一次擊穿她的神經(jīng),這一次她能清晰焕毫、完整地哼出調(diào)子。

“孩子驶乾,學會這首童謠邑飒,你就能分辨蘑菇能不能吃,有些蘑菇會直接毒死人级乐,大部分毒蘑菇都會有致幻成分疙咸,它不會讓你一次死透,它會讓你看見顛倒风科、混亂的世界撒轮,之后再讓你生或者死乞旦。”

女人的嘴唇那時還很柔軟题山,她身形婀娜兰粉,頭發(fā)很多很長像海藻。她的聲音也溫柔動人顶瞳,她整個人都柔軟得可以隨時掰斷玖姑、揉捏。

“不慨菱,我不認識你焰络!你走開!”強子尖叫著符喝,痛苦地捂住腦袋闪彼。恍惚中有人進來了协饲,將她扶起來畏腕,抬到一張床上。

“嗚嗚嗚…”強子突然哭了起來囱稽〗汲ⅲ“媽……媽媽……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战惊!”強子伸出手在空中揮舞著流昏,似乎要抓住什么又似乎在拼命地推開什么。

“強子吞获,媽媽給你改的裙子况凉,你要乖乖地穿上,媽媽給你手工編織的假發(fā)套你也要戴上各拷,那都是媽媽自己的頭發(fā)呀刁绒,那頭發(fā)像你一樣都是媽媽的骨血啊烤黍!”

“你要當媽媽溫柔的乖女兒知市,繼父就會愛你,也會愛媽媽速蕊∩┍”

“強子,你要順從规哲,順從這個世界的不合理性跟啤,等你長大了你自然會忘記這一切,你可以選擇當一個普通人,當一個普通女人隅肥。掙扎都是無意義的竿奏。”

“媽媽腥放,不要走泛啸,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媽媽捉片!”

“哈哈哈哈平痰,我和你說過,我存在是因為你需要我伍纫,你早知道那個抽屜里有你所期待的宗雇,你其實一直都期待事情的本質(zhì),你只要深吸一口莹规,我就會幫助你赔蒲,讓我?guī)湍銓⒛隳切┳玖拥膫窝b吐出來,也將那些捆綁你良漱、壓迫你的各種勢力吐出來舞虱,將那些塞滿你五臟六腑的混亂記憶全部吐出來,你就能獲得自由母市。如我一樣矾兜,隨心所欲,無處不在患久!”

強子用盡全力掙脫無數(shù)雙突然伸向她椅寺、正要抓她的手,掙脫即將扣上的鐵手銬蒋失,她將抽屜暗格里的手工卷煙扒拉出來返帕,點上一根用出所有的力氣不停地深抽著……一針尖銳的刺痛扎進她的手臂,有冰涼的液體流進她的身體篙挽,她緩緩地倒下荆萤,喔著的嘴像魚一樣吐出一團團泡泡。

強子閉上眼铣卡,她要切斷恍惚中的世界链韭,她不能再被那些看似真實的人影和各種刑具一樣的器械所迷惑。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力從一件柔軟如皮質(zhì)的粉色連衣裙里爬了出來煮落,從一個沉重的軀殼里將自己剝離出來敞峭,燈光熄滅,逼仄的空間消失州邢,高樓大廈消失儡陨,人影器具消失,她認為的普通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量淌。她旋轉(zhuǎn)墜落骗村,墜落在宇宙中心,在一大片安全的黑暗中呀枢。她把生命的最后一口氣吐了出來胚股,吐著綿延不斷的煙圈,煙霧越來越大裙秋,真相與本質(zhì)也越來越近琅拌,一束強烈的光追逐著她,打在她身上摘刑,她睜開了眼睛进宝。



十三歲的某個早晨,他在一個遍地開著粉紅色花朵的夢中奔跑枷恕,每一朵花的花蕊都朝他噴涌著甜蜜的汁液党晋,他戰(zhàn)栗著從濕漉漉的夢中醒過來,發(fā)現(xiàn)他的夢第一次濕潤了他真實的世界徐块,盡管他瘦弱蒼白未玻,但是被子上的黏稠與滿屋子里的腥氣讓他挺直了背脊,有一種雄性的力量在他的骨骼與血液中蘇醒胡控,他看了看床頭的皮質(zhì)連衣裙扳剿,第一次決定要逃離。

“穿上昼激!”她喊住了他庇绽,粉色的皮質(zhì)連衣裙被扔過來蓋住了他的腦袋⊙⒒“穿上敛劝,去喊他一聲爸爸》子睿”她厚重的眼影無法掩蓋她依然淤青腫脹的眼眶夸盟。她的皮膚如沙漠一樣粗糙,干涸的乳房毫不羞恥地從她敞開的衣領(lǐng)里掉落出來像捶,垂在她凸起的肋骨上上陕。

他想逃,他算好了門與床的距離拓春,算好了大巴與城市的距離释簿,他只要沖出這道門,沖向村口踏上大巴硼莽,他就自由了庶溶!

“你知道,他會打我的,將我往死里打的偏螺!你是我唯一的親人行疏,我的兒啊套像!你怎可這么自私酿联,不顧及我的幸福?”她低垂著臉夺巩,將那兩個干癟的肉袋從領(lǐng)口塞進衣服里贞让,哭了起來。

他的筋骨瞬間像她胸口的干癟肉袋一樣軟了下來柳譬,他奔騰的血液凝固了喳张,安靜的他只能聽見孱弱的脈搏,他像一具尸體那樣順從地躺在床上美澳,任由她為他套上那件皮質(zhì)的粉紅色連衣裙蹲姐,任由她用唯一溫暖的五指替他打上腮紅,她的指甲很長人柿,輕柔地刮過他的臉頰柴墩,她替他戴上一頂褐色的假發(fā),柔軟的碎發(fā)滑落進脖子里凫岖,細細癢癢的江咳。他看著鏡子里唇紅齒白、明眸大眼的洋娃娃哥放,洋娃娃突然活了過來歼指,對他笑著說:“別害怕,我叫落落甥雕,我會代替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踩身。”

落落張開雙手護著他社露,他們一起走進了那個地獄般的房間挟阻,他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他看見落落被那個雄壯的男人像扒掉皮膚那樣扒掉了粉紅色的連衣裙峭弟,看見他粗壯的雙手將落落蒼白的身體蹂躪得血跡斑斑附鸽,他看見落落被粗鄙骯臟狠狠地按在木板床上撞擊。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瞒瘸,他動彈不得坷备。他在一聲聲撞擊中感覺到落落在一點點地消逝,終于情臭,在一陣心滿意足的吞吐中省撑,落落從男人那張骯臟的嘴里被吐了出來赌蔑,陽光吝嗇地從破洞的木窗里擠進來,落落從破洞里鉆出去竟秫,她自由了惯雳。

他依然活著,在滿身的疼痛與疲倦中醒了過來鸿摇。母親給他換上干凈的校服,告訴他劈猿,他的學費不用擔心了拙吉,他們以后都不用被趕出去的不用被恐嚇挾持,也不會餓死在這個刺骨的冬天里揪荣。最重要的是筷黔,她的丈夫剛才告訴她,他愛她仗颈,這樣她往后也不會再挨打了佛舱。

他穿著干凈的校服去上學,落落在陽光下凝聚成一個漂亮的洋娃娃如影隨形挨决∏胱妫“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脖祈!”他沒有回答落落肆捕,他路過一片松林,在厚厚的松針里看見一朵朵艷麗的蘑菇像花一樣盛開盖高。他想起了他的賢妻母親教的童謠慎陵。他笑嘻嘻地哼了起來。

“紅桿桿喻奥,白傘傘席纽,吃完一起躺板板……”

他向每一個經(jīng)過他的人微笑著。

“躺板板撞蚕,睡棺棺润梯,然后一起埋山山……”

他癡癡地看著黑板,微笑地聽老師講課甥厦。

“紅桿桿仆救,白傘傘,吃完一起躺板板矫渔,“躺板板彤蔽,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

這是他腦海里唯一的聲音庙洼,這首童謠伴隨著夕陽的沉落顿痪,他踏向回家的路镊辕,他的腳步從未如此輕松過,終于蚁袭,他來到了早上路過的松針林征懈,那些鮮紅的傘朵無比熱情地迎接他,他踏在松針上揩悄,雙腳陷進去卖哎,像是走在一條街朝圣的路上。落落在他的前面飄蕩著删性,比他更加興奮亏娜。她懂他。

落落像個無所不能的精靈蹬挺,奪過他的書包维贺,將里面所有的東西倒了出來,再將那些鮮紅的蘑菇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巴帮。

粉紅色的晚霞慢慢燃燒溯泣,燒成了炙熱的血色,將松針林染成閃耀著圣光的棕色榕茧,他走出樹林垃沦,書包鼓鼓的,他停止了哼唱用押,小心翼翼地呼吸著青草的氣息栏尚,他的影子被拉成了幾米遠,遮蓋住了他步子的弧度只恨,很快他就回到了那所被稱作“家”的房子译仗,炊煙從“家”的屋頂飄出來,是松針獨特的氣息官觅。他心跳加速地走向“家”纵菌,走進那團迷霧。

他坐在火邊休涤,像一個慈父那樣朝他笑:“呵呵咱圆,你要發(fā)育長身子,給你燉了排骨湯功氨⌒蛩眨”

“他真是個演員,每一只禽獸都懂得表演的竅門捷凄!”落落從煙霧里飄了出來忱详,咬牙切齒地對他說。他還是沒有理會落落跺涤,他微笑地看著男人說:“謝謝爸匈睁,爸去房里歇著监透,我來看著火『剿簦”

“紅桿桿胀蛮,白傘傘,吃完一起躺板板糯钙,“躺板板粪狼,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

他凝視著灶臺里跳動的火苗任岸,往里面添了些松木再榄,煙霧越來越大,模糊了他的眼睛演闭,他咳著哼著,看落落打開書包將所有的蘑菇倒進了湯里颓帝。

他像個孝子那般將湯端給了母親與繼父米碰,看他們心滿意足地喝下他這片孝心,雙雙睡在了他為他們親手編織的恐怖夢魘里购城。

落落舉起了復仇的屠刀將他們剁在了一起吕座,不分性別不分彼此。落落用了三天剁肉瘪板,細細密密地剁成肉泥吴趴,她輪著十根手指過濾著肉泥里或許能看出性別的碎片,又用了三天時間侮攀,將肉泥挑到山頂那個巨大的水庫锣枝,在不同的岸邊,將肉泥揉成團子拋下兰英。

據(jù)說那年水庫豐收撇叁,魚兒比往年都肥大。



根本沒有什么雌雄同體的世界畦贸,造物主不允許性別隨意轉(zhuǎn)換陨闹。當她明白了這一切,明白了真相與本質(zhì)薄坏,她會如何選擇趋厉?

她自殺了,不胶坠,他自殺了君账。用一種致幻蘑菇做成的卷煙抽死了自己,沒人知道他死的時候所經(jīng)歷的世界有多荒唐沈善,他究竟是痛苦地咽下一最后一口氣杈绸,還是享受著死亡前的狂歡帖蔓。他死的時候身上依然穿著女裝,他知道嗎瞳脓?還是他已經(jīng)做了選擇塑娇?

他的身體像剛成年的男性那樣稚嫩,沒人知道他究竟想殺死身體里殘留的母性成分劫侧,還是她想殺死無法逆轉(zhuǎn)的父性成分埋酬。

他大概想殺死所有!她從不曾孕育生命烧栋,他從未經(jīng)歷過荒誕的暴力写妥,她不會變成吃人的野獸,他自由了审姓。

“這是神經(jīng)病寫的劇本吧珍特?邏輯不通的世界設(shè)定?不行魔吐,不行扎筒,這種變態(tài)的角色不對觀眾的胃口,也肯定不能過審酬姆!”老莫從藍盒里掏出一根細長的條狀物嗜桌,翹起蘭花指塞進嘴里,閉眼深吸辞色,假裝吐出一口煙霧骨宠。

他不喜歡這樣的劇情,他喜歡看仙女相满,他要看仙女层亿!他吐出的煙霧中浩浩湯湯飄揚著正要騰云駕霧的神仙。

“不立美!我們要看大女主棕所,看女性崛起,看女性奮斗悯辙!”阿狗和阿貓興奮地鼓起掌琳省。

“都給我閉嘴!你們這群瘋子躲撰!真的啥也不懂针贬,難怪女人們越來越囂張,都騎在你們頭上拉屎了拢蛋!我要看賢妻美妾桦他,我是出品人儒将,我說了算椅您!”

“看什么看,沒得看了,你們的那個人妖編劇自殺了摇天!哈哈哈哈哈酝锅!”一個穿著條紋衣巧骚,長胡子男人走過來吭产,搶走了他們手里的劇本,將它拋了起來脉幢,一群穿著條紋衣服的人圍了過來歪沃,爭奪那個不知道究竟是誰寫的所謂劇本,患者交流大廳亂成一團嫌松。

“喂沪曙,人妖編劇是誰啊萎羔?”老莫豎起一根根手指頭捅了捅梁大成液走。

“你個神經(jīng)病,你是制片人你問我這么幼稚的問題贾陷?干你娘霸悼簟!老子一個出品人只管給錢昵宇、塞幾個自己喜歡的演員就行了磅崭。編劇導演是公是母管老子屁事儿子!”

“丟你老母瓦哎,你還真以為你是哪根蔥啊柔逼!你他媽創(chuàng)業(yè)失敗變成神經(jīng)病蒋譬,你老婆甩了你跟別人生了一堆小雜種,你還出品人愉适,還賢妻犯助,你以為進了精神病院就可以不要老臉了?”老莫突然激動起來维咸,他覺得在這個地方剂买,除了自己正常以外,其他的都有病癌蓖,而自己是自愿進來體驗生活瞬哼、收集素材的。

“莫小超你個傻屌租副,干你娘坐慰,你以為你自己怎么進來的?你單相思一個小姑娘用僧,強奸未隨還把自己弄成了神經(jīng)病结胀,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制片人赞咙,無數(shù)漂亮的小姑娘可以任你隨意蹂躪了?老子今天替天行道掐死你糟港!掐死你個傻屌攀操!”

“天啊着逐!莫小超崔赌,梁大成,你倆從哪偷來的粉筆耸别,抽得一嘴烏七八糟的健芭!快,快點把梁大成和莫小超分開秀姐!他倆混在一起會天下大亂4嚷酢!”一個滿臉皺紋省有,穿著白大褂的高瘦中年女人強忍怒氣沖了進來痒留,她身后跟著一群醫(yī)護人員還有穿著制服的保安。

“啊蠢沿,老婆你來了伸头,你終于來了!快救我出去舷蟀,告訴他們你沒有甩了我去恤磷!”梁大成看見白大褂中年女人,一個箭步滑過去野宜,“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扫步,雙手抱住她的大腿,鼻涕和口水蹭了她一腿匈子。她嫌棄得連連后退河胎,拖著梁大成挪了幾步,險些栽倒虎敦,卻怎么也甩不掉樹懶一樣的梁大成游岳,直到兩個保安將梁大成扒拉開,架了起來其徙,梁大成突然泄了氣胚迫,卑微無助地看著白大褂中年女人,哇哇大哭起來擂橘。

莫小超看見走過來的醫(yī)護人員晌区,像見了貓的老鼠一樣在人群中亂竄,梁大成流著哈喇子轉(zhuǎn)哭為笑,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被追得像猴子一樣的莫小超朗若,嘴里不停地叫“好恼五!好!逮住這個傻屌哭懈,扒光他的衣服灾馒,抽他!”

莫小超滑溜溜地躲過醫(yī)護人員遣总,跑到交流廳的后門口閃了出去睬罗,在迷宮一般的走廊里闖進了一間屋子,爬到床底下旭斥,瑟瑟發(fā)抖地聽著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容达。似乎在同一時間,他看見床底下未燃燒完的半截卷煙垂券,他如獲至寶地撿起半截卷煙塞到嘴巴里花盐,吧啦吧啦地吸起來,忘了沒有火菇爪。一陣眩暈的感覺涌上腦門算芯,他顧不得有沒有火了,干脆將煙塞進嘴巴凳宙,吞進肚子熙揍。

他的世界開始破碎,房間消失氏涩,痛苦也消失届囚,他來到一片無垠的沙漠,他躺在滾燙的沙子里擺成一個大字削葱,手腳不停地滑動奖亚,開心得不得了淳梦。突然他踢倒了一個東西析砸,他坐起來一看,是藍色的阿拉神燈爆袍,一陣煙霧從燈嘴里飄出來首繁,化成一個人形,是一個女人陨囊。她有著濃艷魅惑的五官弦疮,凹凸有致的曲線,她扭了一下腰飄了過來蜘醋,伸出手用長長的指甲撫摸他的臉胁塞。

“丑陋的男人,你已經(jīng)和我達成了交易,我會滿足你一個欲望啸罢,條件是你的靈魂將永遠困在這個沙漠编检,成為我的奴隸我的傀儡!”

由不得莫小超回應(yīng)扰才,從天邊又飄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允懂,他穿著皮質(zhì)的粉色連衣裙,頭上的假發(fā)早已不見了蹤跡衩匣,露出一顆光溜溜的頭蕾总。光頭下的五官蒼白扁平,盡管如此琅捏,莫小超還是看見他的嘴唇在蠕動生百,他似乎聽見他在訴說。

“欲望讓性別對立廝殺柄延,真相與本質(zhì)也不過是生活的陷阱置侍,希望是誘餌,自由從來不存在拦焚。

別再留戀了蜡坊,全劇終∈臧埽”



寫于羊城旁邊的某個城市秕衙,陽后動筆,陽過完工僵刮,陽康修改据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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