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躬充,雨水和著秋的涼意逃顶,恰如其分地下著。我躲在咖啡屋的玻璃墻后面充甚,望著連成線的雨絲出神以政,想象著它們回到大海的樣子。
殊途同歸伴找,這是水的命運盈蛮。
人的命運何嘗不是如此。赤條條來到這個世上技矮,經(jīng)歷各種坎坷后抖誉,最終歸入寂滅,重新回到來時的地方衰倦。唯一的區(qū)別在于袒炉,有的人入土為安趕緊輪回,有的人向天開槍樊零,成為天上的星我磁。
《命運》的故事以阿太(蔡屋樓)臨終回憶的方式講述孽文。
阿太從小生活在閩南的海邊。這里的人信奉各種神明夺艰,比如夫人媽芋哭、媽祖娘娘、關(guān)帝爺郁副、大普公减牺,而且不同的神明各自管著不同的事情烹植。在供奉神明的廟里固以,住著專職的廟公或神婆憨琳,除了廟里的日常管理篙螟,最重要的職責便是溝通鬼神了遍略。阿太的婆婆(蔡也好)是當?shù)赜忻纳衿牛≡谌牒?诖笃展珡R旁邊障簿,每天不是嗑瓜子盹愚,就是偷聽鬼神對話。婆婆曾經(jīng)告訴阿太,人就分兩種死礁鲁,死得好和死得壞冗美。死必須是果子熟了自己掉落地那種死,其他的死都是不對的死蛤吓。特別是那種被哪個問題卡死的唆铐,自己想不開死的,做鬼的時候還要卡在那兒,下輩子又得重新過一遍當時卡死他的那個問題——太傻了钞啸,太虧了几蜻。
阿太的上三代人無一例外的都被命運卡住了喇潘,帶著想不通的問題和絕大的憤恨離開的人世。阿太家?guī)状鷨蝹魉笾桑綘敔斶@一代結(jié)束颖低。爺爺也只生了一個小孩——阿太的母親。在過去弧烤,香火延續(xù)是絕大的事忱屑。只有一代傳一代,每一代都有人勤勤懇懇地燒香燒金紙暇昂,祖宗魂靈的生活才能有著落莺戒。太爺爺是第一個被命運卡住的人。雖然自己有一個兒子急波,但是兒子生不出兒子从铲,這個接力游戲在他有生之年玩不下去了〕文海苦等了五年食店,才鼓起勇氣領(lǐng)著爺爺去隔壁鎮(zhèn)看醫(yī)生,回來的路上一個勁兒地哭著說:“香火要斷了赏寇。”到了家价认,一看到廳堂上的牌位嗅定,頭就往下低。自此用踩,低著頭進門渠退,低著頭出門,低著頭吃飯脐彩,低著頭發(fā)呆碎乃,睡覺沒辦法低著頭,就用兩只手捂著臉惠奸。他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梅誓,但他覺得這就是他的錯。走的時候佛南,他仰面死死盯住太陽梗掰,一邊哭一邊笑,只叮囑多燒點金紙過去嗅回。
太爺爺走后及穗,爺爺一直哭,直到有一天突然開竅了绵载。祖祖輩輩因為家族遺傳風濕病埂陆,碰不得海水苛白,偏偏又生活在海邊,幾代人被按在碼頭搬運工的角色里掙脫不出焚虱。爺爺選擇了向陸地討生活购裙。一開始是靠每天搬運的時候偷點胭脂出去賣,賣著賣著著摔,就托人從南洋買了輛三輪車缓窜,也和南洋的進口商敲定了胭脂成本價,自此開始走街串巷地賣胭脂了谍咆。本以為有了錢禾锤,招個女婿入贅,然后一切就好了摹察《髦溃可人算不如天算,頭兩胎都是生的女孩兒供嚎,老大就是阿太黄娘。女婿(黃有海)是個想討大海的人,不愿意在生兒育女的事情上蹉跎歲月克滴,于是選擇了不辭而別逼争,從此切斷了與這個家的任何聯(lián)系茴厉。爺爺本想母親再找一個冕象,母親只是不說話,無論爺爺如何討好诺祸。隨著香火陰云的再次聚攏着帽,命運再次跟爺爺開了個玩笑杂伟,自此落下了一說話就打嗝的毛病。爺爺臨走的時候仍翰,母親答應再找一個赫粥,爺爺卻搖搖手說:“咱不生了,不生了予借,生下來的人越平,你能告訴他,怎么活嗎蕾羊?”
爺爺?shù)膯适滦剩瑤缀趸ü饬思依锼械姆e蓄,而這些積蓄本可以讓活著的人過的更好龟再。鎮(zhèn)上的老人都說爺爺瘋了书闸,再怎么有錢,這么個糟蹋法利凑,也是朝著斷子絕孫的方向走浆劲。奶奶望著那座灰做的樓嫌术,慶幸地說:“應該夠了吧∨平瑁”爺爺剛走度气,奶奶就病了。起初只是腳上起水皰膨报,慢慢地磷籍,從腳上蔓延到腿,再蔓延到身體现柠。后來路也走不了了院领,在床上躺了七八年,恁是活成了一棵植物够吩。奶奶從來沒有喊過一聲疼比然,不是因為堅強,更像是接受——接受這人生本應如此周循。因為强法,阿太后來也學會了,很多疼痛接受了好像就不痛了湾笛,甚至琢磨得細一點饮怯,疼到最厲害的時候,心里會莫名地平靜嚎研,像整個人懸浮在海里那樣的平靜硕淑。
奶奶走后,母親就開始罵嘉赎,指著天罵,指著命運罵于樟,仿佛這樣才能解氣公条。可是迂曲,罵除了一時解氣靶橱,根本解決不了人生被卡住的問題。不過路捧,再爛的活法也算活法关霸。如果罵能夠支撐一個人活下去,那么罵就是救人的良藥杰扫。況且队寇,時間是個好東西,再強大的憤怒章姓,在時間的消磨之下佳遣,終有強弩之末的一天识埋。第一年,母親總要心懷不甘地踢一腳香爐零渐,第二年的時候她就不踢了窒舟;一開始的時候,她問卜的聲音總要蓋過寺廟義工團念經(jīng)的聲音诵盼,后來惠豺,只要一看到一堆人在那誦經(jīng),她也就不吱聲了风宁,搖著腳不耐煩地等眾人誦完洁墙;一開始她總要把廟婆罵哭,從第三年開始吧杀糯,她還是會和廟公吵架扫俺,但再也罵不哭人了狼纬,而且吵完架后歉铝,也不像以前那樣著急離開了太示。而此時类缤,阿太也已經(jīng)十五歲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
阿太第一次看到母親的正臉,就是在母親正式提出姐妹倆該嫁人的時候氓扛。母親說:“你們得嫁人,你們?nèi)兆舆€長得很尉剩,你們還得有將來理茎。你們必須就此沒有過去烛占,只有將來忆家⌒独”母親從兩個方面著手準備。第一手是給家族改命運,將已經(jīng)入土的祖宗骨骸拾揀出來艰躺,燒成骨灰裝進骨灰盒里闰蚕,這叫“拾黃金”;第二手是找媒人給女兒作媒没陡,然而對于阿太這樣的家庭涩哟,連一個上門的媒人都沒有。母親并沒有氣餒盼玄,給三人置辦了幾身好看的衣服贴彼,便領(lǐng)著兩個孩子,徑去大普公廟旁的神婆家里埃儿。
神婆通靈的本事是鎮(zhèn)上公認的器仗。母親給了神婆一塊銀子,只要神婆逢人說“姐妹倆特別旺人”童番。神婆看了看姐妹倆的八字精钮,不僅都不旺人,阿太到老還無子無孫無兒送終妓盲。這對母親無異于晴天霹靂杂拨,把手帕一扔便要打她,被她一把抓住推開悯衬。神婆轉(zhuǎn)身想離開弹沽,阿太見母親被欺負,追著神婆問:“誰說的筋粗?”神婆轉(zhuǎn)過身策橘,說:“命運說的∧纫冢”然后阿太擼起袖子丽已,兩手往腰間一叉,腳一跺买决,說:“那我生氣了沛婴,我要和他吵架了……”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督赤,老和神明吵架的母親嘁灯,卻被神婆的話弄哭成那副模樣,而那個神婆后來居然成了阿太的婆婆躲舌。阿太后來問神婆丑婿,你不是說我到老無子無孫無兒送終嗎?為什么還讓你的兒子娶我?神婆說:“可憐的娃羹奉,我聽到的是秒旋,楊萬流會有子孫的,你沒有……”這是后話诀拭。
當天晚上迁筛,阿太乘著母親睡著,沖進黑夜找神婆去算賬炫加。到了神婆家瑰煎,發(fā)現(xiàn)大門是敞開的,門閂躺在地上俗孝,積了好厚的灰酒甸。神婆還沒睡覺,躺在藤椅上嗑瓜子赋铝,瞥了阿太一眼插勤,說:“來了啊革骨?”好像她知道阿太要來似的农尖。這一夜,神婆說了許多自己的故事良哲,童年的委屈盛卡,通靈的詭異,婚姻的困厄筑凫,有關(guān)她命運的一切滑沧。至此,阿太才多少看清這副灑脫的皮囊下巍实,著實裝著太多沉甸甸的故事滓技;而這些沉甸甸的故事,卻又神奇地生下敢向命運開槍的神婆棚潦。阿太回家的時候令漂,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阿太最后問神婆:“你能幫我阿母嗎丸边?你想幫我阿母嗎叠必?”神婆吐了瓜子殼,說:“當然幫啊妹窖,我不幫纬朝,她死了還是會來找我。我還不如現(xiàn)在幫了嘱吗。”
接下來的日子,母親帶著阿太和阿妹在神婆家?guī)兔寺螅兆舆^得恬靜的很俄讹。神婆似乎真的幫到了母親,母親似乎再也不想死了绕德。后來患膛,神婆討大海的兒子(楊萬流)回來了,神婆撮合阿太和兒子的婚事耻蛇。兩人之前雖未曾謀面踪蹬,卻也琴瑟和鳴,一個愿意娶臣咖,一個愿意嫁跃捣。家族的命運似乎真的扭轉(zhuǎn)了……婚禮的當天,母親抱著祖宗牌位爬到礁石上夺蛇。她看著海疚漆,看了一會兒,就把牌位往海里一扔刁赦。然后娶聘,她就掉下去了……母親的死,無論如何甚脉,算不得好丸升。葬禮一結(jié)束,神婆就告訴阿太說:“我問過了牺氨,你阿母只是滑下去的狡耻。”
結(jié)婚后第三個月波闹,阿太覺得自己肚子里好像隱隱有動靜了酝豪,偶爾會想嘔吐。這之后她過得焦慮又開心精堕,但一個月后孵淘,有一次她肚子疼,她去上了趟廁所歹篓,聽到撲通一聲瘫证,肚子好像一下子空了。之后肚子就沒有動靜了庄撮。阿太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背捌,她覺得丟人,尤其是神婆很早就說過她無子無孫洞斯,她想:“如果被命運拿掉了孩子毡庆,就更不能說了坑赡,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又被命運揍了一拳么抗∫惴瘢”
自從母親走后,阿妹一直盯著阿太蝇刀。她擔心阿姐會像母親一樣螟加,眨眼間順水推舟地就死了。母親剛走三天吞琐,阿妹就催阿太趕緊生孩子捆探,有了孩子,阿太的生命也就有了壓艙石站粟。只要阿太還在黍图,阿妹心底里的壓艙石就還在。然而卒蘸,神婆似乎并不是胡說雌隅,終究阿太沒能生出自己的孩子,反倒為了生孩子這件事遭了不少罪缸沃。后來恰起,楊萬流又一次討大海去了。臨走時趾牧,楊萬流說自己馬上回來检盼,阿太并不搭理他,只讓他在馬來西亞找一個生了翘单。楊萬流生氣了吨枉,一句話沒說,扭頭就走哄芜。
楊萬流能不能回來是個未知數(shù)貌亭,然而阿太的壓艙石還沒有生出來啊。阿妹開始著急了认臊,嘴上不說圃庭,心里早已打定主意,盡快嫁人幫阿姐生一個孩子失晴。于是剧腻,阿妹開始張羅自己的婚事,這種拋頭露面的行為是離經(jīng)叛道的涂屁,自然得不到阿太的理解和支持书在。后來,阿妹到了不得不結(jié)婚的時候拆又,阿太才同意了阿妹和王雙喜儒旬。阿妹出門的時候栏账,阿太躲在窗戶邊看,躲的很好栈源,阿妹看不見发笔。阿妹第二天來返親,阿太房門還是關(guān)著凉翻。后來阿妹來探親,阿太遠遠看到了捻激,就趕緊回房間關(guān)上門制轰。后來阿妹來得越來越少了……
至少一年過去了,阿妹帶著她的第一個孩子——泥丸來了胞谭。孩子管阿妹叫小姨垃杖,阿妹卻讓他稱呼阿太為阿母。自從楊萬流走后丈屹,阿妹好擔心阿太也走了调俘。阿妹認為阿姐一定得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就想到了這個辦法旺垒,也只有這個辦法了……阿妹開心地一直哭一直笑彩库,我生氣地一直哭。雙喜自然不能答應先蒋,阿太自然也不能接受骇钦,讓阿妹還將孩子抱回去,并告訴她沒有孩子就活不下去的想法真蠢竞漾。阿太的話也許言不由衷眯搭,卻也并非言不由衷,她可是敢向上天開搶的人吶业岁。
泥丸被抱著出門的時候鳞仙,回頭沖阿太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阿母”,甜的阿太熱淚直流……此時笔时,距離楊萬流離開已經(jīng)兩年了棍好,也許楊萬流再也回不來了,也許楊萬流真的不要阿太了糊闽。這些都是阿太的胡思亂想梳玫,阿太想問神婆,神婆也知道阿太想問右犹。兩個人就這樣僵著提澎,一個你不問我不說,一個你不說我也不問念链。僵著僵著盼忌,就到了第四個年頭积糯,楊萬流突然就回來了,帶著藥方和足夠生六個孩子的藥量回來了谦纱。楊萬流依然深愛著阿太看成,也從沒有放棄生孩子的努力,他還是那個那么好的男人跨嘉。
正當新生活開啟的時候川慌,北方來了五個逃難的人。北方鬧饑荒祠乃,他們一路乞討加上吃樹皮草根才撐到這鎮(zhèn)上梦重。人餓慌了,吃東西容易著急亮瓷,也沒有個深淺琴拧。結(jié)果一個噎死了,一個撐死了嘱支,只剩下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和一個襁褓中的男孩蚓胸。宗族大佬好心收留她們,她們最終還是選擇了大海除师,男孩則托付給了人好又沒有孩子的楊家沛膳。神婆說,這是觀音送來的孩子汛聚,那就是阿太的孩子于置。阿太出于對神明的敬畏,當然也有其它情愫贞岭,決定接受這個孩子八毯。楊萬流起初不愿意接受,迫于神婆和阿太的態(tài)度瞄桨,沉默了一下话速,說:“我們必須得有自己的孩子⌒窘模”阿太說:“可以泊交。”于是柱查,阿太有了自己第一個孩子廓俭。楊萬流不愿意給孩子取名字,阿太取了唉工,叫楊北來研乒。
收留一個孩子容易,可要拉扯大淋硝,可是一場漫長且磨人的歷程雹熬。楊萬流是個好丈夫宽菜、好父親,也許是不忍心妻子含辛茹苦竿报,也許是孩子觸碰到他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位铅乡,漸漸的,楊萬流承擔了越來越多的撫養(yǎng)義務烈菌。從此阵幸,阿太再也不用晚上起來了。這更堅定了阿太的想法:我一定得為他生下他自己的孩子芽世。
轉(zhuǎn)眼又是兩年過去了侨嘀,阿太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楊萬流又帶著阿太輾轉(zhuǎn)廈門捂襟、廣州,歷經(jīng)千辛萬苦欢峰,可命運就是不肯松一松手葬荷,阿太還是沒能懷上楊萬流的孩子。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下去纽帖,漸漸地宠漩,北來長大了,楊萬流的海上養(yǎng)殖場也有了起色懊直。突然有一天扒吁,海上刮來了一場很大的臺風,把大海掀起來足足有幾層樓那么高室囊,像一只碩大的手掌雕崩,一遍遍往陸地上拍。臺風帶了無數(shù)人的靈魂融撞,只留下無數(shù)具尸體盼铁,以及一地的雞毛。災難過后尝偎,小鎮(zhèn)上又多了一個神饶火,一個專門管災難的神。他本是小鎮(zhèn)上唯一一具無人認領(lǐng)的尸體致扯,仔細辨認肤寝,還是一個男童的尸體。據(jù)說在海里泡了一天一夜抖僵,還是俊俏的模樣鲤看,臉上像睡著了一樣安寧。阿太不理解耍群,隨便漂來的一具尸體刨摩,怎么就成了神了寺晌?神婆說:“他們不是活不下去,是咱們這世間某個巨大的創(chuàng)傷剛好要他們承受了澡刹。他們是替咱們承受的呻征,沖這點虑灰,他們就是神蜗元】介伲”
天災方過蒂阱,人禍又來鸵鸥。大廈傾頹之時兔甘,無一處會有完卵舆绎。一天星立,七八年沒回鄉(xiāng)胞锰、據(jù)說在廣州當大官的的山狼蔡回來了灾锯,帶走了他們家族近一半的人,只留下沉甸甸的空氣壓在整個小鎮(zhèn)上嗅榕。又是一天晚上顺饮,十幾年沒回鄉(xiāng)、據(jù)說去南洋發(fā)家的路痞陳突然回來了凌那,也帶走了近半個宗族的人兼雄,但不是坐船去南洋,而是大家一起騎馬往北走帽蝶。后來又來了一行十來個人赦肋,帶著槍,兇巴巴的励稳,把個鑼鐺鐺鐺地敲個不停佃乘,要大伙兒都到關(guān)帝廟集合。原本大伙兒還有些七葷八素的驹尼,可見到那伙人當中有個還在瑟瑟發(fā)抖恕稠,就安心坐下來看熱鬧了。原來是日本人打到廈門了扶欣,可能很快要打到這邊來鹅巍,這幾個人是代表“中華民國”政府號召大家為抗日做點什么。
神婆的丈夫料祠,楊萬流的父親骆捧,就是死于倭寇的屠刀之下。舊恨添新仇髓绽,楊萬流自告奮勇當了所謂的保長敛苇。所謂的保長,是要拉著一堆人準備和外面來的人打那種“會死人”的架。阿太沒有去攔他枫攀,因為她知道這是他注定要去做的事情——阿太也發(fā)現(xiàn)自己理解了什么是“注定”括饶。
那些敲鑼打鼓的中華民國的人,在每座廟里掛了旗子就走了来涨。然后图焰,就不斷有各種年輕人來找楊萬流,一家人過上了刀尖舔血的生活蹦掐。游走在死亡邊緣的人技羔,往往生死看淡,遑論其他事情卧抗。原本執(zhí)著于要孩子的楊萬流反而不想試了藤滥,反倒是阿太不愿認這個命,至少及時楊萬流死了社裆,還可以在孩子臉上看到他的影子拙绊。然而,日本人并沒有來泳秀,中華民國的人也沒有來标沪。后來,找楊萬流的人漸漸少了晶默,楊萬流又開始到處竄了,而阿太的肚子一如從前般安靜航攒。
這樣的日子又過去了好多年磺陡。突然有一天中午,中華民國的人又來了漠畜,抓走了好多壯丁币他,楊萬流、王雙喜和泥丸都在里頭憔狞。神婆說楊萬流回不來了蝴悉,這個世間病了,到處都有人受苦瘾敢,到處都在死人拍冠,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然后等這個世道慢慢變好簇抵。所有的人都在哭庆杜,只有神婆還是樂呵呵的,好像只是在看出戲碟摆。她為未來的命運囤了魚干地瓜干晃财,安心地看著這命運到底安排怎樣的活法。
阿太還沒生孩子典蜕,楊萬流又回不來了断盛,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了罗洗。一想到這個,阿太就忍不住一直哭钢猛。阿太還在哭著伙菜,門外有孩子哭了。一開門厢洞,門口是一個花籃仇让,花籃中間放滿了鮮花,鮮花中間放著一個女嬰躺翻。神婆笑著說:“這不丧叽,神明又給你送孩子來了」悖”神婆給這個女孩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百花踊淳。
鎮(zhèn)上開始了破除封建迷信,神廟接二連三的被拆了陕靠,神像接二連三的被踹了迂尝。神婆似乎再也不能和神明對話了,因為這里的人不需要神明了剪芥,神明都在考慮離開這個地方垄开。一天阿太醒來,看到神婆還在院子中間嚼地瓜藤税肪。阿太看到她在哭溉躲,這是神婆第一次哭,也是唯一一次哭益兄。她丈夫怎么死的時候沒哭锻梳,她兒子結(jié)婚時她沒哭,她兒子被拉走她沒哭净捅,這個時候她卻憑空哭了疑枯。阿太問她為什么哭,神婆說:“神明好像都要走了蛔六,如果他們都走了荆永,以后就沒有人和我聊天了,沒有人和我聊天国章,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阿太不信屁魏,神婆說:“他們一個一個在走了∽叫龋”
神婆最終還是走了氓拼,走的時候,神婆連一口地瓜湯都沒喝上,只強調(diào)給阿太留了一尊神桃漾。至于在哪里坏匪,神婆留下了一個謎。神婆是這個世上唯一能和阿太說上話的人撬统,也是對阿太最好的人适滓。新社會不時興舊葬禮,但阿太還是給神婆置辦了一場風風光光的葬禮恋追,該有的應有盡有凭迹。這里既有阿太的智慧,也有神婆結(jié)下的善因苦囱,命運的面目至此再次變的柔和嗅绸。
神婆的葬禮剛剛結(jié)束,阿太家跑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撕彤,他就是阿太的第三個孩子——楊西來鱼鸠。西來來自昆明,生在官宦人家羹铅,混亂中和家人走散了蚀狰,曾被一戶人家收養(yǎng)≈霸保可因為成分問題麻蹋,他又被趕了出來。西來本來是有自己名字的焊切,但還是想請阿太為他取一個扮授,他希望能夠留下來有一口地瓜吃。阿妹說這是神婆為阿太送來的孩子蛛蒙,阿太想糙箍,現(xiàn)在外面太多沒有阿母的孩子了渤愁,要不是那神婆牵祟,阿太早就是沒有阿母的孩子了。最終抖格,阿太決心當了西來的阿娘诺苹。
阿太家因為沒有被登記,所以錯過了分地雹拄。既然現(xiàn)存的地瓜干不夠吃收奔,新社會又不允許餓死人,那就找管事的人要地去滓玖。管事的人是村長坪哄,叫楊先鋒,住阿太家斜對面。經(jīng)過阿太的一番催逼翩肌,村里申請下來兩畝地給阿太模暗,位置不是很好,靠近海邊念祭,也就能種些地瓜和花生兑宇。不過,在隔壁地瓜爺爺?shù)妮o導下粱坤,一家人齊心協(xié)力隶糕,終于把地養(yǎng)的又肥又壯,收成一年好似一年站玄。即便如此枚驻,地里的收成也只夠養(yǎng)活三個人,要活一家子蜒什,一人一頓最多也就三片地瓜干测秸。為了讓一家人有生路,田里不忙的時候灾常,阿太就到碼頭上卸貨掙錢霎冯。阿太的祖宗就是這樣給自己和子孫扛出一條生路來的。現(xiàn)在輪到阿太了钞瀑。
日子雖然艱苦沈撞,但是一家人彼此依靠,倒也過的其樂融融雕什,沒有人過得垂頭喪氣的缠俺。大家都特別喜歡百花,阿太覺得大家疼愛百花都是一樣的想法:起碼他們之中有一個人贷岸,能代表他們所有人活得很好壹士。百花就是這全家人活得很好的樣子。命運有的時候就是那么調(diào)皮偿警,后來百花得了小兒麻痹癥躏救,人雖然活過來了,可是只活過來一半兒螟蒸。百花的腿腳不斷萎縮盒使,雖然能夠勉強站起來走路,可最終還是癱瘓了七嫌。百花真的活成了一朵花少办,再也不能自己行動了。
在百花生死未卜的時候诵原,阿太找到了神婆留給她的神明——一尊夫人媽英妓,她把她放在廁所的梁上挽放。神婆藏的地方真對,腐爛之地蔓纠,神明之所骂维,沒有這世間的不堪,又哪來的神明呢贺纲?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航闺,楊萬流來信了。信大概的意思是猴誊,他被抓去了臺灣了潦刃,找機會從臺灣跑去馬來西亞,辦了自己的養(yǎng)殖場⌒柑荆現(xiàn)在乖杠,他要接神婆、阿太和北來去馬來西亞澄成。阿太回信說胧洒,神婆已經(jīng)不在了,他現(xiàn)在有了北來墨状、西來卫漫、百花,去馬來一定很貴肾砂,讓他在馬來重新娶一個妻子列赎。楊萬流沒有直接回信,而是發(fā)來了更貴镐确、更快的電報包吝,意思是都來,王雙喜也在馬來源葫。阿太希望楊萬流有自己的孩子诗越,艱難地堅持著不去,最終郵局的人看不下去了息堂,替阿太回了一個“來”字嚷狞,還收了阿太七毛錢。
上船的時候储矩,阿妹沒有王雙喜的簽字感耙,和楊萬流又不是直系褂乍,因此不能辦訪親持隧。阿太讓阿妹用自己的名字過去,阿妹不同意逃片。阿太說屡拨,為了泥丸只酥,你也應該去。于是呀狼,阿太把自己留在了碼頭裂允。百花是離不開阿太的,見阿太不去哥艇,用盡力氣掙扎绝编,整個人直接摔在地上。最終貌踏,百花留了下來十饥,其他人都走了。一個月后祖乳,楊萬流發(fā)來了電報逗堵,阿妹找到王雙喜了,孩子他送去上學了眷昆,他自己結(jié)婚了蜒秤。楊萬流終于聽阿太的話了,可阿太還是覺得心口隱隱作痛亚斋。
他們?nèi)ヱR來西亞的第七年作媚,郵局來了加價電報,阿太直覺楊萬流死了帅刊,因為她好像聽到楊萬流的聲音了掂骏。阿太不明白,他那么強壯厚掷,那么聰明弟灼。討大海沒讓他死,被抓壯丁沒讓他死冒黑,跑到馬來西亞沒讓他死田绑,怎么現(xiàn)在就死了?但電報上分明有這三個字:萬流亡抡爹。遺物是半個月之后寄到的掩驱,那是一堆信,每封信的結(jié)尾都畫著一顆心冬竟。原來楊萬流每周都給阿太寫一封信欧穴,從他到臺灣再到馬來西亞,只有阿太不去馬來西亞的那些日子泵殴,他停了三個月涮帘,但此后又繼續(xù)寫了。只是一直沒給阿太寄笑诅。郵局的人愿意幫阿太念這些信调缨,但是阿太拒絕了疮鲫,一來是害羞,二來想死后讓楊萬流給自己念弦叶。阿太相信俊犯,楊萬流肯定舍不得投胎,一定會等阿太一起走的伤哺。
后來燕侠,廟有開始了重建,卻找不到神像立莉。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贬循,好多人家里都藏著神像,有的人藏在被窩里桃序,有的人藏在骨灰盒里杖虾,而藏的最多的還是廁所……廟里的神明尚且難滅,更何論人心中的神明媒熊。
百花長到可以嫁人的年紀時奇适,阿妹也攢夠了錢回來陪阿太了,阿妹不要王雙喜了芦鳍。阿妹回來了嚷往,百花才覺得自己可以嫁了。來提親的人很多柠衅,這比當年阿太的境遇要好的多皮仁。百花說自己不會挑,阿太的丈夫那么好菲宴,想讓阿太幫她挑贷祈。阿太想,那時候是人家挑她喝峦,又不是她挑的人家势誊。但是因為婆婆好,丈夫才好的谣蠢。所以粟耻,阿太決定去見見他們的阿母。后來眉踱,阿母挑中了貧窮的黃水得挤忙,因為他阿母的笑和阿太的一樣。巧的是谈喳,百花心儀的也是黃水得册烈,因為他長得有點像阿太的兒子,特別是笑的時候叁执。
結(jié)婚那天茄厘,北來和西來沒有能夠回來,水得是背著百花走的谈宛。他對阿太說:“阿母啊次哈,從今天起我就背著百花。她能走的時候不想走吆录,我背窑滞;她以后不能走了,我也背恢筝“溃”
后來,鬧起了饑荒撬槽,發(fā)生了械斗此改,還有人戴著紅袖章綁著人罵。阿太從不示弱侄柔,叉著腰罵回去就是了共啃,別人以為她是瘋子,找麻煩的也就漸漸的沒了暂题。其實移剪,那些人心里清楚的很,阿太不是什么瘋子薪者,理虧的是他們自己纵苛,舉頭三尺是有神明的。村長就沒那么幸運言津,不堪屈辱攻人,最終含恨走了。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好多年悬槽。一天贝椿,鎮(zhèn)上的干部帶著一波人敲鑼打鼓地過來了。鑼鼓隊走完陷谱,一群披著紅馬褂的人走進來了烙博,好幾個穿的是中山裝,兩個穿的是西裝烟逊。穿西裝的是北來和西來渣窜。北來和西來回來了。
楊萬流走的時候宪躯,是給北來和西來留了遺產(chǎn)的乔宿,但是馬來的妻子拖著不給。阿妹想去爭访雪,北來和西來覺得自己確實不是楊萬流的孩子详瑞,也就沒有去爭掂林。再后來,西來開了一個物流公司坝橡,公司漸漸做大泻帮,成了馬來西亞最大的出口物流公司。晚上计寇,一家人又擠在一個房間睡覺锣杂,北來和西來睡的很沉。
這次回來番宁,西來給鎮(zhèn)上捐了一座教學樓——母恩教學樓元莫。臨行前,西來問阿太能否和他回馬來西亞蝶押,阿太婉拒了踱蠢,西來也沒有強求。三個月后棋电,北來又回來了朽基,一方面陪阿太,一方面在中國發(fā)展業(yè)務离陶〖诨ⅲ回來后的北來干了兩件事,一件是蓋樓招刨,一件事娶媳婦兒霎俩。最終,北來找的是個十八歲的妻子沉眶,叫惠瓊打却。這時候北來已經(jīng)快四十歲了谎倔。
北來結(jié)婚沒多久柳击,西來也發(fā)來電報說,他找著妻子了捌肴,也是中國過去的状知,名字叫麗明。
或許是為了補償阿太西设,順便也補償阿太的阿母和爺爺瓣铣。三個孩子棠笑,在生養(yǎng)這件事情上,可真是太順遂擒滑。百花一胎接一胎的腐晾,后來生了六個孩子叉弦,而且第一個就是男孩丐一。惠瓊房子還沒落成肚子就大了淹冰,剛?cè)胱]多久就生了库车。感覺剛出月子不久,又懷上了樱拴,也是男孩柠衍。麗明沒來得及回老家辦婚禮,就懷上了晶乔,生的還是男孩珍坊。阿太爺爺一輩子都求不來一個男孩,阿太倒是一來蔓榄,就一堆纫普。
西來每年回來一次木羹,他沒說,但阿太發(fā)現(xiàn)了——他挑的履怯,就是他第一次來找阿太的那個日子。他也把那個日子裆泳,定為他的生日叹洲。
北來每隔幾天就來找我說說話。他說西來現(xiàn)在是馬來西亞福建同鄉(xiāng)會會長了工禾,說西來又捐了多少座母恩教學樓了运提,說西來又得什么獎了。
麗明第一次回家的時候闻葵,阿太正在洗糞桶糙捺。麗明抱著孩子走進來了,突然撲通一下跪了下來笙隙,然后把孩子抱給阿太洪灯。阿太手上還都是沒洗干凈的糞水,還在猶豫著,麗明已經(jīng)抱給阿太了签钩。阿太臭烘烘地抱著個香噴噴的小寶貝掏呼,不敢用手摸,但忍不住用嘴輕輕親了下孩子铅檩。西來說:這是你孫子憎夷,叫念中。
借著麗明回來昧旨,西來提議拾给,大家就一起在北來那座新房子里聚一下。一聚兔沃,才發(fā)現(xiàn)蒋得,現(xiàn)在人可是真多了。阿太想乒疏,其實現(xiàn)在可以去死了额衙,想要的都有了,如果就此死了怕吴,死得多漂亮啊窍侧。
阿太這么想之后,才發(fā)現(xiàn)阿妹早就這么想了转绷。阿妹經(jīng)常往外跑伟件,還參加了鎮(zhèn)上老人組織的死亡觀摩團。后來一次挑糞水的時候议经,阿妹突然倒了下去斧账,四腳朝天的那種。阿妹說她不行了爸业,快把她搬到廳堂去其骄,然后眼見著人癟了下去。阿妹走的時候說扯旷,阿母沒有來拯爽,但是看到有個七八十歲的男的來接她,是她們的阿爸钧忽。阿妹走后毯炮,阿太也去參加死亡觀摩團了。
后來耸黑,北來告訴阿太桃煎,西來被馬來西亞國王封了爵位,中國歸僑總會還特意發(fā)賀信給他大刊。第二天为迈,西來就一個人回來了。那晚,西來沒有打地鋪葫辐,和阿太睡在床上搜锰。這是他第一次和阿母睡在一張床上。次日一早耿战,西來坐車去了昆明蛋叼,去看望他的生身父母。臨行前剂陡,西來告訴阿太狈涮,這輩子就她一個阿娘。
西來到了昆明就住下了鸭栖,再也沒有回馬來西亞歌馍。他查出來是肝癌晚期,這次之所以去昆明纤泵,只是想死在昆明骆姐。西來走后镜粤,麗明和孩子們捧著西來的骨灰回來了捏题。麗明說,這是西來交代的肉渴,他想死在生他的地方公荧,但他想死后一直陪著阿娘。
此前同规,西來為北來的錢莊生意補了很多錢⊙現(xiàn)在西來一走,資金鏈就出現(xiàn)了問題券勺,一堆人到北來的錢莊提錢绪钥,北來沒錢了。北來想帶著惠瓊?cè)V東关炼,阿太不同意程腹,神明在看著,大不了把地再種起來儒拂。后來寸潦,北來讓惠瓊帶著孩子去了廣東,自己被人五花大綁打個半死社痛。阿太過去解圍见转,有人要打阿太,阿太把臉迎上去蒜哀,說:“你打吧斩箫,兒子的錯,就是母親的錯〕丝停”還說北來“該打”赊抖。在村長的勸說下,大家這才暫時散去寨典,叮囑著氛雪,有回信就給所有人交代。
阿太想讓北來找麗明幫忙耸成,可西來捐了那么多錢报亩,再補坑,麗明和孩子怎么般井氢?阿太想弦追,北來真是好孩子,這個時候還想著西來一家子花竞。北來埋怨自己一輩子都在拖累了阿太劲件,當初就不應該要他。阿太說:“你可是神明送來的孩子约急,我怎么能夠不要零远。”
北來最終還是做錯了事厌蔽。他不是跑了牵辣,而是走了,從親生父母和爺爺奶奶走的那片海走的奴饮。北來一走纬向,家里一下子涌來一堆人,把阿太圍了起來戴卜。有的人趕緊去搶北來房子里的東西逾条,然后派人占房間。還有人宣稱院子是他的……從那天起投剥,各家都派了自家女人师脂,每天有人來阿太家。不讓阿太出門薇缅,連去廁所都要盯著危彩。
后來村長聯(lián)系上了麗明,麗明說在想辦法泳桦。又過了幾天汤徽,村長說麗明想回來,但是村長讓麗明別回來灸撰。阿太說村長是好人谒府。村長說:“那楊仔屎是我堂哥拼坎,他走的時候?qū)懥朔膺z書,遺書上交代了我要照顧你完疫,我本來想泰鸡,你們都是大人物了,照顧不到壳鹤,沒想到盛龄,還真可以幫上忙》际模”阿太說:“你不能叫他楊仔屎余舶,他是村長∏绿剩”
又過了大半年匿值,麗明終究匯來了一些錢,據(jù)說還了大家一大半赂摆。剩下的挟憔,麗明說把公司每年的利潤寄過來還。過了幾天烟号,家里也沒有人盯阿太了绊谭,阿太也可以出門行動了。阿太去的第一個地方是百花家褥符。麗明前前后后用了七八年龙誊,終于還清了所有欠款抚垃。她一還完欠款喷楣,就說要幫阿太辦去馬來西亞的手續(xù)鹤树,她希望西來的骨灰也不再留在這里铣焊,他本來也不是這里的人。
西來的兒子曲伊,念中來接阿太了,說得一口閩南話坟募。西來跟兒子說单雾,阿太是這世上最好的阿娘她紫,奶奶只會講閩南語屿储,所以你必須會講閩南語。阿太騙了念中够掠,說會和他帶上西來的骨灰回馬來西亞民褂。登機的時候,阿太讓念中先進去疯潭,自己卻在外面沖念中揮揮手助赞。念中哭著說說:“奶奶怎么年紀這么大了還這么調(diào)皮≡祝”阿太說:“奶奶從小就調(diào)皮雹食。”
麗明知道阿太不會來了期丰,每個月都會寄錢過來給阿太養(yǎng)老群叶。北來的妻小一直沒有消息,而百花的孩子一個個都大了钝荡,該娶的娶該嫁的嫁街立。剩下的時間,阿太幾乎都住在百花家埠通,還莫名其妙地成為了當?shù)赜忻纳衿攀昀搿T俸髞恚倩ㄒ沧吡硕巳瑁⑻妥吡怂詈笠粋€孩子梁剔。
故事講到這里,接近了尾聲舞蔽,九十九歲的阿太終于也要走了荣病。阿太最后說:“一個人如果是好死的,那到他最后要走的時候渗柿,他可以有一次選擇——可以入土為安趕緊輪回个盆,也可以向天開槍,再不回來朵栖。那樣颊亮,天上就會多一個洞。你看陨溅,天上一顆顆的星终惑,就是一個個不愿再回人間的靈魂向天開的槍∩牵”
故事到此結(jié)束狠鸳。
《命運》向我們呈現(xiàn)了幾代人對命運的不同態(tài)度揣苏。爺爺?shù)氖莻€宿命論者,一番苦心經(jīng)營后件舵,承認自己玩不過命運卸察;母親是不信命的,但也只能指天罵地铅祸,在情緒上與命運相搏坑质;神婆把命運當朋友,隨時迎接命運的安排临梗,自己只要活下去就行涡扼。阿太對命運的態(tài)度則復雜的多,她見證了所有的命運觀盟庞,有時候也信命吃沪,有時候也要跟命運搏斗,卻從未放棄過要和命運相處什猖,最終活出了與所有人都不同的命運票彪。
這是一種很難被定義的命運觀。正因為它的復雜性不狮,才夠渾厚降铸,夠柔韌,才支撐得起人世間調(diào)皮的命運摇零⊥频В《命運》的故事為何從死亡講起?古人云驻仅,不知死谅畅,焉知生。向死而生雾家,這世上也就沒了什么過不去的坎了铃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