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里财著,似乎先天性的對咖啡有著抵抗的基因联四,這是我讀中學(xué)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如果沒有記錯撑教,90年代初最流行的禮品朝墩,是兩個大大的玻璃罐。一個是深棕色驮履,一個是透明色鱼辙,深棕色的罐子上面寫著“雀巢咖啡”,透明色的罐子上寫著“咖啡伴侶”玫镐。同期伴隨著流行的是倒戏,大街小巷,人手一個雀巢咖啡的罐子捧在手上恐似,里面泡著濃濃的茶葉杜跷,用以代為茶杯。
那時候的人們,大多是不知道咖啡有那么多分類和講究的葛闷。沖一杯咖啡憋槐,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某绦蚓褪莾缮卓Х确奂右簧卓Х劝閭H,然后沖入開水淑趾。有時候手邊沒有趁手的小勺阳仔,隨手拿起一根筷子照樣伸進杯中攪拌。甚至我還見過幾次扣泊,小孩用碗來沖泡咖啡粉近范,然后當(dāng)汽水一樣的喝。
一直到2000年延蟹,21世紀(jì)的第一年评矩,我認(rèn)為那一年我經(jīng)歷了幾個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我第一次坐了飛機阱飘,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斥杜。三個小時的航程讓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我甚至已經(jīng)緊張地完全忘記了當(dāng)年的空姐是什么模樣沥匈。第二件大事蔗喂,是爸爸給我買了人生的第一臺筆記本電腦,而且有個特別牛逼的功能就是不開機的狀態(tài)下咐熙,可以用光驅(qū)放CD聽歌弱恒。第三件大事,就是我第一次喝了正宗的美國咖啡棋恼,星巴克返弹。
我沒有想到的是,若干年以后爪飘,這三件大事卻已經(jīng)離不開了我的生活义起。各式各樣的飛機已經(jīng)坐得不厭其煩,千奇百怪的電腦也被我玩得一干二凈师崎,當(dāng)然默终,亂七八糟的咖啡也已經(jīng)被我基本上糟蹋盡了。
當(dāng)然在那一年犁罩,這三件大事其實就發(fā)生了聯(lián)系齐蔽。在候機樓里,我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床估,寫下了人生的第一篇短篇小說含滴,小說的主人公叫非,我和非的相遇丐巫,就是在東方新天地的星巴克谈况。
非自然是我虛構(gòu)出來的女孩勺美,當(dāng)然也有生活的原型存在。她是我的一個學(xué)妹碑韵,在當(dāng)時我的眼中赡茸,屬于美得讓人窒息。事實上她也很美祝闻,去年我還無意在百度上占卧,還看到了搜索關(guān)鍵詞中,有不少人在搜索她的婚紗照联喘、以及打聽她背后的男人屉栓。其實我也很好奇,一晃十五年過去耸袜,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不知道今天的非牲平,是否還如當(dāng)年般美麗堤框。
那是我第一次走進星巴克的大門,我清楚的記得我看清價格牌時纵柿,內(nèi)心的顫動蜈抓。我努力的在價格牌上搜索,終于發(fā)現(xiàn)了最便宜的一款:今日咖啡昂儒,16元沟使。十多年后,當(dāng)我人模狗樣的成為深圳的一名中產(chǎn)階級時渊跋,我早已混熟了CBD的每一家星巴克腊嗡,甚至店長會親自把咖啡送到我的辦公室。于是我問他拾酝,你幫我查查燕少,2000年的時候你們的今日咖啡是不是16元。所以蒿囤,我非常確信自己的這一段記憶客们。
那是2000年的冬天,非穿著潔白色的羽絨服材诽,蹬著長皮靴底挫,帶我走過長長的王府井,領(lǐng)我咬著脆脆的炸蟬蛹脸侥,手中端著白色的咖啡杯建邓。
2004年的時候,我的條件開始有些好轉(zhuǎn)湿痢,在長沙的識字嶺租下了一套寫字樓涝缝,開始有了自己獨立的一間辦公室扑庞。望著空蕩蕩的茶幾,我總想著要擺些什么拒逮,不知道為什么就想到了非罐氨,她身上潔白的羽絨服,還有星巴克白色的咖啡杯滩援。于是我跑到高橋栅隐,抱了一堆虹吸壺、摩卡壺玩徊、磨豆器等租悄,煞有其事的擺在了辦公室里。
那時候恩袱,還沒有裝逼這兩個字泣棋,但我這是明顯裝逼的行為。每逢客人到來畔塔,我就會鄭重的問他們:coffee
or tea潭辈?然后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點上酒精燈澈吨,溫壺把敢,磨豆,過濾谅辣,再把號稱AAA級的咖啡倒進山寨的琺瑯瓷咖啡杯里修赞,口中還要介紹,市場上的藍山豆都是假的桑阶,我這的肯尼亞豆絕對好柏副,中度烘培,口味略偏酸蚣录,您習(xí)慣了就好搓扯。
那時我是沒有奶泡機的,完完全全就是一杯美式遞了過去包归。受寵若驚的客戶基本上就對我肅然起敬锨推,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直到好不容易接了一個商業(yè)宣傳畫冊的單公壤,外請了一個攝影師來公司面談换可。他穿著嘻哈服,脖上系著一條紅領(lǐng)巾厦幅,像一個風(fēng)一樣的男子闖進我的辦公室沾鳄。一眼望見我擺在茶幾上的器具,二話不說自己直接操作确憨,一邊搖頭一邊說译荞,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在辦公室里擺咖啡壺的老板瓤的。
就這樣,他成為了我的好朋友吞歼。他是玩印象派的圈膏,偶爾接個商業(yè)攝影的活去養(yǎng)家糊口。因為咖啡篙骡,我們經(jīng)常參加一些沙龍稽坤,或是去他家嘗一些不知道從哪里搜刮過來的咖啡豆,日子倒也過得愜意糯俗。
于是尿褪,咖啡正式的走進了我的生活,雖然到如今得湘,我的辦公室里還是會擺上一套尚可的茶盤杖玲,但是細(xì)心人總會發(fā)現(xiàn)我的咖啡杯。我慢慢地開始品鑒咖啡淘正,從味蕾中去尋找每一縷香氣的不同天揖,在苦澀里,閉上眼跪帝,感受唇齒的溫度。
2006年的圣誕節(jié)些阅,我走進蛇口星巴克里伞剑,我已經(jīng)可以嫻熟的讓他們?yōu)槲易鲆槐还描F。然后要一個杯套市埋,坐在戶外的椅子上黎泣,端詳著這個陌生的城市。于是第二年缤谎,我正式地來到了這個城市抒倚。我在新洲的公寓里,泡上一杯熱摩卡坷澡,望著窗外密密麻麻的燈火托呕,告訴自己,我要征服這個城市频敛。
初來乍到的陌生项郊,其實是讓我非常的沒有安全感。我在這個城市里認(rèn)識的人不超過五個斟赚,我最大的樂趣着降,是每天早中晚的三次去CBD的星巴克,只是為了聽見一聲“鄧先生早上好”拗军,或者是“鄧先生今天又加班了”任洞。那時CBD的星巴克只有兩家蓄喇,一家在中心城,另一家在COCO PARK交掏,我總是會把車停在中海雅苑的門口妆偏,然后走進去,優(yōu)雅地對店員說一聲:拿鐵耀销,不加糖楼眷,VENTI,Thanks熊尉。
或許只有手中的那杯或熱或冰的咖啡杯罐柳,才能明白我西裝革履后的孤單。甚至有時候狰住,我會一個人坐在公寓里张吉,發(fā)著呆,把玩著這個塑料咖啡杯催植,一晚上肮蛹。
那一年,我26歲创南。
后來因為工作的原因伦忠,我的上班地點變成了機場。我會經(jīng)常偷偷地拉上鄰桌的兩位小美女稿辙,從辦公室悄悄地溜走昆码,去最近的候機樓里,來一份星巴克的下午茶邻储。然后我開始了忙碌的出差赋咽,全國各地的亂飛,無聊的時候吨娜,就去駕駛艙和機長吹吹水脓匿,或者是去前艙的廚房與乘務(wù)長聊聊天。
一天之內(nèi)在深圳與北京打個來回其實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宦赠,當(dāng)最晚的航班進入巡航時陪毡,我已經(jīng)在客艙里坐立不安。我走到前艙勾扭,拉開布簾缤骨,乘務(wù)長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里,低頭寫著她的飛行日記尺借。我問她绊起,有咖啡嗎?她抬頭看著我燎斩,笑了笑虱歪,輕聲地告訴我:飛機上的水箱不干凈蜂绎,我勸你別喝了,我給你兩塊糖吧笋鄙。
我望著她嘴角的兩顆小虎牙师枣,笑了。我記下了她胸牌上的名字萧落。然后践美,把她變成了我的太太。
求婚那天找岖,我把1999支玫瑰搬上飛機陨倡,花店老板問我用什么樣的包裝紙,我毫不猶豫地說:咖啡色许布。
再后來兴革,我最后一次見她,是在海岸城的星巴克前蜜唾,她依然扎著兩只小馬尾杂曲,標(biāo)志性的背帶褲,露出兩顆小虎牙袁余,告訴我:保重擎勘。
這些年,我依然會喝星巴克或太平洋的咖啡颖榜,只是再也不會自己去做一杯咖啡棚饵。有時,我也會偶爾地想起她朱转,想起她不讓我喝咖啡的那一抹微笑。我時常會批評公司的水吧經(jīng)理积暖,嫌棄他們的咖啡豆藤为、嫌棄他們的拉花、嫌棄他們的奶源夺刑,但我知道缅疟,或許我是在嫌棄我自己。
我也沒有計算這樣的日子過了到底有多久遍愿,年復(fù)一年存淫,我不知喝過多少杯咖啡,我也不記得換過多少個咖啡杯沼填,但我始終沒有再喝過自己做給自己的咖啡桅咆。
直到有一天,我失落地坐在太平洋咖啡的太陽傘下坞笙,與微信里熟悉或陌生的人岩饼,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荚虚。慢慢,有一個頭像的一條條信息把我漸漸從低沉的情緒中拉出籍茧,她問我版述,你是想家了嗎?我沒有回答寞冯,問她渴析,你喝咖啡嗎?
她說吮龄,很愛喝俭茧,美式清咖,就像百分百的黑巧克力螟蝙。我問她在哪里恢恼,她說離我很近。我說胰默,那我請你喝杯咖啡吧场斑,要星巴克還是太平洋。她說牵署,我想點一杯鄧氏手調(diào)漏隐。
一個小時后,她在我家的樓下奴迅,接過了一杯溫?zé)岬拿朗角嘣穑_心的告訴我,這是一份最溫暖的手信取具。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yīng)該告訴她脖隶,這是一份偽鄧氏手調(diào)。我依然沒有打開塵封的紙箱暇检,擺出我的比利時壺产阱,磨上一份2/3刻度的粉,慢慢等待天平的傾斜块仆,濾出一杯不摻水的清咖构蹬。
但我認(rèn)為我還是用心的,我專門挑了印度的印綴雅咖啡膠囊悔据,Double Nespresso庄敛,加上1/3的清水,依然構(gòu)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美式咖啡科汗。入口的特點是:強勁藻烤、辛辣。
是的,我的家中已經(jīng)擺上了一臺Nespresso的咖啡膠囊機隐绵,還有整整三箱愛氏晨曦的全脂牛奶之众。
依然是拿鐵,不加糖依许,VENTI棺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