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赋铝,ID:蘇珊的迪迪,文責(zé)自負(fù)诀艰。
在馬賽上船時我興致很高柬甥,正為自己即將開始的旅途興奮,“埃森號”是一艘新近下水的德國游輪其垄,它從漢堡出發(fā)苛蒲,目的地是卡塔赫納,也是我最終要去的地方绿满。此刻我正慵懶地躺在甲板椅上臂外,看乘客一個個從舷梯上船,船是昨天夜里到的摩洛哥喇颁,從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起貨機便一刻不停地在工作漏健,發(fā)出金屬摩擦的吱呀聲,在這里裝完貨物橘霎,埃森就要一往無前地穿越大西洋了蔫浆。空中只剩下一個金黃的太陽姐叁,耀眼地光線砸在水面上瓦盛,整片海面好像一塊巨大的藍(lán)色玻璃,表面還浮動著亮晶晶的鱗片外潜,規(guī)律的涌動中是那么祥和原环,像是在提醒你人世間的善惡都是些不足掛齒的小事,藏在表象背后的是更高遠(yuǎn)更深沉的智慧处窥。
在跨越大洋的那段時間里嘱吗,我要么挑個人少的時間在甲板上看著大海整理我的思緒,要么就是在昏暗的交誼廳里打牌滔驾,說是打牌谒麦,更多的還是觀察周圍的同船旅客俄讹,一直到十二點艙室里的人數(shù)已經(jīng)撐不起一局橋牌時我才會到房間,有時候船左右傾倒弄匕,木板吱呀作響颅悉,在難以入睡的夜晚,我就從行李中挑出一本用二成精力便能看完的小書讀到天亮迁匠。
在東方的日子里我習(xí)慣了早起,回到歐洲也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驹溃,于是常常剛剛破曉就去甲板上城丧,伏在欄桿上看著半邊星光被朦朧的白色淹沒,那景象很美豌鹤,耳邊只有一陣陣水聲亡哄,那是船殼的甲板劃破水面的聲音。東方的海平面上已經(jīng)依稀可以瞥見太陽火紅的弧邊布疙,再有不到半個小時蚊惯,海上就會大亮,赤道的毒辣日頭就會重新霸占整片天空灵临。我正準(zhǔn)備走下甲板時有人從后方的舷梯走了上來截型,我回頭看到一對中年夫妻,四五十歲的樣子儒溉,兩個人臉上都掛著親切禮貌的微笑宦焦,而且除了女士戴著一頂紫色帽子外他們都穿了一身白色的禮服,在這樣的場合略顯得正式甚至是刻板了顿涣,不過不能不說這也是一種涵養(yǎng)的體現(xiàn)波闹,有些人即使是在馬來亞的熱帶叢林里也絕不會脫下那身整齊的西裝和圓頂硬禮帽。我眼前的這對夫妻就是這樣涛碑,那位先生穿著熨燙得平整挺括的白色西裝精堕,深棕色的漆皮鞋锃亮得體,他身材勻稱蒲障,個子很高但并不瘦弱歹篓,又沒有壯實到有咄咄逼人之感。夫人略有些嬌小晌涕,但能看出她面色紅潤滋捶,健康又充滿活力,白色的長裙剛到腳踝余黎,一般的五十歲的女人不會選擇這樣的色調(diào)重窟,好在她臉上沒有化妝,反而給人一種質(zhì)樸的舒服惧财,要不然這樣的穿搭就顯得滑稽了巡扇。他們手挽著手慢慢走上來扭仁,我?guī)缀蹩梢韵胍娝麄兙褪沁@樣從自己在里維埃拉的別墅里走出來的情景。
“起得挺早厅翔,”他說乖坠,儒雅的英語又像是某個約克郡的鄉(xiāng)紳。
“不錯刀闷,在船上總睡不踏實熊泵,”我回答。
想到和兩個英國人在未來的幾周里不免要打幾回照面甸昏,初次見面不把話茬繼續(xù)下去就顯得稍稍冷漠了一些顽分,盡管早上喝咖啡時更喜歡一個人待著,我還是放棄了下去的打算施蜜,用一種溫和的語氣自我介紹道:
“托馬斯·布蘭德卒蘸。”
這一切對他這樣的紳士來說再尋常不過了翻默,我們握了握手缸沃,他斜著身點了點點了點頭,彬彬有禮地說:“你好修械,我是菲爾趾牧,菲爾·阿爾蒙德§舴剩”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武氓,他看上去不是個心機特別重的人。
旁邊的那位女士也把手伸過來仇箱,“我是瑪?shù)贍栠_(dá)县恕,”她微微歪著頭,像是努力要把自己的笑容收斂起來剂桥,但這么做的目的卻是讓它更吸引人忠烛,我承認(rèn)她身上有種自矜卻又落落大方的氣質(zhì),這在女人身上很難得权逗。
“多美的大海啊美尸。”她的目光越過我斟薇,望向目光窮盡處的一片蔚藍(lán)师坎,輕輕地說,幾乎是在自言自語堪滨。
“我只是出于好奇冒昧地問問胯陋,你們?nèi)ゼ永毡茸鍪裁矗俊蔽覍Π柮傻孪壬f。
“啊遏乔,沒什么义矛,只是四處轉(zhuǎn)轉(zhuǎn),說是旅行盟萨,其實大概率只是從一個酒店挪到另一個酒店罷了凉翻。”
“旅行比那可要辛苦得多捻激,去南美旅行的人里我只見過單身漢和準(zhǔn)備離婚的男人女人制轰。”
他笑了铺罢,眼神里閃過一絲與身份相比有點違和的狡黠艇挨,說道:“我們的理由也差不多【伦福”
過了一會兒我準(zhǔn)備離開越來越熱的甲板,我看見菲爾解開領(lǐng)口的扣子势就,顯然他也有些熱泉瞻,不過似乎并沒有離開的意思,察覺到我要走苞冯,他很熱情地跟我告別袖牙,說:
“船上的英國人不多,能有熟悉的人在一起總是好的舅锄,我希望我們幾個人能湊起一張牌局鞭达,你一定要來』史蓿”
我答應(yīng)他的話畴蹭,瑪?shù)贍栠_(dá)的臉藏在紫色大檐帽的陰影里,不過依然能看出她投向丈夫的信任又驕傲的眼神鳍烁,我想菲爾的牌技一定不賴叨襟。
我猜的不錯,菲爾打牌的確是個好手幔荒,有時我和他在同一桌上糊闽,有時我在一旁看著,他不僅打得好爹梁,而且能看出來真心喜愛這項智力運動右犹,他享受同命運切磋的時刻,但他從來不會在牌桌上太久姚垃,一邊大笑一邊喝下十幾杯干馬提尼念链,也很少下注超過二十美金。我想在他內(nèi)心深處,他是鄙視這種消遣的钓账,賭徒和酒鬼往往才會不顧一切的沉溺于此碴犬,對他而言,這只是一種展示風(fēng)度的方式梆暮。真正的紳士懂得和自己的理智調(diào)情服协,他不會沉溺于什么,任何時候都不會讓情感占了上風(fēng)啦粹,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巋然不動偿荷,手指靈巧地翻開紙牌的一角,同時將自己的眼睛恰到好處地隱藏到燈光下唠椭。我不知道在那本書里看過一句話跳纳,“他不用說話,籌碼就是他的發(fā)言贪嫂,一個沉默的牌手是一個謎寺庄,一個謎總是讓人害怕的”。
“要是你頭腦中只有能否取勝力崇,那你就已經(jīng)輸了斗塘,”他微笑著對我說。
我從沒見阿爾蒙德發(fā)過火亮靴,他甚至連一次小小的不悅都不會放在臉上馍盟,他雖然性格和善沉穩(wěn),卻不愛說話茧吊,更多時候只是在一旁觀察著贞岭,臉上還掛著溫文爾雅的神色,好像什么都能接受搓侄,什么都不意外瞄桨,不過他一開口總是場合的點睛之筆,仔細(xì)想想能體會出一種非同尋常的幽默休讳,你很難分清他的話是不是玩笑讲婚。雖然阿爾蒙德的語言常能贏得周圍人的歡笑,但他又有種難以描述的莊重感和距離感俊柔,你總覺得這個個人的內(nèi)心和周圍的世界有著跨越不了的屏障筹麸,使你不敢在他身上亂開玩笑。
幾場牌局后我們慢慢熟絡(luò)起來雏婶,對阿爾蒙德先生有了一些了解物赶,他是倫敦一位富有的銀行家,年輕時去約翰內(nèi)斯堡打拼留晚,白手起家的典范酵紫,至今在南非還有好幾處他投資開采的金礦告嘲,許多靠著計謀和冷血白手起家最后發(fā)了大財?shù)娜硕疾惶矚g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過去,但阿爾蒙德完全沒有這樣的顧忌奖地,如果時機合適橄唬,他也會簡單談?wù)剰那坝腥さ氖虑椋哐诺臋C智很是令人嘆服参歹,他這樣的人雖然骨子里不愛說話仰楚,但總有魅力吸引別人求他開口。
我們終于聊起了他發(fā)家的故事犬庇,他輕描淡寫地講給我僧界,用的還是玩笑一般的語氣,我記得很清楚臭挽,他的右手從頭到尾都在把玩一塊小小的綠色籌碼捂襟,小小的藍(lán)眼睛機敏又內(nèi)斂。
“我最開始不是從事礦產(chǎn)的欢峰,我那時還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葬荷,在一條商船上工作,只是個普通的海員纽帖,我的一生很可能就會像大多數(shù)水手一樣在辛勞和粗鄙中度過闯狱,頂多老到不能動了才回到蘭開夏郡,用朗姆酒把自己灌醉到死抛计。但也許是上帝安排,我遭遇了海難照筑,我們那艘小小的老式帆船被風(fēng)暴砸得稀爛吹截,什么都沒有了,萬幸的是我們離海岸不遠(yuǎn)凝危,我游上了岸波俄,,第二天天亮?xí)r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深處何方蛾默,那是一片荒涼的海岸懦铺,往內(nèi)陸去幾公里都是野蠻的原始叢林,沒有一點人類活動的跡象支鸡,如果有也更可能是未開化的食人族冬念。我沿著海岸走了幾個禮拜,一路上搜集著所能找到的食物牧挣,也留意著海面上有沒有歐洲船只的蹤跡急前。饑餓、孤獨瀑构、猛獸的危險裆针、糟糕的天氣,都會腐蝕一個人的信念,但其中最可怕的是對未知的恐懼世吨,你對自己能不能回到文明世界澡刹,甚至還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茫然不知。現(xiàn)在坐在明亮的電燈下耘婚,周圍都是手里托著杜松子酒的人罢浇,你可能覺得這樣想不可思議,因為你知道只要沿著非洲海岸線走一定能找到一處港口或是城鎮(zhèn)的边篮,但當(dāng)你一個人身處夜晚的叢林中己莺,環(huán)繞四周的是成百上千不知名的野獸發(fā)出的聲音時,沒有幾個人還能保持現(xiàn)在的鎮(zhèn)靜戈轿。那件事改變了我凌受,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幾處里程碑般的時刻,影響你走向的其實不過就那么幾步思杯∈を龋回來之后我打了幾份工,攢下一點積蓄后投資了一座沒人看上的金礦色乾,接下來的事情隨便誰閉上眼睛都會做誊册。”
阿爾蒙德先生的父親是蘭開斯特的一個教堂執(zhí)事暖璧,他沒有走上父親的道路案怯,而是選擇了一種更加刺激的生活,而他也的確成功了澎办,而且他對自己妻子也很滿意嘲碱,如果非要給他一個世俗的詞來評價他的話,那就是成功局蚀,盡管我知道這會掩蓋他的性格中真正有趣的地方麦锯。
雖然每天早上去看海水與前一天的沒什么不同,但因為人知道自己在跨過赤道琅绅,跨越大西洋扶欣,每一步都在離卡塔赫納更近,所以無邊無際的天空和海洋怎么也欣賞不夠千扶,好像能遠(yuǎn)遠(yuǎn)聞到加勒比的氣息一般料祠,帶給心靈一種充滿興奮的希望。傍晚的時候我會在甲板上散步县貌,來回走好幾圈术陶,一邊消化掉白天里積攢在腸胃里的那些雞尾酒,一邊欣賞落下去的夕陽煤痕,它像一個碩大的橘子梧宫,逐漸沉入酒紅色的海面接谨,船首的墨西哥歌唱家彈奏自己的吉他,口中隨意散落出幾首西班牙語民謠塘匣,奇異的曲調(diào)和陌生的單詞滾落到每個人腳邊脓豪,甲板上洋溢著輕松愉悅的氣氛,年輕小姐和她的母親躺在甲板椅上忌卤,衰老木訥的先生面對著大海抽煙扫夜,一個高個子年輕人正仰靠在欄桿上瞇著眼睛,我也輕松極了驰徊,我能感覺到笤闯,自己心底的意識也在隨著波濤舒緩地上下起伏。此刻那一對夫妻也在不遠(yuǎn)處棍厂,阿爾蒙德的左手從后面環(huán)繞著太太的腰颗味,兩人都沒有說話,都在眺望遠(yuǎn)方牺弹,但他們離得很近浦马,誰都能感受到他們之間心意的相通。他們時刻維持著那種克制和冷靜张漂,不讓暗流洶涌的愛意淹沒他們的理智晶默,讓局面不可收拾,讓旁人尷尬航攒,但他們越是想要阻止內(nèi)心自然情感的流露磺陡,就越是讓周圍的人感嘆羨慕,一般來說漠畜,五十歲的夫妻之間能避免讓愛情陷入無動于衷的境地就已是不易仅政,但眼前這兩位平靜的外表下卻是如初戀一般洶涌的潮水,而他們之間的那種默契和體面是歲月積淀的結(jié)果盆驹,陌生人看到阿爾蒙德夫婦所生發(fā)的已經(jīng)不只是感動,而是驚喜滩愁。
船長打算在平安夜舉行一場化裝舞會躯喇,邀請所有人參加,乘客們紛紛表示歡迎是硝枉,說來也奇怪廉丽,圣誕節(jié)前幾天天空一直陰沉沉的,海上的風(fēng)力也不小妻味,就在圣誕前夜的下午正压,天空突然又晴朗了起來,海風(fēng)從那種濕漉漉的厚重中緩過來责球,變得輕巧涼爽焦履。晚宴置備了不少香檳拓劝,船運公司提供了拉響之后有小禮包的爆竹,里面掉出形狀各異的紙帽子嘉裤,大家紛紛戴上郑临,大家哈哈大笑,所有人都很開心屑宠。交誼廳中央立著一株圣誕樹(看來有人早早就想到了這回事)厢洞,孩子們尖叫著跑來跑去,人們互相交換禮物典奉。這無疑是一場成功的宴會躺翻。
阿爾蒙德夫婦不怎么跳舞,更多時候是在和周圍的人聊天卫玖。當(dāng)我邀請瑪?shù)贍栠_(dá)跳一曲時公你,她爽快地答應(yīng)了,菲爾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著我骇笔。
“今晚開心嗎省店?”我說道。
“當(dāng)然笨触,很多無聊的事情在船上做要比陸地上更有趣懦傍,”她的綠色眼睛很可愛,像一對月牙芦劣,“我不是在說跳舞無聊粗俱,”她補充道。
“因為菲爾嗎虚吟?”我得承認(rèn)寸认,這么說的時候我心底是有幾分羨慕的。
“也不全是串慰,我一個人時也會很快樂偏塞,我不允許自己垂頭喪氣的“铞辏”
“我猜菲爾可沒法把你一個人丟下灸叼,在這個年紀(jì),你們是我見過感情最好的夫妻庆捺」沤瘢”
她突然干笑幾聲,手臂的力量松了一下滔以,她不是個能把心思藏住的女人捉腥,一絲難解的困惑像漣漪一樣在她臉上散開,又慢慢恢復(fù)你画,變得平滑如初抵碟,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桃漾。我有些尷尬,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立磁。一曲終了呈队,她突然對我說:
“我們其實不是夫妻〕纾”
我以為我聽錯了宪摧,不敢把話接下去,只能用一種詢問地神情請求她繼續(xù)說下去颅崩,此刻周圍充斥著歡樂的笑聲和喧嘩几于。
“你可能會覺得這有些不恥,但話說回來沿后,某種層面上沿彭,我就是為了擺脫自己和別人對我的這種指責(zé)才出來旅行的,說出來也無妨尖滚『砹酰”她斂起自己胸腔里積蓄的勇氣說出這幾個字,就好像對方一定很清楚她此刻在意的是什么漆弄。
“我不是個保守的人睦裳,”我試著給出一點鼓勵讓她把故事講完。
她拿了一杯干馬提尼坐下來撼唾,抿了一小口廉邑,不是真的解渴,更像是讓自己緩口氣倒谷。她穿著一件普魯士藍(lán)色綢衣蛛蒙,柔順的褐色頭發(fā)做成一個端莊的樣式,那張結(jié)合了溫柔和堅毅的臉上沒了第一天時的活力渤愁,反倒讓人覺得有些壓抑牵祟,除了她的眼睛還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瑪?shù)贍栠_(dá)的面容雖然算不上驚艷抖格,卻有種恒久的魅力课舍,不會讓人厭倦,倒退三十年一定稱得上美麗他挎。
“我決定結(jié)婚時幼稚極了,如果有人現(xiàn)在問我后不后悔捡需,我要是說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办桨,那是徹頭徹尾的謊話。直到阿爾蒙德站辉,我才看見了我的另一種可能呢撞。你也見到了损姜,他很成功,一次很偶然的場合殊霞,我們認(rèn)識了摧阅,之后又有幾次我們巧合地見了面,我對他有好感绷蹲,而且興奮地發(fā)現(xiàn)他也很喜歡我棒卷,要是只見過一次,這事大概也就那么過去了祝钢,可是命運三番五次的戲弄讓我們倆看到了某種宿命中的契合比规。我們兩個人年齡相仿,他沒有結(jié)婚拦英,我也早就跟我的丈夫分開蜒什,每個月他只給我一筆錢,再沒什么來往疤估,我和菲爾之間沒有什么屏障灾常。我從小就渴望異域,總夢想著到某些野蠻未開化的地方透透氣铃拇,他知道后毫不猶豫地就放下一切帶我坐上了這艘船钞瀑。”
她的目光像蝴蝶一樣輕盈锚贱,她的語氣里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驕傲仔戈,有種把話都說出口,不用再隱瞞的舒暢拧廊,卻依然在抑制著某些更熱烈的监徘,也更危險的情感,她知道吧碾,一旦那些感情噴薄而出凰盔,估計只能迎來對方的錯愕和奚落。
“可能沒幾個女人能拒絕阿爾蒙德先生倦春,他太完美了户敬,”我說,努力做出善解人意的樣子睁本,就是人們在安慰別人時的模樣尿庐,好像在說:“我真的很理解你的意思∧匮撸”我接著說道:“年輕人時常犯錯抄瑟,不是嗎?我始終覺得枉疼,人們應(yīng)該等年紀(jì)大了再挑選伴侶皮假,這樣就不會受到愛的激情的干擾鞋拟,它是年輕的特質(zhì)之一,但不適合做婚姻的基礎(chǔ)惹资『馗伲”
她點點頭,說:“確實褪测,我本來有個不錯的前途的猴誊,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我母親祖上曾經(jīng)是約克郡的某個伯爵汰扭,可是你也知道稠肘,時代變了,莊園維持不下去萝毛,到我外曾祖父那一代已經(jīng)變賣了所有的資產(chǎn)寄悯,渾身上下只剩下高傲的自尊這一樣?xùn)|西與普通人不同了厂庇。等到我長大時我母親已經(jīng)是個很現(xiàn)實的人了,她斤斤計較,有時喋喋不休拉馋,想要控制一切掷伙,盡管她當(dāng)初想必也是靠著心底的浪漫幻想嫁給我父親的检柬。我父親是個布商婿斥,靠著不要命的勤勞、聰明積攢下一家可以稍稍值得驕傲的店鋪巴粪,有些事情是那些生活已經(jīng)離我而去二十多年后我才懂得的通今,他兢兢業(yè)業(yè),沉默寡言肛根,其實一心想讓自己的妻子過得體面辫塌,只是為了滿足她心底殘留的一點點對貴族身份的幻想∨烧埽”她輕輕嘆口氣臼氨,卻沒有懊悔的悲傷。她聽起來既像在懷念過去又像在認(rèn)命芭届,“家里只有我這么一個姑娘储矩,我父親送我去讀大學(xué),然后嫁給一個所謂的專業(yè)人士褂乍,醫(yī)生啊持隧,律師啊,我自己呢逃片?拿到學(xué)位以后還能去教書屡拨。我人生的藍(lán)圖如此簡潔明了,沒有一絲褶皺,也不會有一處歧義洁仗,可是我遇見了約翰·克羅斯比⌒远В”
約翰·克羅斯比赠潦,這個名字像投入湖心的一顆石子,我很確信自己的大腦想起了什么草冈,可想要去找時卻又找不到她奥,我的記憶在奮力回想,好像往井里丟一個竹籃怎棱,但什么也撈不著哩俭。
“他真的很帥,即使放在現(xiàn)在拳恋,我也不敢確鑿地說自己見過多少個比他更英俊的男人凡资。他個子很高,除了高谬运,體格也很壯隙赁,最打動人的是他的下巴的線條,那么硬朗堅毅梆暖。他父親和我父親都是商人伞访,年輕的時候生意上時常有往來,他們雖然不是多親密的朋友轰驳,但關(guān)系還算不錯厚掷,有幾次他們路過倫敦,就住在我們家里级解,你也知道冒黑,事情就順理成章地發(fā)生了。我愛他簡直死去活來蠕趁,甚至讓現(xiàn)在的我有些憎惡我自己薛闪,我很少去翻相冊,很少去記住什么俺陋,但每當(dāng)我那么做時豁延,我還是會感覺不可思議。我告訴他我對他的感情腊状,一開始他有些受寵若驚诱咏,但很快也愛上了我。后來他到軍隊服役缴挖,又參加了布爾戰(zhàn)爭袋狞,戰(zhàn)爭一結(jié)束我們就結(jié)了婚。我打算一心一意做個好妻子,就放棄了去教書的計劃苟鸯,最后連攻讀學(xué)位的計劃都放棄了同蜻,他在外交部工作,賺的錢足夠我們花了早处,我們在蘭貝斯租下了一套小公寓湾蔓,雖然比不上我在家時的舒適,但我心里沒什么埋怨的砌梆,我知道我們的生活已經(jīng)能讓很多相同的年輕夫妻羨慕了默责。但時間越來越久,有一種很難言說的感覺在我的心里產(chǎn)生咸包,而且越來越濃烈桃序,我們穩(wěn)定了下來,可就是這種安穩(wěn)的日子讓我焦躁烂瘫,我覺得自己就像莫泊桑小說里某個政府職員的老婆媒熊,一想到未來無窮無盡的單調(diào)日子我簡直頭皮發(fā)麻。等到最初的那段激情褪去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忱反,而且約翰似乎也變了泛释,他本來是個很有魅力,也有幾分天生的幽默感的人温算,可是卻再也沒法把我逗笑了怜校,他晚上吃過飯后就去附近的咖啡館里一坐,不停地喝咖啡注竿,喝夠了再去打牌茄茁,一直到很晚才回來,他開始抽煙斗巩割,那種糟糕的煙絲味道讓我抓狂裙顽,我不允許他在家里抽煙,而他只是聳聳肩宣谈,拿著煙斗到外面去抽愈犹,在家的時間更少了,他變得懶惰闻丑、無趣漩怎,那雙藍(lán)眼睛從前是那么動人那么純凈,充滿了想象力嗦嗡,如今卻變得呆滯和灰暗勋锤,他就那樣了無生趣地看著你,眼神里空空如也侥祭,好像再也沒有他值得去想一想的事了叁执,我真的變成一個低劣的公務(wù)員的老婆茄厘,就像那些法國人一樣。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以前愛過他谈宛,我心里只有絕望和憤怒次哈,我覺得自己很可悲,而且一想到自己在別人眼里可能是個笑話就更難受了吆录。我想過離婚亿乳,可是約翰并沒有新歡,我的種種痛苦法官估計也很難理解径筏,離了婚我就一無所有了,連住處都沒有障陶,我還記得我結(jié)婚時母親的樣子滋恬,也了解她的性格,她不會很歡迎我的抱究。我跟約翰還是過不下去了恢氯,我換了住處,他同意定期給我一筆錢鼓寺,我勉強還能維持原來生活的水準(zhǔn)勋拟,卻終于自由了÷韬颍”
她說了很多敢靡,很難想象一個人可以對另一個萍水相逢陌生人傾吐這么多私事,可話說回來苦银,或許恰恰就是因為萍水相逢才能讓人放下顧慮袒露心聲啸胧,況且,她還是個女人幔虏。她的臉因為激動而發(fā)紅纺念,看上去甚至更迷人了,有種讓人憐憫的美麗想括,她身上有種因為無所保留而產(chǎn)生的童真之感陷谱。宴會歡騰到午夜,瑪?shù)贍栠_(dá)被菲爾·阿爾蒙德牽著手走出交誼廳時瑟蜈,分明就是一個柔軟的普通女人烟逊。
那個名字依然輕輕回響在我的腦海里,我清點記憶中與他相似的所有人踪栋,希望能想起一點點朦朧的碎片焙格,一開始我似乎想起了某張舞會邀請函,然后我看到一把孤零零的椅子落在墻角夷都,于是一些事漸漸地涌上來——我想起他是誰了眷唉。我曾經(jīng)在倫敦的幾次派對上見過他予颤,約翰·克羅斯比,時間很久遠(yuǎn)冬阳,沒有三十年也有二十多年了蛤虐,我們淺交過一段時間,后來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國外肝陪,很少回英格蘭驳庭,慢慢就斷了聯(lián)系。抓住一個線頭氯窍,就能連帶牽出一大堆相關(guān)的記憶饲常,我想起了很多細(xì)節(jié),一些不足掛齒的小事狼讨,光線贝淤、氣味、微風(fēng)的質(zhì)感政供,他在我頭腦中的面貌逐漸清晰起來播聪,的確是個儀表堂堂的年輕人,深凹的藍(lán)眼睛看起來不容易親近布隔,但長長的睫毛又讓他顯得有些幼稚离陶,像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伙子,五官很端正衅檀,頭頂?shù)慕鸢l(fā)梳的整整齊齊招刨,他的骨架很大,走在擁擠的地方不免要側(cè)過身子哀军,于是身上有點笨拙的可愛计济,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能講一口流利的法語,幾乎聽不出口音排苍,憑這一點他隨便都能找個還算可以的職位沦寂。他參過軍,從軍隊退伍之后進(jìn)了外交部工作淘衙,我有幾個朋友是他的同事传藏,他們都對約翰評價很高,他很有能力彤守,幾乎從沒把事情搞砸過毯侦,雖然稱不上聰明絕頂,但他身上有著年輕人少見的沉穩(wěn)具垫,所以避免了很多錯誤侈离,他真正缺少的是經(jīng)驗,而這是所有成功的要素里最容易的一點了筝蚕,只要過上足夠的時間他就會成為一個杰出完美的人才卦碾。雖然他的出生沒有給仕途加分铺坞,但大家還是一致認(rèn)為這一點兒不妨礙他將來會成為英國駐某個歐洲國家的大使,也許就是駐法大使洲胖。我和他有過幾次交集济榨,在我的印象里,這是個正派的年輕男子绿映,雖然沒有像阿爾蒙德那樣的機智和能幫助自己在生意場上取勝的狡猾擒滑,但算不上有多死板,很多年輕人都有一副反應(yīng)不過來的樣子叉弦,誰能說阿爾蒙德的那些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一生下就有的呢丐一。約翰會說一些廉價的笑話,也很能融入人群淹冰,我腦海里對他的唯一特寫就是他坐在俱樂部的沙發(fā)里安靜地讀報紙钝诚,我不記得他抽煙斗,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他后來才養(yǎng)成的習(xí)慣榄棵。
我后來只聽說過他一次消息,那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潘拱,有人聊天時告訴我疹鳄,他已經(jīng)不像年輕時那樣雄心勃勃了,他有過到外國做領(lǐng)事的機會芦岂,但他不去瘪弓,大家都不理解,他似乎放棄了很多能送自己平步青云的橋梁禽最,不過慢慢地人們也就習(xí)慣了腺怯,想著一個人年紀(jì)大了,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川无,穩(wěn)定的家庭呛占,也就很難再拋棄一切去追尋某個不著邊際的幻想了。聽我那位朋友的描述懦趋,約翰似乎變成了一個平庸的人晾虑,他還告訴我約翰和妻子關(guān)系不太好。這些事情一一浮現(xiàn)出來仅叫,就像蓋著一層沙子的木桌突然被風(fēng)吹得干干凈凈帜篇,確實讓人訝異,因為當(dāng)初它們也不過是夾雜在一大堆閑話中的零星談資而已诫咱。
我并不覺得瑪?shù)贍栠_(dá)·克羅斯比和菲爾·阿爾蒙德之間的關(guān)系難以接受笙隙,相反還很有趣,即使在真正的夫妻身上也很難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那種和諧和默契坎缭,兩個人雖然社會地位不同竟痰,但畢竟是命運讓他們遇見了签钩,他們的愛意也不像十七八的青年男女初戀那樣驚天動地,引人入勝到成為藝術(shù)家競相描寫的素材凯亮,但卻穩(wěn)定而恒久边臼,雖然拋棄了裸露在外的肉欲,卻在暗處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假消。當(dāng)成年人陷入一場真正的愛情時柠并,那才是最莊嚴(yán),最不可阻擋的富拗。
菲爾依然施展著自己迷人的特質(zhì)臼予,幾乎贏得了所有人的喜歡,盡管他自己可能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啃沪。他下注時看起來是那么隨意粘拾,運氣不好時也絕不期待僥幸。他就像一條自如的魚创千,跟這艘船一樣自由地游弋在大西洋里缰雇。他對瑪?shù)贍栠_(dá)堪稱寵溺,他盡量花時間陪著她追驴,瑪?shù)贍栠_(dá)在場的談話中他也有意無意地開幾句她的玩笑械哟,里面淡淡流露出對她的滿意和自豪。一次我們幾個人在餐廳一張方桌上吃飯殿雪,瑪?shù)贍栠_(dá)的手帕被碰到了地上暇咆,她俯身去撿,幾乎就在她彎下腰的同時丙曙,菲爾的右手伸過來握住了她這一邊尖銳的桌角爸业,等到瑪?shù)贍栠_(dá)重新做好時他才把胳膊伸回去,我清楚地看到在場的幾位夫人掩飾不住的羨慕的眼神亏镰。我并不很理解菲爾對瑪?shù)贍栠_(dá)毫無保留地愛扯旷,對一個五十多歲的銀行家來說,這樣的愛是不同尋常的索抓,不合理性的薄霜,甚至有些危險,也許他奮斗了一輩子纸兔,之前一直在壓抑自己心底的某種訴求惰瓜,當(dāng)他遇到她時這種感覺爆發(fā)了,再也無法抑制汉矿,也許真的只是因為愛崎坊,瑪?shù)贍栠_(dá)和他就是兩塊相互契合的拼圖,終于完整了洲拇。這個女人端莊的臉龐里有種莫名的神秘感奈揍,它的背后可能是一個睿智的個性曲尸,但也有可能空空如也,她散發(fā)出的溫柔卻又堅毅的氣質(zhì)可能是因為她真的有善良質(zhì)樸的天性男翰,也可能只是簡單的因為無知另患。她對菲爾的愛不那么容易察覺,更多時候只是語調(diào)的一絲突然擺動蛾绎,或是眼神中的一個微小傾斜昆箕。
我們離目的地越來越近,這趟旅途也將近終點租冠,第二天就要在太子港团籼龋靠。太陽已經(jīng)落下海面顽爹,甲板上吹來縷縷微風(fēng)纤泵,夾雜著海洋的腥咸味道,光線正在變暗镜粤,海水黑乎乎地看不太清楚捏题,但能感受到它就在那里,隨著游輪的節(jié)律激起陣陣水花肉渴。這里很涼快公荧,人們都在遠(yuǎn)處,亮著地方傳來模糊不清的嘈雜聲黄虱,我一個人站在這里。不知道為什么庸诱,我總是想起約翰·克羅斯比捻浦,那個和我半生不熟的陌生人,我花了很長時間想弄清楚自己對他的態(tài)度桥爽,無論如何朱灿,那絕不是單純的同情,或是鄙夷钠四。在我的想象中盗扒,他一個人舒服地坐在單人沙發(fā)里,右手托著一個普通的棕黑色煙斗缀去,也許有些禿頂了侣灶,兩鬢已經(jīng)雪白,過了這么久缕碎,他終于抵達(dá)了和自己老成氣質(zhì)相符的年紀(jì)褥影,他讀著報紙,終于能靜靜地待在自己喜歡的那個地方了咏雌,在單調(diào)和孤寂中和自己遇見的那個真實世界相處凡怎。他也許是疲憊了校焦,對某些人來說,短短幾十年的生命已經(jīng)足夠讓他熟悉這個世界了统倒,外界的冒險對他來說不再有吸引力寨典,也許他厭煩了,瑪?shù)贍栠_(dá)不切實際的幻想和以之為根據(jù)的苛責(zé)讓他麻木房匆,她可能都沒有意識到耸成,自己不知不覺中從母親那里繼承來了一絲傲慢的氣質(zhì),她從心底里相信自己配得上更好的生活坛缕,而這種生活從根本上只有自我能給予墓猎。不管怎么說,約翰沒有爆發(fā)赚楚,沒有選擇離婚毙沾,他的職位算不上高官,但也不小了宠页,擁有的錢能讓他過上舒適的生活左胞,但他依然愿意維持瑪?shù)贍栠_(dá)的生活,他本可以一刀兩斷的举户,但他沒有烤宙,唯一的解釋是他心里還殘存著幾點對瑪?shù)贍栠_(dá)的愛意,盡管他的愛已經(jīng)變成無動于衷俭嘁,就像一棵行將就木的枯樹躺枕,它存在的理由只是一種體面的習(xí)慣。
想到這些的時候供填,一個人停在我旁邊拐云,我看了一眼,是瑪?shù)贍栠_(dá)近她。
“你一直到卡塔赫納嗎叉瘩?”她問我
“嗯≌成樱”
“我們明天就下船薇缅,到太子港≡苣ィ”
“時間過得真快泳桦,是吧∶溏郑”
“不錯蓬痒,是太快了。”
之后是好長一段時間的靜默梧奢,我們倆都沒說話狱掂,只是看著漆黑的海面。
“你打算什么時候離婚亲轨?”我突然問她趋惨。
盡管在黑暗中,我還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向我投來惦蚊,又立刻收了回去器虾。
“我還不打算離婚”姆妫”
“菲爾很愛你兆沙,我看得出來,他快等不及了莉掂「鹌裕”
“我還不打算嫁給他,”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憎妙,聽不出有什么感情库正。
“你覺得他會樂意只是擁有一個情婦嗎,還是已經(jīng)結(jié)了婚的厘唾,他是個體面的紳士褥符,”我聽不懂她的意思,她的臉掩映在黑暗中抚垃,一成不變的語調(diào)讓人覺得怪異喷楣,“只要你一離婚他肯定立刻就會娶你『资鳎”
“我知道铣焊,我只是覺得我應(yīng)該再等等』昶”
“你不喜歡他嗎粗截?”
“他很有能力惋耙,取得了一些成就捣炬,但他就是缺了一些東西……要是他再勇敢一點,或者更深刻一點就更好了……歸根結(jié)底绽榛,他是個白手起家的人湿酸,談吐總是不夠含蓄,經(jīng)常也不那么優(yōu)雅灭美,雖然他也聰明推溃,但一舉一動中還是有種商人的精明,即使一個身無分文的男爵骨子里也懂得維護(hù)自己的體面届腐,而有些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明白的铁坎,即使他們再幽默蜂奸,再富有也不會,你懂吧硬萍?”
我懂扩所,這最后幾句話讓我把她看明白了。我知道朴乖,她想象中的完美男人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時候祖屏,她害怕了。第一次婚姻的結(jié)局是幻象的破滅买羞,這樣的痛苦本就難以承受袁勺,她不敢冒險再讓自己經(jīng)受第二次考驗。有時候畜普,看清現(xiàn)實要比人們以為的難很多期丰,因為那些沙漠中的海市蜃樓是那么美麗無暇,只要你不走近它漠嵌,它就永遠(yuǎn)存在咐汞,現(xiàn)實會背叛你,將你傷害得體無完膚儒鹿,但幻象不會化撕。她害怕當(dāng)自己終于走到那閃亮的水潭,鮮綠的草地和棕櫚樹時约炎,一切又會消失不見植阴,與其說她是在向我解釋,不如說她是在尋找理由說服自己圾浅。
“我不怕別人說我勢利掠手,我知道自己只是個凡事求精的完美主義者而已,我想我還是享受自己的生活就好狸捕,而且我也發(fā)現(xiàn)了喷鸽,我的確善于獨自生活【呐模”
“你會遇見讓你滿意的人的做祝,”我這么說。
“也許吧鸡岗,不過我已經(jīng)釋懷了混槐,”她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還有一絲輕輕的嘆息。
那個海市蜃樓還住在她心里轩性,也許將一直住下去声登,不過好在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如何與之相處,既不會讓自己離得太近以至于被灼傷,也不會讓它徹底破滅以至于丟失自尊悯嗓。我知道件舵,不管結(jié)局如何,她都相信她配得上自己所追求的脯厨。
“希望你們旅途愉快芦圾。”
“你也是俄认「錾伲”
她轉(zhuǎn)身離開,我聽著她的腳步聲一點點遠(yuǎn)去眯杏,消融在黑暗當(dāng)中夜焦。
202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