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從恩施回京的臥鋪上,我遇到一個老人主经。
我大概6點接近7點上車,找到鋪位庭惜,放好東西后罩驻,拿出kindle放在一邊,開始悠閑地批閱微信护赊、朋友圈等事務(wù)惠遏。
冷不丁的 ,背后走過來一個人骏啰,徑直拿起我的kindle节吮,翻來覆去看了一會,不打任何招呼判耕,沒有任何說明透绩。我很震驚又尷尬,有那么一瞬間我都懷疑這個kindle是他的壁熄,我拿錯了帚豪。
我跟他對視了幾秒,是個老人草丧,頭發(fā)花白狸臣,但是長得非常英武,像是動畫片里充滿智慧的正派boss昌执,比如葫蘆娃的爺爺之類的烛亦。
為了緩解尷尬,我笑了笑懂拾,不問自答的說煤禽,“電子書嘿嘿∥郏”
他沒理我呜师,沒說話,沒表情贾节,輕輕放下kindle汁汗,攥著打滿熱水的杯子,轉(zhuǎn)身回到鋪位栗涂。
他住我斜對面下鋪知牌。火車哐哧哐哧的往前走斤程,我愣了一會角寸,心想菩混,真是個奇怪的爺爺。
幾分鐘之后扁藕,賣晚餐的人來了沮峡,他叫住了推車,要了一份飯亿柑。
乘務(wù)員給他打菜的時候邢疙,他極具表演性的將一次性餐盤往前一送,表情嚴肅又調(diào)皮望薄,像是授予盛菜的乘務(wù)員什么勛章似的疟游,煞有介事,我忍不住笑了痕支。
菜盛好颁虐,他端著來到窗口的座位(上面坐著人),也不說話卧须,沉默的施加壓力另绩。對面本來坐著一個中年大叔的,見他這樣故慈,立刻起身離開板熊,屁股尿流的樣子。
他朝我撇撇嘴察绷,指了指對方干签,意思好像在說,這人本來就不該坐在這里的拆撼。我朝他默契的一笑容劳,感覺對方是個頑皮的老頭兒,只是說不上哪里闸度,好像有點不對竭贩。
他坐下,開始安靜的吃飯莺禁,目光對視的時候留量,他破天荒的第一次露出了表情,笑了哟冬,我受寵若驚楼熄,連忙加倍的償還以微笑。
吃了一會浩峡,他突然指著我可岂,做了一個吃飯的手勢。我心下大駭翰灾,又瞬間了然缕粹,原來他是聾啞人稚茅!剛才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我內(nèi)心震動表面卻波瀾不驚的跟他連比劃帶說的表示自己吃過了平斩,他點點頭亚享。
吃完飯,他安靜地收拾好餐盤回到了鋪位绘面。一晚再也無話虹蒋,我上去睡了,一覺到早晨8點飒货,下床的時候,這位爺爺早就坐在了窗邊的座位上峭竣,他重重的指了指我塘辅,臉上帶著些長輩的嗔怒,我立刻明白了皆撩,他在說我太懶惰扣墩,起床太晚了,一直不以為恥的我突然羞愧了扛吞。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呻惕,下床洗漱,回到鋪位的時候滥比,發(fā)現(xiàn)這位爺爺在寫字亚脆,鋼筆字,身上換了新的衣服(怎么換的Cし骸)濒持,襯衣和休閑西褲,干凈整潔沒有一絲褶皺寺滚,手上戴著一塊說不上名貴但是很有質(zhì)感的金屬表柑营,像一個退休老干部。
但他應(yīng)該分明不是村视,我聽旁邊的悄聲議論官套,他一大早就起來了,坐在窗邊安靜練字蚁孔。是一本整潔奶赔、精致的本子,并非隨便帶的什么紙勒虾,看起來是堅持寫了很久了纺阔。
后來聽周圍的人聊天,知道老爺爺是來北京旅游的修然,隨身帶了一個xx旅行社的旅行包笛钝。車廂里好像是一個旅行團质况,其他人都是拖家?guī)Э冢挥兴且粋€人玻靡。有個導游小姑娘不時過來跟他說幾句話结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熟人囤捻,但是又似乎誰都跟他認識臼朗,走過來都打個招呼,不會說話的他如何做到的蝎土。
快到北京的時候视哑,我坐在下鋪看書,他過來拍拍我誊涯,指了指自己的身份證挡毅,嘴里發(fā)出嗚嚕嗚嚕的聲音,我跟周圍的幾個阿姨猜測了一下暴构,他想說跪呈,讓我拿出身份證,要換票了取逾,但是什么時候換票需要身份證了耗绿,我擺手表示不需要,他很悲傷的看著我砾隅,但也不堅持误阻。
大概還不到南六環(huán)的時候,他收拾好東西晴埂,眼看這是要下車了堕绩,他指指手表,咕嚕咕嚕的說著邑时,好像讓我下車奴紧,我連比劃帶說的表示,車晚點了晶丘,等一下再下黍氮。他不信,看勸我不動浅浮,搖搖頭沫浆,一副無可救藥的樣子哄辣,固執(zhí)的一個人提著包走向門口缎讼。
大概十分鐘后,他回來了坞嘀,還是沒什么表情郁油,反而我不好意思的沖他笑笑本股,為我的信息更正確抱歉攀痊。他突然沖我伸出了大拇指,我以為他說我厲害拄显,知道車晚點苟径,后來才明白,他做了一個看書的手勢躬审,是說我一直在看書很厲害棘街,也巧妙的避開了自己出去又回來的尷尬。
所以承边,我大概知道他應(yīng)該不是什么老干部遭殉,至少不是高階老干部,應(yīng)該也沒出過什么門博助,對于很多出行常識也不是很清楚恩沽。他全程沒有用手機,估計也不是智能手機翔始,他自然也不需要聽歌、打電話里伯、看視頻城瞎,只能發(fā)短信。
下車后疾瓮,看著他的背影落寞匯入人群脖镀,又似乎很堅定的樣子±堑纾看他年紀大概應(yīng)該是建國前后的人蜒灰,在那個普通人都活得很艱難的時代,他一個聾啞人如何保持了對自己的尊重體面到今天肩碟?在這沉默的近一個世紀里强窖,他想過什么,他有哪些愛恨削祈,他有沒有結(jié)婚翅溺,有沒有生子,我一概不知髓抑。
我突然想到咙崎,他可能不是在練鋼筆字,他在記日記吨拍,他在跟自己交流褪猛。活在一個被靜音了的世界中的人羹饰,一個被斬斷了與周遭溝通渠道的人伊滋,是一種怎樣的生活狀態(tài)碳却?
想起黑鏡中的一集,一個人被在真實社會中屏蔽了新啼,他在其他人眼里是一個黑影追城,他看到的屏蔽他的其他人也是黑影,他無法交流燥撞,雖處于人群中座柱,但由于荒野一般的隔絕和孤獨感。對一個聾啞人來說物舒,不是一樣嗎色洞?只不過他不是被mute,他天生就是一個內(nèi)置靜音的人冠胯。一個無法表達的人火诸,他如何排解積蓄的情感和對世界的看法,他只好寫下來荠察。便縱有千種風情置蜀,更與何人說?真的不是找不到一個能理解自己的人說悉盆,而是根本無法說盯荤,便是這種孤獨了吧。
這種被mute我在異國旅行的時候體會到過焕盟,那種周遭環(huán)境對你的靜音是打碼式的靜音秋秤,而不是徹底靜音,你可以聽到聲響脚翘,看到文字灼卢,但卻看(聽)不清細節(jié)来农,像是安裝了一個未被漢化程序鞋真,縱然如此也是非常難過的。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掙扎沃于、奮斗灿巧、追名、逐利揽涮,無非都是想要被理解抠藕,只不過像那個老爺爺那樣的人,預(yù)先知道巴別塔的存在而放棄了被理解的渴望蒋困,蕓蕓眾生需要很久才理解盾似。吵鬧的站臺上人們大聲交談,誰又能理解誰的離開和到來。
你看不懂一個人不是你愚笨零院,而是每個人本身都打碼溉跃。要像尊重正版碟一樣尊重自己,哪怕從沒被人讀懂告抄。同時撰茎,珍惜你身邊對你無碼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