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劇不終
“你追你的西餐廳刻获,我愛我的街邊店蜀涨。”
一次老朋友聚會蝎毡,在討論聚會地點時厚柳,大家意見不合爭執(zhí)不下。在爭得面紅耳赤之際沐兵,這句話從我的嘴里不受控制地飄出來别垮,帶著一絲小情緒,毅然地和精致的扎谎、精英的美食劃清界限碳想。
說起來有點小慚愧烧董。這么多年過去,我的味蕾還是沒能高尚起來胧奔。還是無法接納那些高檔餐廳里需要細(xì)細(xì)品味的冷艷菜式逊移,還是忍不住在五星級酒店花樣繁多的自助早餐里挑選面條餛飩豆?jié){油條,還是忠實地愛著那些蒼蠅小館龙填、路邊攤胳泉、街邊店、大排檔岩遗。
昨晚看到一段訪談視頻扇商,里面那個留著小平頭的男人說:“我自己就愛吃個街邊店。我沒必要假裝對那個特別繁復(fù)的宮廷菜肴有特別特別透徹的研究喘先,那些有人去研究就好了钳吟,我對那個從來就沒有感興趣過。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窘拯,我不覺得那種菜帶來的快樂红且,比路邊店帶來的快樂更多。”
把這段話濃縮一下涤姊,妥妥的就是這樣一句跋痉:
“你追你的宮廷菜,我愛我的路邊店思喊”诔辏”
因為這段話,我把這個質(zhì)樸淳厚恨课、接地氣說人話的中年男人歸為同類舆乔。迅速路轉(zhuǎn)粉,迅速在京東上下單買了一本他的《至味在人間》剂公。
此刻希俩,這本書正熱氣騰騰地躺在我的書桌上。
寫這本書的這位中年男人纲辽,是陳曉卿颜武。
此前,我知道的這個名字拖吼,是紀(jì)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總導(dǎo)演鳞上,是美食家,也是美食作家吊档,是總在幸福地做著一應(yīng)和“吃”有關(guān)的事的人篙议,是我想象中更加偏愛魚子醬焗蝸牛鵝肝凍韃靼牛排紅酒香檳仿膳宮廷私房菜的那種人。
然而他不是怠硼。對這些鬼贱,他好像也愛不起來趾断。
他拒絕“美食家”這樣的稱謂,他說自己充其量就是個美食愛好者吩愧。
他說芋酌,“我喜歡那些沒有什么太大名氣的小廚師,我也喜歡寫沒有轉(zhuǎn)盤桌子和空調(diào)地毯的那些館子......我怎么這么愛這樣的環(huán)境呢雁佳?它就跟我平時生活中的點點滴滴一模一樣脐帝,我太喜歡這樣的飯館了。”
他說糖权,“我拍的人堵腹,95%都是普通人,我非常善于在普通人身上發(fā)現(xiàn)他們的不平凡星澳,而且我會覺得他和我有很多的共鳴疚顷。”
一天禁偎,為寫一個美食專欄腿堤,陳曉卿走進一家人均消費40元左右的蒼蠅小館。
還沒到飯點如暖,一個服務(wù)員在剝辣椒笆檀,另外幾個服務(wù)員一邊在穿缽缽雞的串兒,一邊操著一口川普聊天盒至,聊的話題是馬上要回家了酗洒。
一個中年婦女問一個小伙子:“你有什么心愿?”
小伙子答:“我到現(xiàn)在都想知道茅臺酒是什么味道枷遂∮V裕”
另外一個女的說:“我們家老公喝過,什么味道他也講不清楚酒唉,但是他說矩桂,好酒就是不上頭,喝了不頭暈黔州∷w蓿”
這些質(zhì)樸的對話阔籽,被陳曉卿撿到寶一樣地贊嘆:
這是一些特別活靈活現(xiàn)的流妻,有生命活動跡象的話。
必須要承認(rèn)笆制,我愛死了這個提法——“有生命活動跡象的話”绅这。
這意味著,不必裝得深沉在辆,不必明明無感偏生要屏著呼吸來一串沒有生命活動跡象的話证薇,比如:
“這酒略有點澀度苔,單寧還不夠柔化』攵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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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我愛的一家街邊店寇窑。
大學(xué)畢業(yè),我從北京的大西邊箩张,橫穿長安街到了大東邊的通州上班甩骏。
走街串巷,循著味道先慷,終于讓我找到了一家重慶人開的小館饮笛。坐落在不起眼的北街上,門臉不大论熙,用餐面積也就二十來平米福青。他家有當(dāng)時通州獨一份的正宗彭縣鍋盔、四川涼面脓诡,十塊錢不到就可以果腹无午。
便宜!地道祝谚!是我的舌頭和錢包都十分滿意的一個吃飯的好地兒指厌。
老板是個高高大大的退伍軍人,做的一手好酸菜魚踊跟。他有著四川人的聰明勁兒踩验,在經(jīng)營上舍得花心思。他喜歡音樂商玫,居然在本來就不大的面積里生生擠出近兩平米的地方做了個小小的表演臺箕憾,每晚8點,請來的歌手自彈自唱拳昌,嗨爆全場袭异。
他家生意因此出奇得好。每到晚上8炬藤、9點鐘御铃,別家餐館過了飯點就冷冷清清,而他家總是客滿沈矿,排隊等位的人擠擠挨挨地候在門口上真,有座位的人一副喝著小酒吃著小菜聽著小曲兒的幸福模樣。
他家的菜單在慢慢長大羹膳。越來越多饞人的新菜睡互,蘸水蹄花湯、豆花魚、涼拌折耳根......道道都是我愛的家鄉(xiāng)味就珠。
他家的生意也在慢慢長大寇壳。把弟弟從重慶接來,兄弟齊心經(jīng)營妻怎。先是盤下了隔壁房間壳炎,店面擴大了一倍;接著哥哥又在海淀尋了一處新址多開一家小店逼侦;后來北街拆遷冕广,又搬到了臨近城鐵的繁華地段。唯一不變的偿洁,是店里的陳設(shè)餐具撒汉,依然質(zhì)樸著,簡陋著涕滋。
他家的人口也在慢慢增多睬辐。他離了婚又結(jié)了婚,當(dāng)初只有4宾肺、5歲的兒子如今已有了自己的女朋友溯饵;弟弟也在這座城市里找到了另一半,安了家锨用,添了一個小寶貝丰刊。
和每個異鄉(xiāng)人一樣,就像一粒種子被風(fēng)吹到了城市的某個角落增拥,孤獨地扎下根來啄巧,生根發(fā)芽,努力生長掌栅,枝繁葉茂秩仆。
這二十年來,我就像一只嗅覺靈敏的小獸猾封,無論他們搬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澄耍。家人來京也好,同學(xué)好友聚會也好晌缘,我都忍不住把他們帶去我固執(zhí)喜歡著的這個簡陋的小館齐莲。
我早已和兄弟倆熟稔。每次去磷箕,必定是鄉(xiāng)音來招呼我选酗,聊聊老婆孩子說說店里生意;每次走搀捷,賬單上的零頭必定會抹去星掰。
每逢為挑選吃飯的地方愁腸百結(jié)的時候,我家王先森總是會適時提醒:要不就豆花魚莊嫩舟?寫到這里氢烘,我又想起了陳曉卿的一句話:
它(最愛的街邊小館)就像胎記一樣,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它的位置家厌。
對于我們迷戀過的那些散落在街頭巷尾的街邊店播玖、大排檔,我相信饭于,舌頭永遠(yuǎn)不會撒謊蜀踏。
文 | 劇不終
圖 | 圖片據(jù)CC0協(xié)議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