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救我干鳥敞曹,老子活夠了,一覺睡過去多好局齿,偏你們多管閑事把老子救活橄登,往后你們養(yǎng)著老子嗎拢锹?”
病房里傳出一時強時弱的喝罵聲,兩個護士在護士站交頭接耳蹋半,不時爆出一陣略帶克制的笑聲充坑。
病房里喊得久了捻爷,大概嗓子也累,終于歸于平靜巡莹,空蕩蕩的走廊里鋪滿落日余暉榕莺,門窗緊閉棵介,將風沙阻擋在外邮辽。
醫(yī)院,是小醫(yī)院岩睁,小到它更像是一個診所揣云。
但在冷湖邓夕,也盡夠用了,這個小鎮(zhèn)上統(tǒng)共也沒多少人点弯,以至于每一個人都毫無秘密可言抢肛,就算光著身子在大街上走碳柱,也未必有好奇的人去圍觀莲镣。
老頭叫杜仲,年輕時特種兵出身灵寺,后來聽說犯了錯誤略板,被上頭流放一般扔到冷湖來慈缔,自此這個外鄉(xiāng)人就像沙漠里的胡楊扎下根來,再未離開過瓤檐。
太陽落山前挠蛉,之前閑聊那兩個護士中年輕的一個舉著托盤進來谴古。
“一號床病人,該打針了汇陆≌贝”
杜仲縮在床上勺疼,眼皮都沒翻,嘴里嘀咕著:“還排號呢恢口,你們這院里就老子一個躺著的耕肩,編什么號,還有二號病人嗎婚被?閑得蛋疼址芯〈芫酰”
那護士也不理會老頭的唾沫星子禀挫,似乎早已習慣语婴,動作麻利地抓過老頭一只胳膊驶睦,在手腕上扎下針场航,調(diào)整好輸液的速度廉羔,全程沒有跟老頭說一句話蜜另,收拾好就轉(zhuǎn)身出去。
“娘的,都不跟老子說話啊此迅∷市颍”杜仲躺在床上憤憤不平鲁猩,但是失去了發(fā)泄對象廓握,他這股子火氣也就沒有持續(xù)多長時間。
虎落平陽被犬欺男应,龍行淺水遭蝦戲沐飘,杜仲年輕的時候何等威風耐朴,一旦壯士暮年盹憎,總是凄涼多過榮耀脚乡。
一個人躺在床上出神的時候滨达,他眼前總是恍惚有個人影捡遍,是她吧画株,杜仲這時候十分懊惱自己的老花眼已經(jīng)嚴重到如此地步啦辐。
真希望是你啊芹关,他心里想侥衬。
……
杜仲二十八歲那年到了冷湖,從此再未離開直颅。他曾經(jīng)答應過母親的要求功偿,此生都不會踏上冷湖的土地械荷。
但是他食言了投蝉,仿佛腦袋里有另一個自己不停地蠱惑著他瘩缆,要去庸娱,一定要去,冷湖是他此生的歸宿归露。
就像他的父親剧包,杜仲很小的時候就聽周圍人說,他的父親曾經(jīng)去過冷湖一铅,回來之后就得了外星病潘飘。
外星病卜录,是老百姓的說法眶明,自從多年前人類中爆發(fā)一種怪病赘来,患病的人會在短時間內(nèi)失去自己的意識犬辰,變成行尸走肉一般的活死人冰单。
可他們又不是植物人诫欠,因為他們自此之后不會再有睡眠荒叼,只是一刻不停地到處游蕩,幽靈一般坏晦。
而在他們的腦部能夠發(fā)現(xiàn)的唯一異常昆婿,只是一種結(jié)構(gòu)很簡單的冠狀病毒仓蛆,除此再無其他挎春。
許多年過去,聰明的人類征服了海底和星空施禾,卻無法征服這種在顯微鏡下結(jié)構(gòu)極其簡單的冠狀病毒拾积,于是只能將之歸罪于尚未證實有無的外星人拓巧。
杜仲初來冷湖的時候一死,寒冬料峭投慈,車窗外的植被越來越稀疏伪煤,綠色逐漸消失抱既,世界的色調(diào)緩緩蛻變成枯黃。
杜仲有些意外蚀之,軍列的速度似乎格外緩慢足删,出發(fā)已經(jīng)兩個多小時失受,還沒有到達目的地贱纠,他靠著窗邊谆焊,陽光照進來浦夷,與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
溫暖的陽光使人慵懶呐馆,他有了些睡意汹来,頭天晚上他還夢到了曉靜收班。
高中時候的初戀谒兄,只是在夢里剎那間露了個臉承疲,運氣好的話燕鸽,今天或許還會夢到啊研,入眠之前他這樣想著悲伶,但夢境這東西本就虛無縹緲住涉,比現(xiàn)實還要不靠譜舆声。
此刻媳握,杜仲坐在車上蛾找,夢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打毛,那里天空晦暗,空氣污濁碰声,遍地飛沙走石诡蜓。
視線所及都是高低錯落的金屬機器以及稀疏雜亂的土黃色建筑,這些建筑倒是眼熟胰挑,像極了一些民俗畫冊上百十年前北方村落里的土坯房蔓罚,只是沒有窗子,所有的建筑看上去都只有一個門瞻颂。
他環(huán)顧四周豺谈,看不到一個人影,連個活物都見不到蘸朋,只有這些死氣沉沉的建筑,還有停止運轉(zhuǎn)的機器藕坯。
耳后有一點響動团南,他轉(zhuǎn)過身,不遠處有個建筑物的門打開了炼彪,隱約露出一張人臉來吐根,因為隔著尚且有些距離,風沙又大辐马,看不很真切拷橘。
只覺得是個年紀不算小的男人的臉,他往前邁了兩步喜爷,看清了一雙眼睛冗疮,隨即身子震了一下,杜仲睜開眼檩帐,列車正在減速术幔,外面的天空也黯淡了許多。
從車上下來湃密,眼前是一座方圓約三公里的小鎮(zhèn)诅挑,基礎設施完備,人煙稀少泛源,看上去有些冷清拔妥。
這里地處溝通青海西部與新疆、甘肅兩省區(qū)的接合點达箍,橫貫青海西部三條交通大動脈——青藏鐵路没龙、青藏公路、青新公路,有兩條與冷湖鎮(zhèn)相連兜畸。
最主要的是努释,該地地處柴達木盆地西北緣,地勢北高南低咬摇,有較厚的砂礫卵石層伐蒂,工程地質(zhì)條件良好,能滿足工業(yè)建筑的地基載荷要求肛鹏,大約這才是冷湖基地一直沒有被完全放棄的原因吧逸邦。
列隊之后,這一批六十三人的駐軍在小鎮(zhèn)基地的大門口集合在扰,這時候缕减,杜仲看到一個人影從車上飄下來,是裴俊芒珠,該死的官二代裴俊桥狡,這小子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退,此刻就一臉欠揍大搖大擺地從杜仲跟前走過去了皱卓。
裴俊是個典型的闊少官二代裹芝,不知道腦袋里哪根筋沒搭對勁,他竟然跑到部隊上來娜汁,外人看著是去歷練嫂易,實際上就是耍,混日子掐禁。
他爹是某軍區(qū)大佬怜械,誰敢招惹,哪個敢訓傅事。
前些天裴俊外出喝酒鬧事缕允,調(diào)戲了一個平民的小姑娘,恰好杜仲路過蹭越,他可不管裴俊的老子是誰灼芭,上去就是一頓爆捶,結(jié)果回去就被訓了半天般又,關了三天禁閉,要不是裴俊被他老子召喚回去巍佑,怕是不能善了茴迁。
這時候遇見對頭,杜仲心里隱約覺得不妙萤衰,但裴俊并沒有耀武揚威堕义,只是瞥了杜仲一眼,便走開了,看上去不是為了來找自己麻煩的倦卖。
杜仲當然不怕麻煩洒擦,可被這種人黏上,畢竟不是好事怕膛,能避免還是好的熟嫩,他心里暗道僥幸。
隊列前面兩排已經(jīng)跑步進了小鎮(zhèn)褐捻,后面的人就三五個一組被派去了別處掸茅,等到杜仲這里,他和左右的三個同伴被分到一組柠逞,駐守地是八十公里外的五號基地昧狮,位于冷湖五號地區(qū)東南宗馬海沉積區(qū)的西北方向。
杜仲很滿意板壮,于他而言逗鸣,這本就是一場放逐,除了尋找父親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跡之外绰精,他主要是為了躲避這個繁雜的世界撒璧,逃離一切的世俗紛擾,求個清凈茬底。
冷湖荒廢多年沪悲,雖然政府近年來一直派軍隊守護,但畢竟是曾經(jīng)被遺棄的基地阱表,被派過來的兵都是最爛的殿如,要么是被別人放棄,要么是自己放棄了自己最爬。
于是涉馁,冷湖在軍人之間有個很貼切的別稱——“冷宮”,士兵們習慣上稱之為孬兵的天堂爱致,因為到了這里烤送,不論如何放縱也沒人管束。
除了一個軍人的身份之外糠悯,他們和放蕩形骸隱居山野的村夫沒什么區(qū)別帮坚,要說有,那也只是吃穿無憂互艾,活動范圍有限而已试和。
許多年前,有一部電視劇叫《士兵突擊》纫普,里面的主人公叫許三多阅悍,他也曾被放逐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基地,那里只有一個所謂的紅五班,加上許三多也就五個人节视。
紅五班就是逍遙自在散漫無度的混日子拳锚,但傻子似的許三多卻修了一條路出來。杜仲胡思亂想寻行,這一段莫名從眼前過了一遍霍掺,他差點笑出聲來,許三多寡痰,真是個sb抗楔。
整裝待發(fā),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友拦坠,兩個大高個连躏,看上去至少一米九,還有個略微比自己矮一點贞滨,大約一米八的樣子入热,長相都沒什么特別,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晓铆,具體那里不對勁勺良,他又說不上來。
八十公里骄噪,又經(jīng)歷了一番顛簸尚困,車子終于在一棟土黃色的建筑物前面停下,下車第一眼就看到了國旗链蕊,四個人敬了禮事甜,這才環(huán)顧四周的環(huán)境。
建筑物所在的位置略高滔韵,俯視四周逻谦,左右方向各有一個湖泊,據(jù)說這里叫牛郎織女湖陪蜻,是咸水湖邦马,面積約一平方公里,平均深度零點一米宴卖,由地下潛水補給滋将。名字好聽,環(huán)境卻不太好症昏,聽說湖邊只有鎖陽這種植物耕渴。
基地不遠處有幾棟白色建筑,來之前就做了了解齿兔,那是當?shù)氐膬蓱艟用瘢蠹s以后有的是時間去拜訪,杜仲先進了基地分苇,另外三個緊隨其后添诉。
房子里有一個老兵,他沒有做個人介紹医寿,冷冰冰一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栏赴,機械地給四個人介紹了基地的基本設施情況,以及周圍的環(huán)境靖秩。
老兵拎著包上了軍車须眷,揚長而去,留下四個各懷心思的人沟突,這里花颗,似乎不能平靜了,而杜仲也沒有想到惠拭,他會被困在這里度過余生扩劝。
2
看見年輕護士端著托盤回來,年老些的那個護士一臉笑意:“怎么职辅,又吃癟了棒呛?”
年輕護士撇撇嘴,小聲嘀咕一句:“呸域携,這老不死的簇秒,他當我樂意伺候呢?有能耐他自己去死啊秀鞭,要不是上頭的任務趋观,我才懶得理他,聽說當年還是風云人物气筋,是個什么英雄拆内?我看就他這樣,當年的事情也未必是真宠默◆锘校”
年老的護士搖搖頭,說:“你來得晚搀矫,有些事不清楚抹沪,當年他可真是風云人物了,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人專門到冷湖來見他瓤球。
那會兒還沒有專列融欧,都是自己開車來的,咱們這里也還沒有現(xiàn)在這個規(guī)模卦羡,那會兒人更少噪馏,地方更破麦到,還有乘私人飛機來的。
至于想要采訪他的媒體記者那就更多了欠肾,可他脾氣怪瓶颠,從那會兒就怪,基本上誰也不見刺桃,就在他的小屋子里貓著粹淋,死人一樣,偶爾出門被那些人圍著瑟慈,他也不惱桃移,也不說話,就板著一張死人臉葛碧。
大約過了幾年借杰,來的人失了興致,也是磨得沒了性子吧吹埠,來的人就少了些第步,越往后越少,直到最近兩年,基本上十天半月也不見有一個外地人過來了∑馕祝”
“真有那么邪乎?他到底做了什么翩隧?”
“我也是聽說啊,說當年那場外星病本來就要全球蔓延了呻纹,是他阻止了外星人堆生。”
“真有外星人雷酪?”
“嗐淑仆,誰能說得準呢,反正我是沒見過哥力≌岬。”
“可上頭叫我們監(jiān)視他,又是為啥吩跋?”
“聽說他身上有秘密寞射?應該是有什么東西,上頭需要拿到锌钮∏盼拢”
“他就一個糟老頭子,直接強行拿走不就行了梁丘?至于那么費勁嗎侵浸?”
“這就是你年輕了旺韭,聽說那東西不能用強,否則就會自毀掏觉,而且還連帶著不能對老東西使手段茂翔,只能等他哪天自己想不開了,自己抹脖子或許還行履腋。
除此之外就得他主動交出來,其實啊惭嚣,也是賭遵湖,賭這老東西臨死的時候能奉獻一回,要不然他咽氣之前把東西毀了晚吞,上頭也沒招使延旧。”
“那他天天喊死喊活槽地,我們不救他不就正好迁沫?”
“你信他?別看他嘴上喊著要死捌蚊,他可一點都不想死集畅,身上有一丁點不舒服就跑醫(yī)院來,咱們還不敢得罪缅糟⊥χ牵”
……
杜仲到冷湖的第八天夜里,正是他執(zhí)勤的一天窗宦,前所未有的遇到了襲擊赦颇,他們所在的那個基地,據(jù)說從設立那天起從未出現(xiàn)過外人赴涵。
所以媒怯,杜仲發(fā)現(xiàn)有外敵的時候也有些吃驚,但隨即似乎意識到躲在暗處向自己開槍的人也許并不是外敵髓窜,而是自己的隊友扇苞,和他猜測的差不錯,這幾個人來之前都見過裴俊纱烘。
三比一杨拐,這個結(jié)果不難猜測,本來必死無疑的杜仲趁著一場風沙躲進了不遠處的白色民居擂啥。
他就是在那時候認識了九月哄陶,一個大眼睛的少女,扎兩條粗長辮子哺壶,她在自家發(fā)現(xiàn)杜仲的時候屋吨,他已經(jīng)近乎昏迷蜒谤,九月沒有告訴自己的家人,而是把杜仲藏在了儲存雜物的一個角落至扰。
以杜仲的傷勢鳍徽,即便有九月的照料,能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活下來也算是生命的奇跡敢课。
“你是誰阶祭?”這是杜仲睜開眼說出的第一句話,彼時正端著一碗稀粥過來的少女有一瞬間的恍惚直秆。
“我叫九月濒募,這是我家,我看到你受傷圾结,不過你能活下來應該歸功于你的體質(zhì)好瑰剃,要不然我可能也救不了你的命◇菀埃”
九月說完就把碗先放在一邊晌姚,盯著橫躺的杜仲看,常年訓練讓他的肌肉緊實飽滿歇竟,雖然隔了厚厚的衣服挥唠,依舊能看出明顯的線條。
“你看什么途蒋?”
“看你像一個人猛遍。”
“長得像的多了号坡,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懊烤。”
“杜青云是你什么人宽堆?”
“是我父親腌紧。”杜仲聽到這個名字感到驚訝無比畜隶。
“長得太像了壁肋。”
“你認識他籽慢?”
“他也在我這里做過客呀浸遗,只是后來被調(diào)走了,再沒見過箱亿□诵浚”
杜仲自然知道,父親來過冷湖届惋,更是從冷湖回去之后匆匆見過一面就被帶走髓帽,從此杳無蹤跡菠赚,冥冥中他有一種直覺,父親多半已經(jīng)不在人世郑藏。
這也是促使他來冷湖的重要原因衡查,他想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
九月滿足了他的這一愿望必盖,告訴他很多事情拌牲,他也終于知道,當年父親來冷湖歌粥,確實是為了尋找外星病的真相们拙,而且他父親也確實找到了外星人。
起初阁吝,他們以為是外星人以靈魂狀態(tài)附體在地球人身上導致了這場瘟疫,后來隨著外星人將自己抽離人體械拍,病毒并未得到控制突勇。
他們發(fā)現(xiàn)外星生命伴生的一種細菌才是罪魁禍首,這種細菌在他們星球繁殖很慢坷虑,可是在地球傳播迅速甲馋,且毫無抑制,只能將感染的人類隔離以期得到控制迄损。
九月說得輕描淡寫定躏,杜仲聽得膽戰(zhàn)心驚,這里有許多信息是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的芹敌,譬如外星人的真實存在痊远。
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信息,幾個月后氏捞,當杜仲再次出現(xiàn)在基地的時候碧聪,另外幾個人卻崩潰了。
在他們的意識里液茎,杜仲已經(jīng)是一個因為執(zhí)勤遇到意外導致不幸身亡的戰(zhàn)士逞姿,連上頭的嘉獎都已經(jīng)下來了。
因為當初做的隱秘捆等,他們也從來沒有暴露自己的面目滞造,所以即便都心知肚明,可杜仲依舊不能挑明栋烤。
是的谒养,他沒有任何的證據(jù)來指明眼前這幾個所謂的戰(zhàn)友就是當時想要自己命的人。
在杜仲思索著如何在接下來的時間保住命的時候班缎,身邊那幾個人卻陸續(xù)接到通知被調(diào)走了蝴光。
不到半個月她渴,這個偏遠的基地就只剩下杜仲一個人,他可以隨時去找九月蔑祟,而九月的父母似乎并不反對趁耗,也沒有表現(xiàn)出特意的歡迎,就是那種很規(guī)范的客氣疆虚。
杜仲倒不在乎這些苛败,他只是覺得對九月有好感,且又有救命的恩情径簿,時不時來幫襯著做些活罢屈,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被組織遺棄的孤獨的士兵。
3
忽然有一天篇亭,杜仲接到了一個很奇怪的通知缠捌,讓他找一切機會去接近九月,于是他聯(lián)系之前的一些困惑思索起來译蒂。
對于九月曾經(jīng)告訴自己的那些事情曼月,他本就十分吃驚,但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這些事情她一個老百姓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柔昼,這種事情可以稱得上機密了哑芹。
他不認為是巧合,只不過他感恩九月捕透,也知道九月對自己毫無惡意聪姿,于是他刻意地讓自己不去琢磨那些問題。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乙嘀,上頭的通知讓他瞬間意識到末购,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了九月的存在,或者說注意到了九月的不同尋常虎谢,他必須趕在上頭的人動手之前了解真相招盲。
面對杜仲的欲言又止,九月很鎮(zhèn)靜嘉冒,她看著杜仲曹货,忽然笑了。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問的讳推,這么難開口顶籽?”
杜仲咬咬牙,決定還是問清楚的好银觅。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礼饱?”
“你指哪方面呢?”
杜仲被這一句反問僵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镊绪。
九月又笑起來匀伏,說:“不逗你了,我都告訴你吧蝴韭,反正也沒多少時間了够颠,也省得我們都后悔¢”
說到這里履磨,九月的身體站起來,一動不動庆尘,瞬間有許多光點從她體內(nèi)飄出來剃诅,最終在她頭頂形成一朵光點組成的云。
杜仲想到之前九月跟自己說的事情驶忌,外星生命可以附體在人類身上存活矛辕,那么眼前的九月……
“你是外星人?”
“你可以這么理解付魔,雖然我們的生命并不叫‘人’如筛,我們是以你們所謂的靈魂狀態(tài)存活的,但是到達地球之后發(fā)現(xiàn)無法維持很久抒抬,只能附在人類身上才能生存下去。
不過你不必太過擔心晤柄,對于被附體的人類來說并沒有太大的傷害擦剑,只是消失一段時間的記憶〗婢保”
發(fā)現(xiàn)杜仲對自己的說法似乎不以為意惠勒,九月,確切說是人類九月頭頂?shù)耐庑巧f:“其實當初飛船墜毀爬坑,我們很多同族已經(jīng)死去纠屋,剩下不多的,也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逐個死亡盾计,現(xiàn)在就剩我一個了售担。”
“你為什么告訴我署辉?”
“我不告訴你族铆,你也會問的吧,最主要的是哭尝,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哥攘。
我所在的星球離你們的銀河系相當遙遠,以你們當前的地球文明來看是無法想象的一個距離,我的族人統(tǒng)治了星球周圍的整個星系很長時間逝淹,直到有一天星球上出現(xiàn)了另一個種族耕姊,他們最早出現(xiàn)的時候只是很不起眼的存在,可是它們迅速成長起來栅葡。
等我們發(fā)現(xiàn)異常的時候茉兰,他們已經(jīng)成長到了足以打敗我們的程度,于是我的母星爆發(fā)了戰(zhàn)爭妥畏。
很不幸邦邦,我們戰(zhàn)敗了,于是被它們放逐醉蚁,我們的飛船來到銀河系邊緣的時候遭到了一次不知緣由的光波襲擊燃辖。
一部分飛船降落到火星,一部分降落到地球网棍,我們的飛船墜毀已經(jīng)無法修復黔龟。
本來我已經(jīng)放棄了,直到前段時間滥玷,火星上的同族聯(lián)系到了我氏身,他們的飛船已經(jīng)修復了一部分功能,準備近期將我傳送到火星惑畴,隨后等飛船完全修復之后我們就會離開銀河系蛋欣。”
杜仲聽完就呆在那里如贷,他大概知道自己接到的命令是怎么一回事了陷虎,顯然軍方已經(jīng)對九月有所懷疑,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沒有立即采取行動杠袱,反而是讓杜仲先來接觸尚猿。
光云里忽然有一小部分單獨分裂出來,眨眼間鉆入杜仲的身體楣富,他嚇得一哆嗦凿掂。
“你這是干什么?”
“這是我身體的一部分纹蝴,放心庄萎,并不會對你產(chǎn)生不利的影響,這么做可以讓你避免得上外星病塘安,對惨恭,你們應該是這么稱呼的吧,外星病耙旦,呵呵脱羡÷芫浚”
她又接著說,“我曾經(jīng)也這樣幫過你的父親锉罐,只不過后來他走了帆竹,我曾經(jīng)感受到留在你父親體內(nèi)的那一部分遭受到了外力的干擾,試圖強行抽離出去脓规,于是我將它們收了回來栽连,或許這就是你父親失蹤的原因吧。
當然這也是我的猜測侨舆,可是這猜測隨著你現(xiàn)在接到的任務讓我更加確定了些秒紧,不過你放心,我們的生命跟你們?nèi)祟惒灰粯影は拢灰疫€存在熔恢,在一定范圍內(nèi)可以隨意收回留在你體內(nèi)的那一部分。
所以就算他們察覺到了臭笆,也不可能強行控制你叙淌,我相信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這個意識,所以才沒有動用大量人員來抓我愁铺,也或許他們并沒有意識到我馬上就會離開鹰霍,畢竟火星同族傳送來的電波信號十分隱蔽,很難感應到茵乱∶鳎”
許久之后,杜仲抬起頭來瓶竭,問:“我父親還活著嗎督勺?”
“我無法確定,但我想在验,多半已經(jīng)不在了,這一點還請你原諒堵未,我的本意真的只是幫助他腋舌。”
“我相信渗蟹】榻龋”杜仲悶悶說道,隨即又說雌芽,“你現(xiàn)在告訴我這么多授艰,又是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世落,或許因為你是我流落地球期間認識的不多的人之一吧淮腾,又和其他的人有些不同,我就要離開了,希望告訴你真相谷朝,僅此而已洲押,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不耍”
良久的沉默杈帐,忽然九月頭頂?shù)墓庠祁潉悠饋恚莻€聲音再次響起:“同族開啟傳送的時間提前了专钉,我馬上就會被傳送到火星挑童,希望你以后活得開心≡拘耄”
有一束光出現(xiàn)站叼,將九月籠罩起來,幾秒鐘之后回怜,那光云消失不見大年,仿佛從未出現(xiàn),站著的九月緩緩睜開眼睛玉雾。
“你是杜仲翔试?我叫九月「囱”
很奇怪垦缅,按照外星生命的說法,九月不會有被附體期間的任何記憶驹碍,可是九月確確實實認出了杜仲壁涎。
不久之后,杜仲退伍志秃,就留在了冷湖怔球,他迎娶了九月,只是很不幸浮还,九月不到四十歲就去世了竟坛,杜仲不清楚這是否和外星生命的附體有關系。
在之后钧舌,不知道從哪里出現(xiàn)的謠言担汤,說他組織了一場外星人的侵略,于是開始每天有無數(shù)的人從天南海北趕來見他洼冻,他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寵物崭歧,就像動物園里被圍觀的猴子。
不知回到故鄉(xiāng)的外星人朋友過得如何撞牢,年紀漸長的杜仲越發(fā)孤僻率碾,在這個偏遠的小鎮(zhèn)叔营,每每有不順心的地方就會想到當年如何如何,他還不忘嘲笑周圍的小孩老頭都沒見過外星人播掷。
初來冷湖的人們總會看到一個男人像九斤老太一樣天天念叨說:“怕什么审编,病毒來了就來了,我正活夠了……”
漸漸地歧匈,人來的少了垒酬,他依舊是那個樣子。
4
還不到下班的時間件炉,醫(yī)生和護士已經(jīng)都走光了勘究,整個醫(yī)院似乎就剩下在床上躺著的杜仲,陽光漸漸被夜色替代斟冕,夜王的星空熱鬧起來口糕。
杜仲已經(jīng)睡著,床頭的機器開始不太正常地閃起來磕蛇,報警聲也響起來景描,但并沒有人趕來。杜仲恍惚間睜開了眼秀撇,面前是一張熟悉的面孔超棺。
是九月,也不是九月呵燕,因為這張臉是許多光點組成的棠绘。
“你是?”
“我不是九月再扭⊙醪裕”
“你說過不會回來的》悍叮”
“我來是想帶你走让虐,當然最后要不要跟我走還是你自己來決定,我只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罢荡,是我在火星的同族發(fā)現(xiàn)的赡突。”
九月的臉頓了頓柠傍,繼續(xù)說:“當初打敗我們占領了我母星的種族派了一個飛船艦隊麸俘,已經(jīng)離銀河系不遠了辩稽【宓眩”
“他們是來?”
“你不了解它們的嗜戰(zhàn)逞泄,殘忍患整,它們的生命中只有不斷侵占拜效,不斷擴張,一旦它們到達銀河系各谚,發(fā)現(xiàn)了你們的地球紧憾,發(fā)現(xiàn)了地球上的人類,會立刻發(fā)動戰(zhàn)爭昌渤,根據(jù)我的判斷赴穗,你們應該沒什么勝算“蛳ⅲ”
“哦般眉。”
又是良久的沉默潜支。
“我們的飛船已經(jīng)完全修復甸赃,我現(xiàn)在可以同時把你傳送走∪吣穑”
“就算把我傳送走了埠对,以我這人類的身體,也不一定能生存下去吧裁替∠盥辏”
九月的臉再次沉默。
許久之后胯究,有一聲輕輕的嘆息稍计,杜仲開口:“謝謝你能回來,也謝謝你能告訴我這么多裕循,如果可能請你幫我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臣嚣,最好讓軍方相信這是真的,希望他們能做一些準備剥哑。
至于我硅则,人總是要死的,我也不例外株婴,與其流浪到無邊無際的星空怎虫,我更愿意埋在地球上±Ы椋”
九月的臉漸漸散去大审,病房里再次歸于寧靜,連那些機器也安靜下來座哩,月光灑落一地徒扶,杜仲從沒有覺得這樣累過。
即便初入伍時面對魔鬼式訓練也不曾像現(xiàn)在這樣根穷,靈魂仿佛已經(jīng)脫離了軀殼姜骡,只需一陣微弱的風就可以把他在地球上的所有痕跡抹除导坟,他覺得自己終于可以什么都不去考慮了,就這樣躺下去圈澈,直到所有的記憶都在星空飄散惫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