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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過去的二十年佑颇,村長的生活并不好過。
大跳出逃事件使雙方的信任降到冰點痒筒。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買家依然怪罪到村長頭上移袍。沒了販賣孩子的經濟來源老充,村長又回到之前拮據的日子啡浊。好在陳娜還算懂事,沒有哭鬧什么喘先。每天夜里廷粒,看著陳娜破舊的衣服评雌,村長都心生慚愧。但對于放走大跳是否后悔砂轻,他一言難盡斤吐。
事情的轉機發(fā)生在1998年和措。
改革開放使一些人開始富裕,王財便是其中的一員诬留。他牢牢地抓住機會文兑,率先響應國家的號召腺劣。不顧家人的反對橘原,獨身到深圳打拼涡上。很快拒名,便闖出了一片天地靡狞。物質上得到滿足后,王財開始學會享受精神財富甘穿。不過對于一個大字不識的土老板來說温兼,名著典籍太過高深武契,反倒是金銀珠寶咒唆,玉石翡翠更實在。把玩過無數首飾后装处,王財發(fā)現僅僅這些已經不夠滿足他妄迁。于是他開始獵奇李命,癡迷于市場無法購買的民間寶物封字,亦或是法律明令禁止捕捉的珍禽異獸。越是撲朔迷離辩撑,王財就越越想得到仿耽。
陳家村的神像就這樣成為了王財的目標项贺。
得知神像的存在是一個偶然的過程开缎。那天王財在屋里喝茶,津津有味地閱讀古書《山海經》俺泣,想在其中找到奇珍異寶伏钠。這個時候谨设,門被推開了。穿著一身工作服的清潔工走了進來赴肚。王財讀書被打攪誉券,頓時心生不滿刊愚。他放下書百拓,上前責罵不懂規(guī)矩的清潔工。
被呵斥的清潔工低著頭决帖,一聲不吭地回。王財見清潔工沒反應俊鱼,得寸進尺地用手拍打他的頭并闲。
清潔工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冒犯细睡,抬起頭怒視著王財。王財一看清潔工沒大沒小帝火,氣不打一出來溜徙,回身拿起書直接扔向清潔工湃缎。誰知道,清潔工生性遲鈍蠢壹,瞧見迎面而來書來不及躲閃嗓违,硬生生地砸到了腦袋。王財買的是珍藏版的《山海經》图贸,重量不算輕蹂季。清潔工的腦袋很快起了個肉眼可見的包疏日,在書砸到的中心還隱約可見血跡乏盐。等王財冷靜下來,想上前安慰清潔工制恍,畢竟這件事他有點太沖動了父能。
奇怪的是,清潔工沒有吵鬧净神,只是全神貫注地蹲在地上何吝,仔細地翻閱掉在地上的《山海經》。
“你看得懂鹃唯?”王財走上前爱榕,語氣不屑地問道。他雖然也看不太懂坡慌,但富翁天然的優(yōu)越感還是令他瞧不起正在翻書的清潔工黔酥。
“嗯......”清潔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將兩只食指交叉在一起洪橘。
“你是個啞巴跪者?”王財看著清潔工的手勢,試著去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熄求。
“嗯.......”見王財明白了他的意思渣玲,清潔工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他右手的食指指向地上的書弟晚,另一只手指向自己的眼睛忘衍。停滯幾秒后,他又立即把五指張開卿城,反復搖晃枚钓。
“你見過這本書很多次?”王財的好奇心頓時涌了上來瑟押,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啞巴搀捷,怎么會見到書很多次?
“嗯勉耀!”清潔工用力地點點頭指煎,隨后又立即把書翻了起來蹋偏。他把翻的速度很快便斥,一下子就到三分之一至壤。清潔工仔細地辨認上面的文字,試圖去理解枢纠∠窠郑看到內容后,又失望地搖了搖頭晋渺。
“怎么了镰绎?”王財看著清潔工沒有停下翻書的動作,像是在尋找什么重要的東西木西。
“嗯畴栖!”清潔工沒有直接回答他,一番查找無果后八千,他直接把書翻倒最后一頁吗讶。他指了指上面的一系列版本的《山海經》,并用力地敲擊恋捆。
“你是說原版照皆?”王財瞬間理解了清潔工的意思。他所購買的是珍藏版沸停,以清潔工的家境膜毁,自然沒有資金購買。最多的可能愤钾,就是價格最低的原版瘟滨。
“嗯!”清潔工沒有停下手中的東歐能颁,又把書翻到最開始停留的頁數室奏。
“原版的36頁?”王財瞥見右下角顯示的頁碼劲装,試探性地詢問胧沫。
“嗯!”清潔工放下書占业,想再筆畫些什么绒怨。可能是想表達的意思太過復雜谦疾,他手舞足蹈一番后南蹂,索性放棄,做了個書寫的手勢念恍。
“筆六剥?”王財有點不確定地詢問晚顷,他著實不相信這個啞巴還會寫字?
“嗯疗疟!”清潔工點了點頭扔嵌,面上露出焦急的神情官撼,似乎有什么非同小可的大事送粱。
迫切地想知道清潔工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讲逛,王財馬上起身去桌上取來紙和筆。
清潔工握起筆店诗,在紙上留下歪歪扭扭的字跡裹刮。開始書寫的時候他還有些生疏,把握不好力度庞瘸。油性筆因用力不當在紙上摩擦出刺耳的噪聲捧弃,聽得王財直皺眉頭。
“陳......家.......村擦囊?”王財拿起清潔工辛苦完成的作品违霞,艱難地辨認上面的字跡。
雪白的紙濺上凌亂的墨跡霜第,沒有絲毫美感葛家。“陳家村”三個字被不規(guī)則地分布在紙張各個角落泌类,幾乎占據了一半的空間癞谒。字體歪歪扭扭,顯然沒有經過系統(tǒng)的學習刃榨〉猓“家”字的周圍還被反復地圈起,似乎在強調著什么枢希。
“嗯桌吃!嗯......”清潔工不顧未干的墨跡,著急地用手按上中央的“家”字苞轿。
“你家茅诱,陳家村,有書里的寶物搬卒,對吧瑟俭?”王財結合清潔工一連串的行為,總結出這么一條結論契邀。
“嗯摆寄!”清潔工見到自己的意思被充分理解,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那你家微饥,也就是這個陳家村在哪逗扒?”得到肯定的回復后,王財頓時就來了精神欠橘。他急不可耐地問清潔工陳家村的住址矩肩。
“嗯.......”不同于前面幾次,清潔工給出了否定的回答简软。他使勁晃了晃腦袋蛮拔,無奈地攤開了手述暂。
“你不記得了具體的住址痹升?”剛燃起的希望瞬間熄滅,王財失望地看著這張寫滿大字的紙畦韭。憑著這么一個空泛的地址疼蛾,顯然是找不到陳家村,更別說找到寶物艺配。
清潔工突然站起身來察郁,急匆匆地跑向王財的辦公桌转唉。拖把被放置在一旁皮钠,地上未干的水漬。清潔工快速的步伐踩在污水上赠法,飛濺到四周麦轰,包括蹲在一旁的王財。
“你做什么砖织?”王財惱怒地擦掉臉上的水漬款侵,對清潔工莽撞的動作十分不滿。
“嗯侧纯!”清潔工對王財的斥罵充耳不聞新锈,只是一股腦地敲擊辦公桌的桌面。
“別敲了眶熬!”王財對清潔工粗莽的行為頭疼不已妹笆,罵罵咧咧地跑到辦公桌前。
王財的辦公桌上鋪著一塊輕薄的玻璃娜氏,下面是一張巨大的中國地圖拳缠。地圖上的各個省份被各種顏色的筆圈圈畫畫,標注著不同寶物的名字牍白。平日里脊凰,王財就在這張地圖上,確定自己要找尋的珍貴文物,并付諸行動狸涌。
“你是說在本是惺 ?”王財仔細地查看清潔工敲擊的地方帕胆,發(fā)現手指停留的位置正是自己所處的省份朝捆。
“嗯!”清潔工又把手指向上劃動懒豹,圈出了一個更小的范圍芙盘。
“省北部,對嗎脸秽?”王財看著被圈起的地方儒老,向清潔工求證自己的判斷。
“嗯记餐!”清潔工的手指停了下來驮樊,沒有再給出更詳細的方位。
“只能知道在省北部片酝,不能給出更具體的方位對嗎囚衔?”王財試探著詢問,聲音里透露著希望重新燃起的欣喜雕沿。如果只是給了個陳家村這個在普通不過的名字练湿,那么在全國大大小小的村落中無異于大海撈針,希望渺茫审轮。但如果有了省北部這個大體的方位肥哎,那尋找到的可能就大大增加。
“嗯断国!”清潔工趴在玻璃上反復端詳贤姆,最后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小高稳衬,你馬上給我備輛車霞捡。明天我去趟省北見徐總”【危”從清潔工的口里得到答案后碧信,王財立即行動了起來。寶物對他而言誘惑力巨大街夭,容不得一絲懈怠砰碴。
“對了,你跟我一起走板丽〕释鳎”王財交待完事情后趁尼,轉過身對清潔工說道。要想找到寶物猖辫,清潔工是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酥泞。
清潔工肯定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了樂呵呵的傻笑啃憎。王財沒注意到芝囤,那是一個孩子般天真純粹的笑容。
村長家突然富裕起來辛萍。
王財到達陳家村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村長家送禮悯姊。在生意場摸爬滾打的他深諳人情世故。他知道贩毕,縣官不如現管悯许,在這個小小的村落,村長絕對是有一定發(fā)言權的耳幢。在聽聞村長遠近皆知的往事后岸晦,更是加大了送禮的力度欧啤。
村長對他也十分客氣睛藻,由于他的到來,村里的經濟也在穩(wěn)步增長邢隧。倒不是王財發(fā)善心提供工作店印,而是他一來村里就大肆收購村里各家各戶的小玩意。不管什么東西倒慧,只要是上了年頭按摘,他就重金購買。如此一來纫谅,每家每戶都把王財當作聚寶盆炫贤,爭相倒賣自個家里頭有些年月的手工品。
王財看著家里成堆的小零件郁悶地抽著煙付秕,心中肉疼不已兰珍。他再有錢,那也是他一分分賺來的辛苦錢询吴。而且關鍵是耗費這么多錢財掠河,也沒有找到清潔工所說的寶物。
“那小王八蛋不會是在騙我吧猛计?”王財抖掉手里的煙灰唠摹,心中暗罵指引他來的清潔工。
清潔工是在到達村里的前一天出逃的奉瘤。那天凌晨王財在車里睡覺勾拉,尿意把他從夢中憋醒。起來時發(fā)現身邊的座位空空如也,昨天晚上還在座椅上的清潔工早已沒了蹤影藕赞。王財叫醒司機苛秕,找遍四周也沒看到。反正重點就在前方找默,他也不太在意清潔工的行蹤艇劫。
現在想起來,真是越想越不對勁惩激。自己怎么就相信一個話都不會說的清潔工店煞?王財懊悔地拍了拍腦袋,責怪自己的愚蠢风钻。
不過出于對寶物的執(zhí)著顷蟀,王財在村里買了塊地長期住了下來。商人的頭腦和充足的資金骡技,他很快在陳家村立足下來鸣个。經過一年多的打聽,他結合村里的傳說布朦,排除掉幾個嫌疑物品后囤萤,終于能夠確認清潔工口中所說的寶物。
那塊歷史悠久的神像是趴。
王財明白取走神像難如登天涛舍。一是神像對村民來說意義重大,二是神像體型巨大唆途,不能貿然移動富雅。他思量再三,最終決定找上賄賂最多的村長進行談判肛搬。
村長陷入了為難的境地没佑。倒不是出于對神像的敬仰,他血戰(zhàn)沙場温赔,神佛一套對他來說早已不靈驗蛤奢。他擔心的是村里人。即使他威嚴再大让腹,也不可能與眾多村民為敵远剩。
但最終王財給出的詳細計劃和難以拒絕的資金打消了村長的顧慮。陳娜也到了該出嫁的年齡骇窍,到時候必然是要嫁妝瓜晤。不然一個女孩家在男方家里難免會受欺負。
王財決定先雇人用卡車把神像拖走腹纳,藏到他家的后院痢掠。破廟一月開一次驱犹,在開啟的前一晚動手。第二天再由村長出面足画,安穩(wěn)到時必然匯集到破廟眾人的情緒雄驹。屆時,王財趁村里無人淹辞,便召集人手医舆,搬走神像。
一番商議后象缀,村長決定把神像放置的場地改為他附近教堂下的防空洞蔬将,但原先路線不變。先由破廟運向村南后央星,再由大漢通過小道搬向教堂霞怀。雙方商討完細節(jié)后,決定下個月就開始實施莉给。王財和村長兩邊都做了充分準備毙石,為確保行動萬無一失。
百密終有一疏颓遏,雙方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徐矩,還是出了紕漏。
事壞在三年沒得到過工錢的大陳身上州泊。按照原計劃丧蘸,前一天晚上王財召集人手去寺廟偷運神像,用卡車運到村長家附近的教堂遥皂。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每個人都細微謹慎刽漂,生怕出現意外演训。
夜晚的破廟雞犬桑麻,偶爾樹枝搖晃的聲音都都顯得格外躁動贝咙。正是冬季样悟,村民們早早地回家,靠著暖氣庭猩,述說著一天發(fā)生的事情窟她。婦人們打罵著丈夫的懶惰。孩子在地上亂跑蔼水,時不時撞倒臉盆震糖,發(fā)出哐當的響聲。村民的住地與破廟趴腋,形成了強烈對比吊说,一邊極致的喧鬧论咏,一邊極致的寂靜。
經過村南頭小賣部時颁井,卡車停下來厅贪。大漢們打開車門,開始搬運神像雅宾。王財站在一旁养涮,大聲命令他們小心安放。這里是王財的地盤眉抬,小賣部早已打烊单寂,所以他不需要顧慮還有其他人。
但意料之外的事情還是出現了吐辙。小賣部前面未收攤的座椅上宣决,傳過來了不明所以的叫罵。
“誰在那昏苏?”王財松懈的精神一下子就緊繃起來尊沸,抬手命令大漢停下搬運。
村長提著手電筒贤惯,摸索著來到座椅前洼专,借著微弱的燈光,確認了聲音主人的身份孵构。
“大陳屁商,進城打工,平時不在村里颈墅±猓看喝成這樣,估計又是沒要到薪恤筛」倩梗”爛醉的大陳身上散發(fā)濃烈的酒氣,村長捏著鼻子毒坛,厭惡地擺手試圖驅散空氣中難聞的味道望伦。
“不影響計劃吧〖逡螅”突生變故屯伞,王財難免露出擔心的神色。
“看他這個樣子豪直,也不會注意到我們劣摇。不用管他,計劃繼續(xù)進行顶伞《牛”村長寬慰地拍了拍王財的肩膀剑梳,叫他放心。
聽到村長的話后滑潘,王財稍稍放寬心垢乙,叫大漢繼續(xù)搬運神像。
就在眾人把神像搬下車语卤,準備起身搬向事先約定的地點時追逮,意外卻再次發(fā)生了。
“你們在干什么粹舵!那......那不是.......神像嗎......”座椅上再次傳來了叫喝聲钮孵,不過這次不再是胡言胡語,而是明確的對計劃實行有威脅的言辭眼滤。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巴席,王財求助地看向村長,顯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突發(fā)事件诅需。
村長陷入思索漾唉,大漢們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座椅上的吵鬧聲越來越大堰塌,醉醺醺的大陳還向前去拍打放置在地上的神像赵刑。
本就緊繃的氣氛更加焦急〕⌒蹋看著沉默不語的村長和大吵大鬧的大陳般此,王財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顯得無計可施牵现。
“要不我們......”情急之下铐懊,王財想到了殺人滅口。他對著村長施籍,做了個抹脖的手勢居扒。
“不妥。要不你們打他一頓丑慎,下手別太狠,打頭就行瓤摧。明天早上估計也不記得了竿裂。”村長年事已高照弥,早年前那股殺勁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腻异。再者現在是法治社會,人命不同于土地糾紛这揣,警察不會輕易放過悔常。
“只能這樣了影斑。”王財只好接受這個無奈之策机打,揮揮手命令壯漢動手矫户。他特別囑咐打頭但別致命,盡量別見血残邀。
大漢們個個都是打架的好手皆辽,明白動作的輕重。接到命令后芥挣,馬上就把大陳圍住驱闷。
“你們.......你們......想干嘛?”大陳見四周都是身高體壯的大漢空免,原先叫囂的氣勢頓時消弱空另,取而代之的是萬分驚恐的語氣。
“抱歉了蹋砚《蟛ぃ”大漢只是說了這么一句,也沒多廢話都弹,很快就出手擊打大陳的頭部娇豫。
黯淡的夜色中馬上就傳來了一聲慘痛的嚎叫,但馬上就消失不見畅厢。大漢用手捂住大陳的嘴冯痢,最大程度地避免喊叫聲。
萬籟俱寂的夜晚因為大漢的扭打顯得一絲暴躁框杜。人數眾多浦楣,難免會出現偏差。大陳的腰部被摩擦出一絲紅咪辱,濺到了里面的叮當作響的硬幣振劳。
充滿質感的金屬碰上紅艷的血,在無聲的黑夜里顯出一絲刺眼的亮色油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