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愛的父親:
展信安侮叮!
最近在《人民日報》上得知兩岸已經(jīng)可以開始通信较解,萬分欣喜嚎花。
還未來得及將寫給您的信寄出寸痢,就收到了您的來信。
我知道您還掛念著我這個被您遺留在大陸的“孤兒”紊选,我亦是想念您的啼止。
在您的信中,我深切地感受到了您對我滿滿的歉意兵罢。
當年献烦,您因為受不了與母親包辦婚姻的牢籠,憤然出走卖词,去了大洋彼岸巩那。母親體弱,從此一病不起此蜈,不久就撒手人寰即横,留下了孤苦無助的我。
我身邊的“光”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散退的舶替。
從小令境,我輾轉(zhuǎn)于弄堂里杠园,吃百家飯顾瞪,穿百家衣。
慶幸的是抛蚁,我頑強地長大了陈醒,還進了學(xué)校,成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瞧甩。
我是不幸的钉跷,又是幸運的。
因為出身問題肚逸,我被流放到西北牧場放牧爷辙。
很多很多的夜晚彬坏,我躺在馬槽里,情緒會莫名激動膝晾,眼睛里不時地滴下幾滴淚水栓始,睜開眼睛就是天,但我看不到天血当。
那時的我是麻木的幻赚,既在其中,又在其外臊旭,對人生的變化無窮感到萬分厭惡落恼。
我把自己包裹起來,感受不到愛與希望离熏,甚至一次又一次的想到死亡佳谦。
是牧場的牧民們把我“救”回來的。
他們把我當作親人撤奸,給我吃吠昭,給我穿,給我溫暖胧瓜。
那些手臂戴著“紅袖標”的人來找我時矢棚,他們奮力掩護,帶我上山府喳,躲過了“批斗”蒲肋。
如果沒有這群可愛的人兒,我可能早就被定義成了“牛鬼蛇神”钝满,押赴“刑場”兜粘,成了“刀下鬼”。
您在信中委婉地詢問我是否“腿瘸身殘”弯蚜。確實孔轴,那段時間,在一片混亂之上碎捺,到處回蕩的是拖長聲調(diào)路鹰、斷斷續(xù)續(xù)的痛苦哀嚎。
但放心吧收厨,父親晋柱,除了年齡已大,我是一個完整生活在新中國下的人兒诵叁。
對了雁竞,我看到您在信中關(guān)心我的妻子。她還未與您見過面呢拧额!
她叫芳華碑诉,“武斗”害得她失去了在四川家鄉(xiāng)活下去的權(quán)利彪腔。
她是逃難過來的,一個樸實無華进栽,卻擁有強大創(chuàng)造力的農(nóng)村婦女漫仆。
她的到來,讓我的生活完整了許多泪幌。
她不認字盲厌,但我認為,我們的靈魂是高度契合的祸泪。
日子到了如今吗浩,那些散落的“光”也在漸漸聚攏。
所以没隘,父親懂扼,我不怪您。
我對現(xiàn)在的日子感到萬分滿意右蒲,甚至慶幸阀湿,自己并沒有因為長期處于悲哀和痛苦中就喪失了寧靜感受快樂的本能。
您在信中問到您的母校瑰妄,我回去看過陷嘴。砸碎的玻璃已經(jīng)換上了新的,亮極了间坐。那些堆在角落里的桌椅板凳也被拭去了灰塵灾挨,顯得生機勃勃。
父親竹宋,我始終相信劳澄,我們這個古老的祖國,具有扭轉(zhuǎn)乾坤的生命力蜈七。而我秒拔,這個資產(chǎn)階級的棄兒,也曾沐浴到新中國的陽光飒硅。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砂缩,從農(nóng)場政治部出來的時候,有光狡相,我拿著補助的五百塊錢梯轻,失聲痛哭食磕。
那“光”尽棕,從此再也沒有散去。
重新站在講臺上彬伦,我拿起粉筆轉(zhuǎn)過身滔悉,在黑板上寫下——“我的祖國”伊诵。
回過頭,我看到牧場上的孩子們那一雙雙堅定的眼睛回官,仿佛看到了祖國的希望曹宴。
父親,我知道您的意思歉提。您想讓我去臺灣和您相聚笛坦,您說,您會帶我出國苔巨,讓我有一個無比光明的前途版扩。
我已是年過半百的人了,經(jīng)歷了這些苦難侄泽,我深知自己的信仰礁芦,可能這種堅持與您的理念相悖,但正是這些悼尾,讓我在失去依靠后柿扣,等到了屬于我自己的“光”。
我的家就在這里闺魏,我播種了幾十年的汗水和眼淚未状,我不能在人民前進的時候離去,人畢竟不是單純的為了物質(zhì)生活而活著的析桥,您說對嗎娩践?父親。
經(jīng)歷過不堪烹骨,所以趕上這百廢待興的好時代翻伺,我的心中噴涌的是怎樣的信念和熱情啊沮焕!父親吨岭,您能明白嗎?不峦树!您不能辣辫。
您可能覺得我冷峻,那我便認為您并沒有真正的理解我魁巩。
我認為有時候感情是信念的基礎(chǔ)急灭,這里有我汗水浸過的土地;這里有我患難與共的親友;這里有我相濡以沫的妻子;這里有我生命的根。
前幾日牧場放露天電影谷遂,我和芳華也去了葬馋,是《列寧1918》,里面有一句話令我印象深刻——“面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畴嘶,一切都會有的蛋逾。”
我記得您在信中說到您對中國的變化感到震撼窗悯,美國的“迪斯科”在這里也能跳区匣。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看如今蒋院,陽光照耀大地亏钩,綠葉涌出樹枝,猶如電影鏡頭中萬物飛快生長欺旧,那熟悉的信念一直在我的心中铸屉,從未離去。
中國說:“改革開放”切端。
人民說:“新生活就要開始了”彻坛。
所以,父親踏枣,請不必為我擔(dān)心昌屉。
我本想把這些話寫成信寄給您就算了,芳華卻說“許久不見了茵瀑,總要見見的间驮。”
我覺得對马昨,我已辦好通行證竞帽,并買好船票,于十月一號中午兩點到鸿捧,期待與您的重逢屹篓。
此致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