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還記得稻草和薇薇剛談戀愛的時候,有一天非要找我喝酒糕再。
喝到一半量没,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和我說:你幫我記住突想,我這輩子只談一次戀愛殴蹄。
只談一次,談一次就是一輩子蒿柳。他又說饶套,薇薇是我的初戀漩蟆,我要好好愛她垒探,永遠不分開。
你信不信怠李?他問我圾叼。
……你先把我手放開蛤克。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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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他和薇薇分手夷蚊。
這混蛋构挤,和薇薇說好兩人一起在北京打拼,過一年覺得拼不下去惕鼓,不敢和薇薇明說筋现,趁薇薇去上海出差,一個人收拾行李偷偷跑掉箱歧。
你回來矾飞。薇薇給他打電話。
北京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呀邢。稻草說洒沦,你也走吧,薇薇价淌。我們去二線城市申眼,一樣打拼的,過得會比現在好蝉衣。
你回來括尸。薇薇重復。
我覺得在北京我時刻低人一等买乃。稻草說姻氨,我受不了。我有自尊的剪验。薇薇肴焊,你來找我好不好?
……你回來功戚。薇薇聲音顫抖娶眷,不停地重復同一句話。
稻草嘆了口氣啸臀,把電話掛掉届宠。
他沒有回來,換了手機號乘粒,不再登錄任何通訊軟件豌注,好像人間蒸發(fā)一樣消失無蹤。
我到薇薇家去看她灯萍。一居室轧铁,稻草的東西已經全部不見,一條男式腰帶孤零零掛在衣架上旦棉。
薇薇呆坐在客廳里齿风,面無表情药薯。
那時候,錘子已經回到了北京救斑,準備和學姐結婚童本。事情在我們的小圈子里傳為美談。薇薇自然也知道脸候。
你說穷娱,錘子和學姐……為什么能那么好?薇薇忽然問我运沦。
我怎么知道鄙煤。都是寫小說,郭敬明為什么那么有錢茶袒?
薇薇又呆呆地看著墻角梯刚。
你說,真的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嗎薪寓?她問亡资。
我站在一邊沒說話。
如果能挽回向叉,還需要問這樣的話么锥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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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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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薇薇過不去這個坎兒,那段時間有空就叫她一起吃飯母谎。
沒人付賬瘦黑,干脆叫上大寬。
你看啊奇唤,這個扇貝幸斥。吃飯的時候,我說咬扇,殼特別硬甲葬,鯊魚想吃它,能磕掉滿嘴的牙懈贺。所以你要內心強大起來经窖,就能抵御外界扔給你的所有傷害。
薇薇瞥我一眼梭灿。鯊魚不吃扇貝吧画侣?
……換個比喻。
你看啊堡妒,這條鱸魚配乱。我說,記憶特別短,只有七秒宪卿。人家就沒有痛苦,因為記不住万栅。所以你要內心強大起來佑钾,過去的事兒,過去就過去了烦粒。
薇薇瞥我一眼休溶。你說的是金魚吧?
……還能不能做朋友了扰她?兽掰!
大寬樂不可支。哈哈哈你這是在扮演人生導師嗎徒役?
我從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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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顯得興致不高。吃到一半忧勿,她忽然說:周末你們有時間嗎杉女?我想逛逛北京。
有鸳吸,太有了熏挎。
正好大寬有車,連交通費都省了對不對晌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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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周六那天坎拐,我們堵在往東風橋的路上,看著前頭幾輛大公交車望洋興嘆养匈。
一定要去世貿天階哼勇?大寬小心翼翼地問。
薇薇點頭呕乎。
車子一點一點往前蹭著走猴蹂。一路上薇薇都沒怎么說話,茫然地看著窗外楣嘁。
出發(fā)前磅轻,大寬還問我,薇薇有沒有殉情的傾向逐虚。
你想多了聋溜。我回答,殉情至少也要兩個人叭爱。
對啊撮躁,我們倆陪葬。大寬說买雾。
……我操把曼,不會吧杨帽?
我很緊張,偷偷從后視鏡觀察一下薇薇嗤军,看不出任何端倪注盈。
大寬也很緊張,半個小時喝了兩瓶水叙赚。
我們在詭異的氣氛中到了世貿天階老客。下車,薇薇帶著我們走到巨大的天幕下面震叮,站在路中央胧砰,抬頭看。
她一會兒要是掏刀子苇瓣,你記得趕緊跑尉间。大寬給我微信。她肯定先殺你击罪。
為什么乌妒?我回復。
因為我比較帥啊哈哈外邓。大寬打字撤蚊。
……你滾蛋。
薇薇轉過身來损话,我們倆一哆嗦侦啸。
果然不是晚上,就覺得沒有那個氣氛呢丧枪。薇薇開口說光涂,臉上居然有了笑容。
我到北京第一年的時候拧烦,稻草說帶我來跨年忘闻。她又說。人好多啊恋博,把我嚇了一跳齐佳。天幕上全都是短信。稻草說這是個活動债沮,我們也可以給一個號碼發(fā)短信寫祝福炼吴,發(fā)了的話,也許會在天幕上顯示出來疫衩。我就發(fā)了硅蹦,我寫稻草,我們永遠在一起。
可是短信太多啦童芹,我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涮瞻。薇薇伸手比劃了一下。后來稻草說不找了假褪,我們回去吧署咽,明年再來,到時候我們不停發(fā)不停發(fā)嗜价,一定會有的。
我沒說話幕庐。薇薇來北京的時候是去年三月久锥,現在是六月。
也許异剥,我們再也沒有機會一起跨年了吧……薇薇看著天幕瑟由。天幕上什么都沒有。
我忽然明白了冤寿,她說“逛逛北京”的用意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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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到車里。系安全帶的工夫督怜,大寬又微信我:我操殴瘦,今天不會要跑遍北京城吧?
他掃了一眼油表号杠。
不會吧蚪腋。哦,聽說他們一起去過豐臺姨蟋。我嚇唬他屉凯。
大寬一臉欲哭無淚。
車子發(fā)動眼溶,大寬的微信又過來:你以前覺得她是這么矯情的人嗎悠砚?
……大哥,人家剛失戀堂飞,你理解一下灌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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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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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們沒有跑遍北京城绰筛。
車子拐上二環(huán)节榜,往里開。薇薇似乎心情好了一些别智,指著路邊的人行道給我們看宗苍。
那條路我們走過呢。她說。那次我們沒錢了讳窟,就是想出去晃让歼。稻草說我們從三環(huán)走到長安街去吧。后來……后來走到這邊我們實在走不動了丽啡,稻草翻翻兜里還有十塊錢谋右,最后坐地鐵回去的。
她一邊說一邊笑补箍。沒有錢好慘呀改执。
……是啊,沒有錢好慘啊坑雅,比如我辈挂。
我們本來還想一起去故宮的。薇薇頓了一下裹粤,又說终蒂。我們說好了,逛完故宮遥诉,再一路走到前門拇泣,可是那段時間稻草很忙。他說姑娘我們不急呀矮锈,故宮不會倒霉翔,前門也不會倒,我們還可以活很長很長苞笨,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在一起早龟。
我和大寬聽著,不知道該說什么猫缭。大寬忽然一打方向盤葱弟,拐上另一條路。
開了十幾分鐘猜丹,看到前門芝加。
薇薇一下坐直了身子。大寬把車在路邊停下射窒,幫薇薇放下車窗藏杖。
薇薇靜靜地看著。不遠處就是前門大街脉顿,人來人往蝌麸。我們誰都沒說話。
前門真的很漂亮艾疟。過了一會兒来吩,薇薇說敢辩。
要不我們下去走走?我提議弟疆。
薇薇想了想戚长,卻搖搖頭。
算了怠苔。她說同廉,在這里看看就好。
我們繼續(xù)走吧柑司。她又說迫肖。
去哪兒?大寬問攒驰。
薇薇又想了想蟆湖。去鼓樓那邊吧,好嗎讼育?
當然好帐姻,反正又不是我開車稠集。
大寬發(fā)出一聲類似抽泣的聲音奶段。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在五分鐘前剥纷,他還給我微信:你知道哪兒有廁所么痹籍,水喝得有點兒多。
不知道晦鞋。我回復蹲缠。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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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門的路上悠垛,薇薇一直保持著沉默线定。
我和大寬都不說話。每次車慢下來确买,大寬就給我發(fā)一個嚎啕大哭的表情斤讥。我假裝沒看見。
到一個路口湾趾,薇薇忽然說:其實我猜到芭商,他也許會走的。
我心里一跳搀缠,但沒回應铛楣,等她往下說。
那幾個月艺普,他一直說壓力很大簸州。想到將來要買車鉴竭、買房子,對一個家庭負責勿侯,他覺得這些太復雜了拓瞪。薇薇又說。我也一直在勸他助琐,說沒關系祭埂,我不在乎等多長時間,我不介意擠地鐵兵钮,不介意租房子蛆橡,只要他在,一切都好掘譬。我可以努力工作泰演,和他一起攢錢。
我是真的在攢錢葱轩。她接著說睦焕。我接了個外包策劃的項目,晚上他看電視靴拱,我就窩在他旁邊用電腦做方案垃喊。后來他突然煩了,摔了我的鼠標袜炕,說沒用的本谜,我們再努力,也攢不夠錢的……
聲音越來越低偎窘,直到說不下去乌助。
也許他走了,也是好事陌知。我忍不住說他托。
薇薇搖頭。我不知道仆葡,我不知道赏参。
我是因為他才來的北京啊。薇薇說浙芙,他說北京很好登刺,他說他有自信讓我過好日子,他說薇薇我們不要異地了嗡呼,你來北京吧纸俭,將來我們在這里定居,我保證不讓你吃苦南窗。
其實我和他在一起揍很,真的不怕吃苦郎楼。她又說。沒錢付房租的日子我們熬過來了窒悔,錢包里只剩五塊錢吃飯的日子我們也熬過來了呜袁,你說,他為什么一定要走呢简珠?
我怎么知道阶界。我也很窮啊,還不是一樣混聋庵。
薇薇轉過頭去膘融,不說話。說實話祭玉,我寧愿她現在大哭一場氧映。
但薇薇沒有哭。她靠在車窗上脱货,臉上掛著微笑岛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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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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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到鼓樓附近振峻,狗逼大寬說不行了臼疫,再不停車就要尿褲了。
事兒逼铺韧。找個地方停車多矮,下車給他找?guī)貉汀4髮捊鉀Q完個人問題哈打,我們又走到南鑼鼓巷,買玉米汁兒喝讯壶。
人真他媽多料仗。我們三個一邊喝飲料一邊站著看人。一對對情侶從我們面前走過去伏蚊,我覺得這個場景對于薇薇有些殘忍立轧,打算招呼她走。
一回頭躏吊,人已經不見了氛改。
我擦,不會是去投后海了吧比伏?胜卤!
叫上大寬準備追出去,就看見薇薇一臉迷茫地從旁邊一家小店里走出來赁项,兩手空空葛躏。
你玉米汁兒呢澈段?我問她。
薇薇恍然大悟舰攒。啊败富,忘了。她說摩窃。
我買了這個兽叮。她又說。
她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猾愿,里頭是一對兔兒爺的吊飾充择。陶制,一個藍色的匪蟀,一個粉色的椎麦。破玩意兒居然賣兩百多塊錢。
靠材彪,能吃多少羊肉串啊观挎。
薇薇,這都是騙游客的段化。我忍不住說嘁捷。
我知道。薇薇說显熏。
去年我和稻草來過這家店雄嚣。她接著說,當時我特別喜歡這對吊飾喘蟆。稻草說太貴了缓升,我們還要付房租,等以后有錢了蕴轨,再買港谊。
可是后來我們真的有錢了,也沒有買橙弱。薇薇低下頭歧寺。
我和大寬都說不出話。
我們去后海吧棘脐。薇薇抬起頭斜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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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個沿著路走蛀缝,穿過煙袋斜街顷链,走到后海。
人依然很多内斯≡塘剩快到傍晚像啼,有幾家酒吧已經開門迎客,駐唱歌手的聲音透過窗子傳出來潭苞,基本上都不太好聽忽冻。
這也叫唱歌?大寬在后頭偷偷自言自語此疹。
……大哥僧诚,你五音不全,就不要挑三揀四了蝗碎。
薇薇自始至終聽得很認真湖笨。她小心地走在岸邊,避讓著來來往往的觀光三輪車蹦骑,視線不時掃過身旁的水面慈省。走過一條長路,轉彎眠菇,薇薇在一段欄桿前停下边败。
就是這里。她說捎废。
我和大寬愣住笑窜。四下空空,什么都沒有啊登疗。
稻草第一次帶我來這兒排截,別的我都沒記住,就記住了這兒辐益。薇薇又說断傲。
當時我剛來北京沒有多久,覺得這里很美啊荷腊。湖很寬艳悔,很舒服急凰。她接著說女仰,雖然人多,但是能讓人安心抡锈,因為他在疾忍。我說以后他要和我求婚,就要在這里床三,有沒有鉆戒都沒有關系一罩,只要是他,就好撇簿。
他說什么聂渊?我問差购。
他說會的,一定會的汉嗽。薇薇說欲逃。
她趴在欄桿上,眼神平靜饼暑,慢慢問:你說稳析,說出口的話,也可以不算話的嗎弓叛?
我怎么知道彰居。有些話說出來,并不一定是要實現的撰筷。
以后我就一個人啦陈惰,稻草。薇薇又輕聲說毕籽。
我還想和你一起做很多事啊……她說奴潘,一起逛街彼念,一起說話肥败,一起去超市買很多很多吃的泳赋,一起賺錢悟民,一起搭地鐵……然后膏执,像今天這樣天氣很好的時候淹朋,一起在后海走一走仅孩。
我和大寬呆呆地看著她菜职。
以后我就一個人了廉赔。她重復肉微。
我想好了,我要在這里待下去蜡塌。薇薇說碉纳,我想賺錢,想有自己的房子馏艾,想每天下班的時候劳曹,能有人等我回家。我以前覺得琅摩,這個人會是你铁孵。可是你不在了房资。
不在蜕劝,就不在吧……她又說。
我是不是很俗?她忽然轉過頭問岖沛。
我和大寬拼命搖頭暑始。大寬拼命拿袖子擦眼睛。
薇薇笑了笑婴削,沒說話蒋荚。
她站在靜靜的湖邊,傍晚的太陽在她身子周圍籠上一道古銅色的光馆蠕,閃爍期升,又閃爍,仿佛將她的身形放大了許多互躬。
我突然毫無理由地想到“夕陽武士”這個詞播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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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那一刻,她看上去特別強大吧吼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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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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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薇薇容为,是一年后。
她還在原先的公司工作寺酪,已經成了一個團隊的主管坎背,據說工作很拼。
和我們吃飯寄雀,話題時常會滑到行業(yè)前景得滤、發(fā)展方向上去,把我和大寬兩個傻逼聽得目瞪口呆盒犹。
我果然變成一個俗人了懂更。薇薇笑著說。
我和大寬拼命搖頭急膀。行業(yè)前景熬谛!我們還狗屁都不懂卓嫂。
所以我們假裝菜很好吃慷暂。
后來就喝酒。薇薇一直在說話晨雳,說她已經辦好了工作居住證行瑞,準備參加搖號、買車悍募;說她最近談戀愛了蘑辑,對方很可靠;說他們攢了一筆不大不小的錢坠宴,而且還在攢,打算攢夠了首付绷旗,就選房子喜鼓,結婚副砍,一起還貸款。
還不錯吧庄岖?薇薇說豁翎。
……是啊隅忿!不錯到我們想罵人心剥。
所以我們繼續(xù)假裝菜很好吃。
大寬借上廁所的工夫背桐,問我知不知道稻草的近況优烧。
我聳聳肩。薇薇自始至終沒有說起過稻草的事链峭。稻草去了哪兒畦娄、做了些什么,我們都不知道弊仪。
她不說熙卡,我也不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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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在你的生命里終究只是過客励饵,過去了驳癌,就真的只能過去。
傷疤會痊愈役听,回憶會慢慢淡忘喂柒。
你依然是在往前走,直到遇見另一個人禾嫉,開始新的生活灾杰。
最后,剩下的熙参,也僅僅是一點回憶而已艳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