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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 有殷天乙湯孫師虎父读拆,文責自負。
“人就分兩種死简僧,死得好和死得壞〉衿郏”
“人為什么這么多輩子岛马?就是要一輩子一輩子地過,最終過到人間困不住你了屠列,那魂靈自然就輕盈了啦逆,也不用誰封,到時候你自然知道自己不是神也是仙了笛洛∠闹荆”
這是蔡崇達長篇小說《命運》中曾準確預測女主人公“阿太”命運的“神婆蔡”——同時也是她的婆婆——所講過關于如何看待生死的說法。
對死亡不同層次的理解確實是讀懂這部書最關鍵的切入點苛让。小說里面的人物有的如瓜熟蒂落般死去沟蔑,有的如命運的玩物般死去,更有人風風光光地死去狱杰。無論死法如何瘦材,卻無一不如同“神婆蔡”所謂還得要“一輩子一輩子地過”,以求得擁有不被人間困住仿畸、輕盈而能夠自知天命的魂靈食棕。
當然命運的輪回不止存在于小說中閩南沿海小鎮(zhèn),不同的地方人們因著各自的角度總能提煉出異曲同工的見解错沽。
那是大約十年前簿晓,我剛剛進入私募股權行業(yè),經(jīng)常在北方一些沿海區(qū)縣拜碼頭以尋求有潛力的投資標底千埃,于是便有機會接觸到許多當?shù)氐拿駹I企業(yè)家憔儿。
在一個曾經(jīng)是石油產(chǎn)區(qū)的縣里,經(jīng)過父輩朋友介紹認識了一個信仰藏傳佛教的精細化工領域家族企業(yè)放可。族長吳總向我們展示了一些照片和法器皿曲,并自稱“顯密兼修”。交談中這位企業(yè)家免不了抱怨一下當時行業(yè)受到的外部環(huán)境壓力吴侦,還夾雜了不少悲觀屋休、厭世的消極理論,并宣稱自己能夠看清這些東西的門道是“因為我會算一加一等于二”备韧。
這讓大家聽了都笑得很尷尬劫樟,暗自合計著想把話題引開。不過吳總似乎看透了我們的心思,就講起一段之前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叠艳。
當時村里有一位老人去世了奶陈,吳總兄弟幾個照例跑去吊唁,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先給死人講了兩個小時附较,又給活人們講了一個多小時”吃粒。聽到這里大家總算有經(jīng)驗了,于是趕緊恭維一下拒课,說想必他這位虔誠的信徒在當?shù)貙儆诘赂咄氐拈L老徐勃,所以一定能夠得到逝者和家人的一致尊重云云。
不過吳總這次頗有些自我解嘲的意味:“我知道早像,你們心里該說了僻肖,你這不是有病么”。大家連忙否認卢鹦,吳總會意地擺擺手打斷我們臀脏,接著伸出了食指一字一頓地比劃道:“我這就叫走過了頭,再往回看冀自∪嘀桑”
關于這個“走過了頭,再往回看”背后的真意還是有些晦澀的熬粗,以至于當時初入職場的我不禁有些茫然而無法作答窃植。事后自己又結合實踐悟了好幾年,總結下來大概至少應該包括這么幾點:
首先荐糜,死人和活人當然存在生物學意義上的顯著區(qū)別巷怜;但同時在某個維度上面來看,兩者分別都只是同一個進程中的不同片段暴氏。因此兩者不能完全割裂開來延塑,而應該以“無分別之心”一并看待。
這就對應了“神婆蔡”所謂“一輩子一輩子的過”答渔,也即不同的“生”的階段之中必然需要跨越“死”的暗夜关带,兩者可以互相轉化。
其次沼撕,推而論之宋雏,任何人都可以按照生前、人生以及死后為界分別屬于未生世务豺、既生世以及往生世磨总;而同一個人暫時處于“三世”之一時分別具備不同的“相”,也即他人可以感知或者想象中的形態(tài)笼沥。
這種觀念上死后的“相”對應著“神婆蔡”口中的“死得好”或者“死得壞”蚪燕∪⑴疲“好”還是“壞”并不單指死亡本身,而將定調死后還要奔赴下一次未生世馆纳,進而再邁入既生世诗良、往生世。
再次鲁驶,人以從生到死為脈絡鉴裹,可以不同的“相”穿行于“三世”之間,卻并不是一個單向的運動钥弯,而是一個在觀念上可以往復的過程径荔。當然在許多宗教領域的理解中,希望用“輪回”來解釋這個“往復”的邏輯寿羞,這仍然是唯心主義體系中偷懶的做法猖凛,因為這樣看起來輪回似乎是無條件不斷循環(huán)的赂蠢。但如果同時還贊成辯證法的存在绪穆,那么只要有可以憑借的條件,人在“三世”之間的往復可以不必通過輪回——也即所謂“不墮輪回”虱岂,而如同彈力球般以“相”為媒介通透于三世之中玖院。
讓我們回到吳總的所謂“走過了頭,再往回看”第岖,其實體現(xiàn)的就是意念先追隨死者的步伐進入往生界难菌,具備了對死者的同理心,擁有其在往生之后回過頭來看自己從未生到既生之間這一階段的視角蔑滓,再把這些理念對仍舊處于既生界的親人們進行說明郊酒,來表達死者的自我解脫。
換句話說键袱,理解了人的意念在“三世”間可以往復之后燎窘,就不必再看重物理意義上的生死分別,而是通過學會站在往生者的角度讓自己反思現(xiàn)世蹄咖,作為以后能夠活得好的指引褐健。
事實上認真想一想,作者設置“神婆蔡”這個角色并非就只是作為一位先知或者象征著靈異的存在澜汤,因為《命運》的主旨在于體現(xiàn)生命的艱辛蚜迅。這種艱辛是容不得靈異或者偶然性存在的,因為那并不公平俊抵。而如果按照“三世”往復的邏輯來理解就豁然開朗了谁不,“神婆蔡”的視角恰恰正是主人公“阿太”自己在“走過了頭”之后再“往回看”時候所站的視角,因為既然看待生死的觀念是可以往復的徽诲,那么往生的認知就可以回到既生去加持來者的意識拍谐。
如果你不敢相信這個判斷烛缔,那么回想一下《西游記》當中傳授悟空絕學的須菩提祖師。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講轩拨,祖師相當于是悟空的魂靈走過了頭之后践瓷,再回過頭來向當初的自己講述命運的要義。所以祖師修煉的山門亡蓉、悟空學藝的道場名叫“靈臺方寸山晕翠,斜月三星洞”,靈臺砍濒、方寸淋肾、和斜月三星都是心之代稱,也即祖師向徒弟傳藝的過程爸邢,正是大圣修心的時光樊卓。而當大圣離開仙山之后,在他的既生世里也就再也回不到過去杠河,只能等到達西天凈土也即往生世之后碌尔,才有機會回過頭來看過去。
而《命運》當中的“神婆蔡”在“阿太”十五歲的時候就準確地預言她將會“到老無子無孫無兒送終”券敌,后來卻又讓自己的兒子楊萬流去阿太家“相看”當贅婿唾戚,她自己也成為了阿太的婆婆。這些行為絕非用常理可以簡單解釋待诅,也不是單純因為她看得開脫叹坦,而是一種象征主義的寫作方法。神婆既然象征著阿太本人“走過了頭”到達“往生世”的意念卑雁,那么“往回看”后就不免把自己所見聞的命運以樸素的語言告知阿太募书。這里盡管神婆象征了回到過去阿太的認知,卻不必成為阿太本人测蹲,只要能夠將所見聞的道理往復到阿太所初見的世界上即可莹捡。這也是為什么“往復于三世之間”不等同于簡單的“輪回”,因為那可能意味著認知的清零弛房,而無法加持過去的自我道盏。
不管是須菩提祖師還是神婆蔡也好,都是從往生世往復回到未生和既生世意念的載體文捶,就是為了方便向悟空或女主“阿太”講述命運荷逞。
信佛的吳總口中所謂的“走過了頭再往回看”,也不單純是說他本人領悟的境界粹排,而是說將他自己作為死去老者往復回到過去的載體种远,向既生者講述對命運的理解;而聽過吳總“給活人講了一個多小時”的死者的兒孫們顽耳,則是執(zhí)行下一次往復的載體坠敷,是悟空或者阿太的同道人妙同,將踐行“走過了頭的人”向自己述說的命運。因此如果按照“走過了頭膝迎,再往回看”的邏輯粥帚,所謂“死得好”抑或“死得壞”,最終穿越并體現(xiàn)在既生界的“相”應該就是“活得好”還是“活得壞”限次。既然意念本身是可以往復于“三界”之間芒涡,那么追求死后的解脫,“往回看”之后到頭來不過就是為了實現(xiàn)解脫既生者的使命卖漫。
這些本來完全就是形而上的東西费尽,不過無論用什么樣的邏輯來理解,最終落腳點都不過就是為了過好現(xiàn)世中的人生羊始,也即所謂“一輩子一輩子地過”旱幼。活著的人觀念中死者是否“死得好”突委,其實只存在于生者的認知范圍之中柏卤;當“再往回看”時,仍然不過是借用死者的視角來詮釋生者們對繼續(xù)“活得好”的希望和信念鸯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