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言小粒
前幾天拷况,網(wǎng)絡(luò)上的一條新聞被大家傳的沸沸揚揚作煌,說的是杭州的一位做家政的大姐,回家賣大蒜赚瘦,收入過萬粟誓。而早在幾個月前,網(wǎng)上蒜你很卷土重來的消息也讓大家聞蒜色變起意,甚至有段子手編了段子鹰服,說如今一張嘴滿嘴大蒜味的才是真土豪。
這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某些商家借機(jī)炒作揽咕?那些真正在辛苦種植大蒜的農(nóng)民有沒有因此發(fā)財呢悲酷?有些內(nèi)幕我并不知道,但我想和大家說說另外一件事亲善,就是我家種了十幾年大蒜的故事设易。
昨天晚上打電話給我媽,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正是收大蒜的時候蛹头,一天繁重的勞動后是我媽疲憊的聲音顿肺。
“媽戏溺,我看新聞?wù)f今年的大蒜會很貴啊,家里的大蒜今年收成怎么樣屠尊?”
“唉旷祸,貴又能怎樣,希望能多賣一點錢吧”
是啊讼昆,對于農(nóng)民來說托享,即使菜場的大蒜炒到十塊錢一斤,也是和他們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浸赫,我不禁回想起了我們家種蒜的這十幾年闰围。
種大蒜實在是一個很辛苦的活,有些人每天做菜都會放幾顆掺炭,但有太多的人不了解它了辫诅。
每年的十一前后是種大蒜的時間凭戴。早在前幾個月涧狮,大蒜頭就被剝好皮,并一個一個把蒜瓣掰開么夫,按照大小分成三個等級者冤,裝在不同的口袋里,等待被種在土里档痪。剝蒜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活涉枫,一天下來,再長的指甲也會被磨平腐螟,而且蒜瓣會一直戳到指甲里愿汰,一不小心手指頭就會掛彩了。我們家的地算是少的乐纸,只有三四畝衬廷,需要幾百斤的蒜瓣,全靠我媽自己在家一點點的剝出來汽绢,她的指甲常年都是被磨的光滑又短短的吗跋。
等到要種大蒜的前幾天,剝好的蒜瓣要在水里浸泡一天一夜宁昭,這是為了讓大蒜吸飽水分跌宛,即使天氣炎熱也能早點發(fā)芽。十月份的太陽還是很毒辣积仗,曬在背上火辣辣的疼疆拘。田地已經(jīng)耕好,并用專門的工具在地里開出了一條條小溝寂曹,然后就把浸泡好的大蒜一顆顆頭朝上屁股朝下插在泥土里哎迄。
種大蒜丹锹,兩顆大蒜的間距不能太長,一小虎最好芬失,挨太近了影響大蒜長個楣黍,太遠(yuǎn)了又不會出量。把蒜種好還不算完棱烂,還要把溝填平租漂,讓蒜瓣埋在土里,然后用石頭做的輥子反復(fù)的壓平颊糜。這可是個體力活哩治,在坑坑洼洼又蓬松的泥土地里拉著幾十斤的石頭,必須要我爸出馬衬鱼。一整塊地壓下來业筏,早已大汗淋漓。
壓好地鸟赫,還有最后一步蒜胖,就是打除草劑后蓋上塑料薄膜,這是為了讓大蒜可以保持水分又溫暖的過完漫長的冬季抛蚤。用土把塑料薄膜壓實台谢,種大蒜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這遠(yuǎn)遠(yuǎn)不是結(jié)束岁经,而是一段更加繁重勞作的開始朋沮。
一個月之后,大蒜發(fā)芽缀壤,這時候你需要到田里樊拓,去幫助那些被塑料薄膜壓住,鉆不出來的可憐的小蒜苗塘慕。你需要一整天都彎著腰筋夏,拿著一根頂端插著鐵釘?shù)哪竟鳎粋€一個小心翼翼的把塑料薄膜戳個洞苍糠,并順勢把剛冒頭的蒜苗帶出來叁丧。一星期后,當(dāng)你的腰再也直不起來的時候岳瞭,所有的蒜苗也終于開心的長在陽光下了拥娄。
這個時候是家里最閑的時候,而大多數(shù)農(nóng)民也在這個時候選擇去城里打工瞳筏,我爸媽也不例外稚瘾。
到了每年的五月份,大蒜長成姚炕,也到了一年中最忙碌的季節(jié)摊欠。首先是薅蒜苔丢烘,這同樣是考驗腰力的活。
再過十幾天就是收大蒜了些椒。同種蒜一樣播瞳,收大蒜也需要一顆一顆的來。蹲在地理免糕,用小鏟子把大蒜一個一個挖出來赢乓,同時剪掉葉子和根須,裝進(jìn)口袋石窑,等待運回家晾曬分揀杠园。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漠趁,從把大蒜運回家到賣出去亡容,每顆大蒜要在手里過手至少四五遍叭莫。你可能不相信,但實事就是如此经宏。
大蒜從地里運回來的第一遍是剪掉蒜頭和蒜尾犀暑,讓它看起來干凈整潔,也是為了讓大蒜更快速的曬干水分烛恤,如果水分過多母怜,大蒜很快就會腐爛。第二遍是剝皮缚柏,這個不像是剝蒜瓣那樣把皮剝光,而是把最外面那層最丑的皮去掉碟贾,色彩白嫩的大蒜頭總會賣出一個好價錢币喧,這也是收大蒜的蒜商最看中的品質(zhì)。剝好表皮袱耽,已經(jīng)雪白的大蒜要進(jìn)行下一步的分揀工作了杀餐。
并不是所有的大蒜都是一個價錢,個頭越大的大蒜賣的價錢越高朱巨,像直徑六厘米就比直徑5.5厘米的要高出好幾毛錢史翘,所以蒜農(nóng)對每個大蒜的分揀都會精確到毫米,并且會有專門的丈量工具冀续,我們那邊叫蒜質(zhì)子琼讽。這一點都不夸張,每個蒜農(nóng)的身上都會帶上一套標(biāo)準(zhǔn)的分揀工具洪唐,是一個個圓環(huán)钻蹬,從6.5厘米到4厘米,每0.5厘米一個等級凭需,每顆大蒜往圓環(huán)里套一下问欠,就能準(zhǔn)確的知道這是哪個等級的肝匆。
技術(shù)精湛的蒜農(nóng),把大蒜拿在手里一握顺献,就能準(zhǔn)確的知道這是哪個等級旗国,這需要長時間不斷的摸索和經(jīng)驗的積累。
每個鎮(zhèn)上都會有專門的大蒜收購點注整,蒜農(nóng)把分揀好的大蒜一袋一袋裝上自家的三輪車粗仓,拉到鎮(zhèn)上,等待蒜商的出價设捐,檢驗借浊。
還記得小學(xué)的時候,大蒜的價格在每斤兩三毛錢萝招,這還是最大的個頭蚂斤,像小一點的大蒜頭,都是幾分錢一斤槐沼。
那時候我上小學(xué)曙蒸,早上四五點鐘,我爸媽把積攢了幾天分好的大蒜裝上平板車岗钩,拉到隔壁的鎮(zhèn)上去賣纽窟。早起是因為這時候的天氣比較涼快,趕到鎮(zhèn)上還能趕上早市兼吓,興許能賣個好價錢臂港。一整板車的大蒜,汗流浹背的推到鎮(zhèn)上视搏,最大的三毛錢一斤审孽,整車蒜賣了十幾塊錢。
炎熱的天氣浑娜,我看著路邊賣西瓜的流口水佑力,我不敢向我爸媽說要吃西瓜,因為我知道一個西瓜的錢說不定就抵得上半車的大蒜筋遭,我們一大早上的辛苦打颤,不是為了換一個西瓜解饞的。
最終我得到了一根冰棍漓滔,一毛錢一個编饺,那是我在那個炎熱的夏天早上最好的禮物。
08年的時候次和,蒜你狠這個詞剛冒出來反肋。我記得很清楚,是因為那年我剛剛高考完踏施,需要一大筆錢上大學(xué)石蔗。
還是炎熱的早上,家里的手推平板車換成了機(jī)動三輪車养距,我爸裝車诉探,發(fā)動,還是去隔壁的鎮(zhèn)上賣蒜耘纱。
從來沒有一個年頭的大蒜有這一年貴束析,最大的6.5厘米被賣到八塊錢一斤,比往年漲了將近十倍陆爽。一小口袋的大蒜就可以賣到一二百塊錢贡必,我爸早上裝了十幾口袋大蒜,回來的時候衣服兜里多了一千多塊錢庸毫。
賣完蒜,我媽像往年一樣衫樊,仔細(xì)的把掉落在地上的小蒜頭撿起來飒赃,把蒜商挑出來不合格的大蒜頭裝進(jìn)口袋里。她對那些被挑剩下來的大蒜自言自語:往年你們這么便宜科侈,今年好不容易能賣個好價錢载佳,都跟我回去吧,你們現(xiàn)在值錢了啊臀栈。
我看到了一個農(nóng)民蔫慧,對他親手種出來的農(nóng)作物的精心呵護(hù),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权薯,不論它是低賤如泥姑躲,還是身價倍增睡扬,在農(nóng)民的眼里,它們永遠(yuǎn)是自己辛勤的汗水黍析,也是自己全部都希望卖怜。
我永遠(yuǎn)都記得那年我爸媽臉上的笑容,不僅僅是因為我是我們村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阐枣。兩畝地的大蒜马靠,換回了我的大學(xué)學(xué)費和我弟妹高中的學(xué)費。
也許農(nóng)民就是很容易滿足蔼两,給他們一點點的好處就會讓他們欣喜甩鳄。他們不知道收購大蒜的中間商從中賺到了多少,也不知道大城市的菜場里大蒜頭多少錢一斤额划。但他們知道妙啃,這一年的孩子的學(xué)費有指望了,這一年的辛苦沒有打水漂锁孟,到了年底彬祖,可以過一個比較豐盛的年。
大蒜從分揀到賣出去品抽,會持續(xù)整個夏天储笑,這個時候,每家每戶都會在自家的院子里搭上一個簡易的棚子圆恤,來抵擋炎熱的烈日突倍。每個大蒜都被悉心照顧到,一遍遍的分揀盆昙,一遍遍的丈量大小羽历。
樹上的蟬一遍一遍的叫著,漸漸年邁的父母還像往常一樣淡喜,坐在院子里秕磷,風(fēng)扇一邊搖頭一邊呼呼的吹著熱風(fēng),那臺用了好幾年的收音機(jī)依舊在咿咿呀呀唱著我聽不懂的地方戲炼团。一顆顆大蒜被一雙粗糙的手仔細(xì)小心的剝皮澎嚣,分揀,裝袋瘟芝,然后被運到鎮(zhèn)上易桃,交到蒜商的手里。
這樣的情景每年都在上演锌俱,但并不是每年大蒜的價格都很高晤郑,更多的時候,是只夠收支平衡的無奈。也許大眾知道大蒜造寝,是被網(wǎng)絡(luò)上的鋪天蓋地的新聞所引發(fā)磕洪,在看客看來,這確實令人眼饞匹舞,那個月入百萬的家政大姐也讓很多的人蠢蠢欲動褐鸥。但有誰能真正看到那些蒜農(nóng)的利益呢?哪一個不想用最低的價格從蒜農(nóng)手里收購赐稽,而用最高的價格賣出去呢叫榕?蒜農(nóng)并不懂得這其中的門道,他們只知道或許今年的大蒜可能會貴一點姊舵,今年可以多結(jié)余一點錢了晰绎。
從來的利益最高點,都不會是最底層的勞動者括丁。但最容易滿足的也是他們荞下,今年比去年貴一點,他們更多的只會笑笑說史飞,好啊尖昏,今年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我的家鄉(xiāng)種了十幾年的大蒜构资,只有兩年的價格讓老百姓真正的賺到了抽诉。那么這上百萬上千萬的利潤,都進(jìn)了誰的口袋吐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