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前她紫,我中斷旅行,回了一趟家半开,去參加姥爺?shù)脑岫Y辛馆。
剛開始收到媽媽的信息時姐仅,我的心情很平淡,沒有傷心欲絕,沒有痛徹心扉型酥,原因我想有很多山憨。常年不在家,每年過年回去一次看望老人弥喉,雖然血脈關系還在郁竟,但如果不是家里打電話時提及,也許一年都不會想起他們由境。對于他們來說棚亩,可能每天都在想念我們,而對于我們來說虏杰,只有在他們離去的時候才開始懷念他們讥蟆。
姥爺今年快九十歲了,沒有什么疾病纺阔,能吃能睡瘸彤,只是腿腳不太方便,就像火苗很小的蠟燭笛钝,一直在微弱的燃燒质况,但是說不定有一陣微風吹來,就再也無法點燃婆翔。說實話拯杠,剛開始我不太想回去參加葬禮,因為老家那一套葬禮習俗讓我覺得有點厭惡啃奴。根據(jù)風俗潭陪,葬禮舉辦兩天,吹起喪樂最蕾,搭起靈棚依溯,前后隔斷,女人們在后棚守著棺材哭喪瘟则,男人們在前棚站列兩旁黎炉,禮待前來吊唁的賓客。有些人是一輩子從來沒見過的醋拧,以后也不會再見慷嗜,只是來隨個禮吃頓飯,或者說只是遵從習俗如果不來就不好意思丹壕,其實和逝者并沒有太大關系庆械,也許從來就沒說過話。對于我來說菌赖,生者永遠比逝者大缭乘,他們在世的時候你不去孝敬他,看望他琉用,然后在葬禮的時候出現(xiàn)堕绩,假裝哭的比誰都慘策幼,讓人覺得惡心。所幸奴紧,每次回家的時候特姐,媽媽總會提醒我去看望一下姥爺,說看一次就少一次绰寞,雖然這也無法和小時候他們對我的關愛相比到逊,至少能減輕一絲絲內疚感。
幾年前滤钱,奶奶去世時,我記得是哭著回家的脑题,兩年前件缸,姥姥去世時,悲痛了一路叔遂,這次回家他炊,心情很平淡,人都是在不斷失去中學會告別已艰。葬禮上很多人痊末,像一場盛大的宴會,有親戚有觀眾哩掺,對于苦難凿叠,只要不是發(fā)生在自己或者親人的身上,總會被當成無聊生活的消遣嚼吞,茶余飯后的談資盒件。小孩子們好像遇到了值得慶祝的事,歡快的打鬧玩耍舱禽,也不管這個死去的人和他是什么關系炒刁,或者有多么疼愛他,他們對生死沒有概念誊稚,考慮的是哪種零食更好吃一點翔始。
女人們在后棚守喪,哭的最兇的是二姨里伯,聲嘶力竭城瞎,眼睛一直紅紅的,身體消耗殆盡俏脊。兩個月前全谤,她剛剛失去了丈夫,我知道爷贫,她有成噸的淚水想要流出來认然。姨夫去世的時候补憾,五十多歲,我最心疼的是二姨和表哥表姐卷员,逝者已去盈匾,給生者留下無盡的痛苦和想念。兩年前姥姥去世的時候毕骡,二姨做了奶奶削饵,表姐今年也要結婚,時間一直在往前走未巫,不會等誰窿撬,也不會虧待誰。
大姨沒有來叙凡,她在深圳劈伴,陪她的女兒看病。大姨家在農村握爷,有三個女兒跛璧,從小就是媽媽教育我和姐姐的范例,她們從懂事就負責起所有家務新啼,打掃衛(wèi)生洗衣做飯追城,而且三個人相親相愛,很少吵架燥撞。大姨和姨夫沒什么文化座柱,早些年靠擺地攤賣衣服為生,每天起早貪黑叨吮,躲避城管辆布,除了基本的做人道理坊萝,很少教育孩子瞳脓。大女兒從鄭大本科,到同濟研究生再到香港理工大學博士盗迟,現(xiàn)在和她的博士后老公在大學做教授涵叮,在我的人生關鍵階段給予我一些建議惭蹂。三女兒去年保送中國農大研究生,在我們幾個晚輩中割粮,她哭的最兇盾碗,因為她童年的很大一部分是在姥姥家度過的。二女兒畫畫很好舀瓢,從美院畢業(yè)后回家做了教師廷雅,我和她聊的最多,那年我失戀的痛不欲生時,是她安慰我走出來航缀。只不過我現(xiàn)在再也沒辦法和她聊天商架,她得了一種病,導致她表達變得遲鈍芥玉,思維不太清晰蛇摸。大女兒帶她去北京上海香港看病,一直沒有找到病因灿巧,大姨還在深圳陪著她赶袄,如果不是陪護,也許大姨這輩子都不會去這么遠的地方抠藕,她甚至連普通話都講不好饿肺。
對于家庭來說,一個病人足以讓生活變得異常沉重幢痘,讓一切陷入混亂唬格,讓人失去尊嚴。奶奶當時糖尿病引起并發(fā)癥颜说,起初中風,我攙扶她走動汰聋,和她說話门粪,她能聽懂,只是無法表達烹困,從表情能看出她的痛苦和無奈玄妈,后來越來越嚴重,終日臥在床上髓梅,每天都要注射胰島素拟蜻,灌一大堆藥丸,離不開人的照看枯饿,除了痛苦再也沒有其它表情酝锅。每次喂她飯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她給我做的每一頓飯,給我買的每一顆糖奢方,最喜歡吃她耗的辣椒醬搔扁,這輩子再也不會吃到了,能有什么辦法蟋字?三年前稿蹲,爸爸差一點血管堵塞造成偏癱,在醫(yī)院的那些天鹊奖,我感覺自己一下了長大了十歲】疗福現(xiàn)在看著二表姐生病之后的樣子,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覺得她只是生了一場感冒设哗,過幾天就會好唱捣。
葬禮最后是一部分是下葬,花生就要成熟了熬拒,田地里挖好了土坑爷光。本來對葬禮有所抗拒的我,在姥爺棺材落土的那刻澎粟,明白了葬禮的意義蛀序,來了就好。我來到世上的時候他迎接我活烙,他離開世界的時候我送別他徐裸。在旅行的這一路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啸盏,那些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人重贺,比身邊的人,更多的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回懦。想起和他們所有過往的對話气笙,做過的事,在想他們是不是真的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怯晕,或者換了一種方式陪在我們身邊潜圃。
姥爺去世的第二天,媽媽做了姥姥舟茶。我回家的很及時谭期,見到了剛出生的小寶寶。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剛剛出生的嬰兒吧凉,有的人見到小孩子就想逗逗他們隧出,抱抱他們,可是我怎么也學不會那么做阀捅。但是在外甥女還沒生出來之前(當時并不知道性別)胀瞪,我對這個孩子已經充滿了萬分期待,在想她會是什么模樣也搓,以后長大會做什么赏廓,她的身上有一萬種可能,每次想到我都會很激動傍妒。當我見到她時幔摸,就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摸著她的小手颤练,注視她均勻的呼吸既忆,整個心變得柔軟,恨不得整天抱著她,看著她長大患雇,也許是為了彌補小時候缺失的弟弟的責任吧跃脊。姐姐剛開始順產,后來時間拖的太久苛吱,體力不支酪术,選擇剖腹產,雖然母子平安翠储,但還是在身體上留下了永恒的印記绘雁。親戚在詢問的時候,聽到剖腹產援所,各抒己見庐舟,有的人說醫(yī)院為了賺錢,有的人說大人和孩子的生命要緊住拭,就像一道哲學題一樣挪略,沒有正確答案。
媽媽忙于醫(yī)院和老家之間滔岳,我承擔起司機的職務杠娱,她總是三番五次叮囑我,家里的門窗要關好谱煤,而且是當著我爸的面兒墨辛,直接告訴我,你爸腦子不行了趴俘,你要想著點。想想他們奏赘,平時看手機的時候要拉開一點距離寥闪,瞇起眼睛,字體調到最大磨淌,有時候你叫他們一遍疲憋,沒人回應,有時候你沒叫他們梁只,他們會問你有什么事缚柳,回答了他們的問題,有時會問第二遍第三遍搪锣,頭發(fā)再經常染也追不上發(fā)白的速度秋忙,我才意識到,原來他們真的老了构舟。人變老有一個標志灰追,他們會叫錯你的名字,爺爺會把我叫成爸爸的名字,姥爺會把我叫成表哥的名字弹澎,甚至到了他們跟前朴下,他們也發(fā)現(xiàn)不了。我特別喜歡的一部電影《一一》苦蒿,幾年前初次看的時候殴胧,幾分鐘就關掉了,實在提不起興趣看下去佩迟,像白開水一樣無聊团滥,兩年前又看,三個小時看完意猶未盡音五,后來才發(fā)現(xiàn)惫撰,白開水才是最好的。在葬禮上躺涝,腦子里一直回繞著洋洋的那句話厨钻,“婆婆,我好想你坚嗜,我覺得我也老了”夯膀。
每次和別人解釋我名字里的五字的時候,一聽到五世同堂苍蔬,基本上都是一個反應诱建,哇,你家好厲害碟绑,他們不知道俺猿,享受了多少甜蜜,就要承擔多少的負擔格仲。很小的時候就變成了四世同堂押袍,然后失去了老奶奶,接著就是奶奶凯肋,老人只會對你好谊惭,好到把所有好吃的藏好拿給你,好到讓你覺得沉重侮东,那些曾經的往事圈盔,她們臉上的皺紋,粗糙的皮膚悄雅,一起在腦子里發(fā)酵驱敲,不時出現(xiàn)在夢里。媽媽才是那個最偉大的人煤伟,從她嫁過來癌佩,伺候過四代人木缝,養(yǎng)育了我和姐姐,會繡花懂農活围辙,做了一輩子小學教師我碟,學生遍天下。忠孝禮儀這種東西姚建,從來都不是教出來的矫俺,是身邊有人在做榜樣傳遞下來的。
葬禮結束后掸冤,我又繼續(xù)了我的旅行厘托,只不過多了一個想念的對象。親戚朋友問起這趟旅程稿湿,我也只能禮貌性的給他們大概講述一下路線铅匹,有時候感悟只能屬于自己。他們有的表示羨慕饺藤,有的覺得我不務正業(yè)包斑,不管怎樣,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涕俗。
生者為過客罗丰,死者為歸人。只不過就一場生活再姑,你在追逐什么萌抵?你在焦慮什么?你在懊惱什么元镀?你在逃避什么绍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