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現(xiàn)代空間的純粹是詩
——評方舟詩《這的位置學》《夏至北島》
作者:曾俊炎(中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指導老師:聶茂(中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言缤、博導)
方舟的詩歌給人以明顯的現(xiàn)實感眨业,我們仿佛能從他的每一句詩中聽見時代的心跳掷空,但在現(xiàn)實之上吵血,又籠罩著一層厚重的詩意煞赢。詩人沒有選擇徹底打碎現(xiàn)實的“黑洞”慎璧,而是自信的散發(fā)著自己的光芒床嫌,試圖以詩的純粹作為自身對于現(xiàn)代空間的超越。無論是勾勒城市的面貌胸私,還是自然的江島厌处,詩歌自身的純凈、優(yōu)雅和崇高盖文,就如同詩人的心魂嘱蛋,永遠有著自己對于自己的堅守。
《這的位置學》蘊含了某種現(xiàn)代空間對于私人空間以及文學語言的入侵和改造五续,而最為可怕的是洒敏,一個人的精神倘若也在其中被徹底地“格式化”,那么被深淵吞噬的不僅是他的軀體疙驾,更包括他散發(fā)光輝的能力凶伙。詩人并非否認現(xiàn)代空間的進步性,而是呼吁生命個體永懷有自己的本真和對美的向往它碎。
我們都在說:這函荣,這里
語法在減,速度和神氣在減
注解扳肛、引文傻挂、旁征和補白
已經(jīng)多余
那就以物理的方式說出
譬如一個廣場的四角
一座酒店的樓層數(shù)
一座公園的售票處
一個擁有著名藥店的
街道的轉(zhuǎn)角
直接,垂直挖息,立得快
高德和百度地圖搜尋
語音留言金拒、天眼查找
追蹤器發(fā)達的年代
你約等于赤體裸行
“這,這里”是現(xiàn)代人依賴科技對于位置的表達套腹,這樣的話語不僅少了豐富的語法結構绪抛,而且少了“神韻”。古時文辭表達的種種电禀,在今日已然成為“多余”幢码。位置的說明是以一種“物理”的方式,當然是“直接尖飞,垂直症副,立得快”了店雅,但難道“非物理”的形容話語就真的應該被視作落后而淘汰嗎?詩人一方面惋惜于現(xiàn)代人文化語言親切感的脫落瓦糕,另一方面深刻揭露了現(xiàn)代“追蹤器”般高科技之發(fā)展對于私人空間的干涉底洗,我們仿若“赤體裸行”,似乎無論何處都是“公共空間”咕娄,個人私密領域被擠壓在極度狹小的位置亥揖。而這種過分的“暴露”或許隱含了公共權力過度膨脹與個人權力受侵擾的隱憂。
不同參照物讓位置感
剩下了物質(zhì)的本身
以及形容的陳列狀
和太陽的陰影圣勒、星星的照耀
雨水的澆灌沒有關系
和春天的燕子费变、水井邊的樹
消失的渡渡鳥沒有關系
城市在手臂上長出網(wǎng)絡
高速的交通器在體內(nèi)奔馳
相似的道路日益盤結
聯(lián)通了落日的緋紅的問候
世界高仿的門禁識別系統(tǒng)
這,這里圣贸,都是遺失的地址
一個巨大而相似的數(shù)字郵箱
一個黑洞挚歧,一片教養(yǎng)的葉子
正明亮地墜入深淵
當作為現(xiàn)代主體的人只把視角關注在物體的具體位置之時,“參照物”也只剩下了“參照”的意義吁峻,同時滑负,我們獲得的所謂“位置感”,也僅僅是某個特定物體本身位置的存在用含,那諸般“形容”成為了沒有“生命力”的“陳列”——此時表達主體不會把心思放在作為形容的內(nèi)容上矮慕,仿若一句比喻缺失了作為修飾詞的定語,又仿若一段朗誦少了抑揚和頓挫啄骇。于是痴鳄,現(xiàn)代空間里不再有任何“詩意”的位置,現(xiàn)代主體也不會看到“太陽的陰影”缸夹、“星星的照耀”和“雨水的澆灌”痪寻,不會發(fā)現(xiàn)“春天的燕子”、“水井邊的樹”和“消失的渡渡鳥”虽惭。在這些定中結構的形容陳述中橡类,詩人實則已經(jīng)把自己對于“詩”的認知或者借助“文學語言”所表達的生活態(tài)度和情感追求蘊含在其中。他的這些富含詩意的語詞芽唇,實則就是對于前文毫無生機的陳列的否定猫态。在詩人眼里,“位置感”理應是多姿多彩的披摄,它不僅僅只有物質(zhì)和陳述,而應該如同生活一般豐滿:“太陽”勇凭、“星星”和“雨水”是位置背后的時間疚膊,“燕子”、“樹”和“渡渡鳥”則是位置經(jīng)歷的故事虾标,它們都是處于位置中的那個人對于環(huán)境的感受寓盗,更是一顆熱愛生活,感受生活,抗拒單調(diào)傀蚌,追求“詩”美的敏感而豐富多彩的心基显。
現(xiàn)代空間里,人的血脈仿佛是“城市”長成的“網(wǎng)絡”善炫,流動的血液是交通器的“奔馳”撩幽,千篇一律的“道路”自然是“相似”的,“盤結”在一起箩艺,像一張“網(wǎng)”把我們給束縛起來窜醉。我們那些自然與純樸的存在,似乎都被種種現(xiàn)代化的東西給取締了艺谆≌ザ瑁“落日的緋紅的問候”與“高仿的門禁識別系統(tǒng)”兩句詩極為精妙,前者不僅承接“道路”静汤,而且我們還可以把它看做是門禁上閃爍的紅光琅催,世界似乎是一個巨大的“門禁”,這一方面這表現(xiàn)出現(xiàn)代空間對于我們生活世界的改造虫给,它把我們詩意的藤抡、美的生活給“困”住了,另一方面這個“問候”又是親切的狰右,在這樣一種現(xiàn)代空間侵入下杰捂,作為傳統(tǒng)性的“落日”并沒有選擇致以惡意,而是依舊自己的模樣棋蚌。同時嫁佳,我們也可以這樣理解,“緋紅色的落日”就如同一個人瞳孔中閃著的光亮谷暮,而門禁識別系統(tǒng)也是需要對照“虹膜”進行分辨蒿往,此時詩人把“落日”拉入自己的視角,他的面前是讀取他身份的“識別系統(tǒng)”湿弦,詩人作為“被看”的對象瓤漏,實則也在一個更高的層次觀“看”著這個世界的變化,并從中思考生活颊埃、詩歌的本質(zhì)蔬充。
“這,這里”在現(xiàn)代上看是更為“具體”的表達班利,但在傳統(tǒng)性的視角下饥漫,它也象征著一種充滿生命力和詩意的位置的“遺失”。世界仿佛是一個“巨大而相似”的“數(shù)字郵箱”罗标,所有位置與作為現(xiàn)代主體的人都不過是一個個“數(shù)據(jù)”般的存在庸队,被“黑洞”所吸入——其力量是難以抵擋的积蜻。詩人盡管承認“墜入深淵”是不可避免的趨勢,但是作為“教養(yǎng)的葉子”彻消,他依舊可以堅持綻放自己的“明亮”——他的追求竿拆,他的如同詩一般美麗的心與靈魂,是永恒不會熄滅的光宾尚。
《夏至北島》一詩也是詩人在現(xiàn)代空間中“重返”詩意的表達丙笋。
太陽繼續(xù)向北攀升
在道滘鎮(zhèn)蔡白北島
一條河不肯作為活頁
委身于附近的獅子洋
它有自己命定的
族譜流水和曲折的筆畫
分水、汊出再合流
放緩央勒、凝視以及流連
一撇一捺不见,先橫后豎
仿佛一個在江心練字的
外鄉(xiāng)人,先析出衣服里的鹽
再向胸口提按崔步,劃出彎鉤
“向北攀升”的“太陽”稳吮,既表示了夏天的時間,也象征著一種“上升”與“發(fā)展”的存在井濒,該詩成于東莞灶似,從其反映的地理位置上看,“太陽”也可能喻指著現(xiàn)代化的城市瑞你。河流注入汪洋酪惭,是因為它不愿意如同“活頁”一般被隨意拆移,于是“委身”之擇者甲。這“河流”仿佛就是詩人自己春感,他一方面不愿意“漂泊”,另一方面又無法徹底融入如“獅子洋”一般存在的現(xiàn)代化都市虏缸■昀粒“命定的族譜流水”明面上寫自然的水系,實則暗指了“河流”不可擺脫的“文化積淀”——一種像“詩語”一樣的傳統(tǒng)性文化刽辙,而“曲折的筆畫”也并非僅是河流蜿蜒之姿窥岩,實則也指向它“坎坷”的一生。這樣一條“河”宰缤,是詩人颂翼,更是每一個生命個體,永遠在“現(xiàn)代”的“命運”中“曲折”慨灭。
河流的變化似乎是“外鄉(xiāng)人”在江心練的字朦乏,“外鄉(xiāng)人”無疑是詩人的自指,“析出鹽”與上文的“太陽”及時節(jié)相照應氧骤,這鹽不單單是“河流”的析出物呻疹,更是詩人自己的析出物,先把身上的“雜質(zhì)”給排除语淘,留下一個純粹的自我诲宇,然后“再向胸口提按”,進入自己的內(nèi)心惶翻,把最真實而干凈的情感表露姑蓝。
幾條閉環(huán)的小水系被鑿出
鳴蟬詵詵和螽斯振振
左岸安上稻椒、香瓜吕粗、草寮
右岸邀請紫荊花和火焰樹
太陽正從黃經(jīng)的臨界高點
垂直甩出火辣辣的一巴掌
一位中年散步家纺荧,身著便裝
漸漸重返廣大的月色和想像
“閉環(huán)”、“小”說明了該水系的“獨自一隅”颅筋,“不引人注意”宙暇,而恰是這樣的“小水系”,擁有著最為美麗的自然议泵,有著悅耳的蟲鳴占贫,也有著左右岸的種種樹植。它是詩人的自喻先口,表達了詩人在這樣一個現(xiàn)代化都市之中尋找自己的歸宿和詩意棲居之所的愿望型奥。
“太陽”給了詩人“一巴掌”,使詩人重返“月色”與“想像”碉京。這幾句詩首先說明了現(xiàn)代空間不是“詩美”的“歸宿”厢汹,同時,這“一巴掌”谐宙,是幫助詩人“詩性”成長的動力烫葬,使得詩人“清醒”,并投入如月色般純凈且充滿“想像”的“詩”之中凡蜻。另外搭综,宕開一筆談談標題“夏至北島”,筆者了解到詩人初期創(chuàng)作確受朦朧詩的影響咽瓷,故而“北島”也可能象征著詩人在現(xiàn)代空間中尋求回歸詩歌的“原點”设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