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牌的小橙樓顯示主人有過一段特殊的經(jīng)歷毙籽。它的主人叫黃樹輝洞斯,是從化老一代電影放映員。老黃剛過花甲之年坑赡,精瘦烙如,話快,喜歡戴一頂鴨舌帽垮衷。老黃戴帽的時候厅翔,像一個老藝術(shù)家乖坠;脫帽的時候搀突,就是一個農(nóng)村老頭。在上世紀90年代電視機普及之前熊泵,看電影是國人晚上不可多得的娛樂仰迁。尤其在農(nóng)村,電影不是想看就看顽分,有時要等春節(jié)徐许、上丁、中秋這些重大節(jié)日才有的看卒蘸。放電影那個晚上雌隅,全村老少出動,看一場電影如同過一個節(jié)缸沃。黃樹輝是當年的“節(jié)日”制造者之一恰起,無數(shù)放映員當中的普通一員。他一直奔走放映路上趾牧,從未離開检盼,他甚至成為電影的“化身”——全村老少都知道他們村有個“電影輝”。只要見到他扛著“家伙”翘单,小孩們都會奔走相告:“電影輝來啦吨枉,電影輝來啦,有電影看啦哄芜!”
1975年貌亭,20歲的小黃初出道,當上了神崗公社放映員认臊。公社派任務記工分属提,除了免費下鄉(xiāng)放電影,還有收費照全家福。四十年前放電影冤议,全副行頭都是自行車馱了去斟薇。一根擔竿穿了書尾架,一邊擱放映機恕酸,一邊擱影片盤子和廣播大喇叭堪滨,銀幕、電線裝一布袋擱中間——當年就是兩個輪子上的“流動電影院”蕊温。兩根長竹竿架起大白幕袱箱,電影機在十多米開外架起。沒等“家伙”完全架好义矛,村民已自帶椅凳進場——他們通常不會等到日落发笔,這就是俗話說的“擔凳仔,霸頭位”凉翻。大人們的閑聊聲了讨、磕瓜聲,小孩們的追逐聲制轰、打鬧聲混成一片前计,待到電影機兩個大盤子“喀喀喀”的轉(zhuǎn)動起來,一束小飛蟲簇擁著的白光打在大白幕時垃杖,嘈吵的聲音神奇的一下肅靜了男杈。人們所有的眼睛緊張的盯著白幕,除了老黃的——他的眼睛緊張的盯在電影機上调俘。那時影片質(zhì)量差伶棒,卡片、斷片是時有的事彩库。假若到情節(jié)最激烈處肤无,人們的噓聲、罵聲旋即響起侧巨【顺“還有調(diào)皮仔撒沙的呢!”老黃嘆氣苦笑司忱。這時皇忿,老黃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片子接上。從戰(zhàn)爭片《地道戰(zhàn)》到紅色片《洪湖赤衛(wèi)隊》到愛情片《劉三姐》到樣板片《智取威虎山》到外國片《橋》到武打片《少林寺》坦仍,這些陪伴當年的調(diào)皮仔如今都成為中青年的老電影鳍烁,盡管拍得粗糙、看得毛糙繁扎,卻成為當年人們的“小確幸”幔荒。老黃們?nèi)缤痪氲漠嫿澈觯瑸檗r(nóng)村人黑白的精神世界涂上色彩。放電影爹梁,不但讓老黃糊了口右犹,甚至因電影結(jié)緣∫“我的老婆還是放電影討回來的澳盍础!”老黃掩嘴一笑积糯。
距赤草村3公里有個錦三村掂墓,當年老黃的老祖宗就是從這里遷到赤草的。老黃還是小黃那時到錦三村放電影看成,生產(chǎn)隊長老何就招呼他到家里吃飯君编。老何的閨女小何比小黃小兩歲,愛看電影川慌。每到放電影吃嘿,也不用“擔凳仔,霸頭位”窘游,總能尋到最好的位置唠椭。后來跳纳,小黃在錦三村走電影走得最頻忍饰;再后來,小何成了小黃的媳婦寺庄。1983年艾蓝,老黃成為從化最早搞單干的放映員,放電影成為一門生意斗塘。小電影機換大機赢织,兩輪的摩托換四輪的農(nóng)夫車,還多了一個小15歲的搭檔何燦明馍盟。1994年于置,老黃生意做更大了。他在老家用石棉瓦蓋了一間90平米的“赤草放映院”贞岭,有120個座位八毯。那時剛好碰上房地產(chǎn)開發(fā),2元一張票瞄桨,這里成為精力旺盛收入低下的民工們最愛去的地方话速。“那時放性教育片是最賣座的芯侥!”老黃狡黠一笑泊交。片子叫《結(jié)婚以后》乳讥,青年們以為是精力旺盛的一個“泄口”,不料是講述新婚學校的故事廓俭;還有朝鮮悲情催淚片《賣花姑娘》云石,5元一張票附送紙巾一包,老黃承諾“不哭不要錢”研乒。結(jié)果青年們在這找到“泄口”哭得一塌糊涂损敷,老黃小賣部的紙巾銷量直線上升。
6年后旭从,老影院結(jié)業(yè)了华嘹。去年,電影院徹底消失橄唬,老黃拆掉了它在原址新建小橙樓赋焕。但他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寶貝”——十多臺大大小小放映機、數(shù)百盤影片盤子仰楚、大喇叭隆判、收音機卻有了更好的歸宿——如今它們靜靜躺在二層小樓,老黃偶爾也為參觀者放放老電影僧界。今年春侨嘀,在從化旅游達人、同樣喜愛戴鴨舌帽的小賴哥的張羅下捂襟,小橙樓掛了牌咬腕,這里成為“永不落幕”的老影院。
年輕一代再不會看老電影了葬荷,但并不代表它們從此消亡涨共;如同赤草村頹敗的老房子不能再住人了,但并不代表它們從此消亡——老電影和老房子所失去的一切宠漩,已變成了今天一種揮之不去举反、值得緬懷的舊時光。我在想扒吁,赤草村何嘗不是一場老電影火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