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作者原創(chuàng)痹筛,文責自負
我因貪玩栽進大河莺治,跌落瀑布,生死未卜帚稠。幸虧為張生所救谣旁,才撿回一條性命。
當我開口說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時滋早,若不是他知識淵博榄审,突然聽到狐貍說話,恐怕已經(jīng)被嚇死杆麸。
張生捧起我的臉蛋搁进,饒有興致地問我:“狐貍浪感,你能變成人嗎?”
我說:“當然饼问,我最擅長變化之術(shù)了影兽。”
張生聽后很是興奮莱革,馬上找出一本名為《聊齋志異》的書峻堰,擺到我面前,一邊翻一邊講起書中據(jù)說是我同胞的故事驮吱。
書中的狐貍精茧妒,遇到心上人,無不褪去禽獸的皮囊左冬,化作風姿綽約的佳人桐筏,追求自己的愛情。
“狐貍本是禽獸拇砰,若能化作人形梅忌,就是有情有義的狐貍精〕疲”從張生陶醉的眼神中牧氮,我發(fā)現(xiàn)他對人狐戀充滿向往。
我倒不覺得自己難看瑰枫。體形纖長踱葛,毛皮棕紅,一條蓬松的大尾巴特別惹人注目光坝。兩只水晶般的明眸尸诽,如碧水深潭般深邃。吻尖似峰盯另,鼻骨細長性含,奔跑起來熱情似火,便是同類鸳惯,無不贊嘆我是俊妞一枚商蕴。
可這些值得我驕傲的東西,放在張生眼里芝发,卻是為人所詬病的“禽獸”特征绪商。按照他的說法,禽獸低級落后辅鲸,遠遜于高級生物——人格郁,一個狐貍精若要擁有遠大前程、美好未來,除了化身為人理张,學習做人,別無他途绵患。
在深山穴居時雾叭,母親曾跟我講,人類是萬物的靈長落蝙,我倒很有興趣學習他們织狐。況且張生于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滿足他的愿望筏勒,豈不有違狐族知恩圖報的美德移迫?還有《聊齋志異》里纏綿悱惻、生死相依的人狐戀管行,我也渴望體驗到厨埋。
這時,有個女人從張生家門口經(jīng)過捐顷。
她體胖如球荡陷,膚色黝黑,酷似銅人迅涮。下巴宛如風中麥浪废赞,一層接著一層。水桶腰叮姑,麒麟臂唉地,走起路來鴨子般左搖右擺,十分費勁传透。一副沉重的糞擔壓在她的肩膀上耘沼,糞水隨腳步晃悠,不時拋灑在地旷祸。也許是累了耕拷,她卸下糞擔歇息,用肉掌擦拭大餅臉上滲出的汗珠托享。
于是我以她為參照骚烧,變化成人。蠻以為張生會心滿意足闰围,不料他目睹我的千斤之軀后赃绊,又驚又惱。
“與其變成這副模樣羡榴,不如不變碧查。”
“難道這副模樣就不能有情有義?就不能追求愛情忠售?”
“當…當然也…也能传惠,”張生支支吾吾解釋說,“只是這樣的女人看起來又蠢又笨稻扬,不是那么聰明罪郊,追求愛情會很辛苦好乐。”
挑糞的胖女人離開后,門前又路過一個老婆婆邪蛔。
老婆婆皺紋遍布忘古,骨瘦如柴技竟,滿頭銀絲宛如一樹積雪窿凤。她手拄拐杖,緩緩而行黔宛,但雙目炯炯有神近刘,閃爍著德高望重的智慧光芒。
路遇她的人臀晃,無不充滿敬意跌宛。
這不由得讓我想起在族中擁有崇高威望的老祖母。每當要做出重大決定积仗,族人都會聽取她的意見疆拘,而它也能夠給出獨到的見解,是大家公認的智慧老人寂曹。這老婆婆應該是人類中同我老祖母一樣的智慧老人吧哎迄,我若變化成她的模樣,一定符合張生的期待隆圆。
可是變化之后漱挚,張生卻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這也不行渺氧?”我不知道所措地問道旨涝。
“老太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你變成她那副模樣侣背,是要讓我伺候老娘嗎白华?”他用硬邦邦的口氣責備我說。
這贩耐,能怪我嗎弧腥?我怎么知道人類講究以貌取人?
“初來乍到潮太,不懂人類的規(guī)矩管搪,還望恩公多多包涵虾攻,多多指教「常”
張生輕咬自己的嘴唇霎箍,從懷里掏出一塊發(fā)亮的黑色方磚,在上面劃動手指澡为。一首接一首的音樂從方磚里飄出來朋沮,他的表情隨之愈來愈興奮,且有幾分怪異缀壤。
突然他眼前一亮,把方磚豎立在我面前纠亚,但見磚里面有個身穿緊身衣和齊臀裙塘慕,濃妝艷抹,烈焰紅唇的女人蒂胞,不停扭動水蛇狀的腰肢图呢,那屁股翹得比我的鼻子還要高。女人嘴角蕩笑骗随,眉眼傳情蛤织,尤其是胸口部位,又脹又圓鸿染,就像塞了兩個堅硬的甜瓜指蚜,異常突出。
此時的張生面紅耳赤涨椒,呼吸急促摊鸡,似不能承受的我的疑惑,把頭扭向一旁蚕冬。
“如果能變成這個樣子免猾,就十分完美了《谌龋”
原來他喜歡這樣的女人猎提。雖然看起來很別扭,但為了報答他的恩情旁蔼,我勉為其難锨苏。
“Perfect!”當我以全新形象站在他眼前時棺聊,他忍不住尖叫起來蚓炬。但我不喜歡他這副模樣,輕浮躺屁、放浪而又貪婪肯夏。
如果不是一只母雞跨進門檻,恐怕他的口水就要流成河了。
母雞勾起我強烈的食欲驯击。我撲上去烁兰,一口咬住脖子,直到維持它生命運轉(zhuǎn)的血液流光徊都。隨后將其生吞活剝沪斟,美美地飽餐了一頓。
無意間瞅到張生臉上寫滿驚恐暇矫,就好像我是個惡魔主之。
張生把我關(guān)在家里,說要教我做個女人來壓制身上獸性李根。而他的職業(yè)正是教師槽奕,因此很有把握教好我,讓我走上正道房轿。
白天粤攒,我按他的要求在家洗衣做飯。等他下班回家后囱持,為他端茶遞水夯接,揉肩按背。他說這就是賢良淑德纷妆。
到了晚上盔几,我得性感嫵媚,嬌柔可人掩幢,讓他獲得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滿足问欠。這就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粒蜈。
總之顺献,凡事以他的喜怒哀樂為中心,如果他感到高興枯怖,那么我做的事就是對的注整,如果他感到惱火,那么我做的就是錯的度硝,需要朝相反的方向改進肿轨。他說惟有如此,我才能盡快成為一個合格的女人蕊程。
但這意味著我要壓抑自己椒袍,要磨平自己在他看來是獸性的棱角。對生性自由的狐族來說藻茂,簡直就同推開擋在洞口的石頭一樣艱難驹暑。但為報答他的恩情玫恳,也為追求到《聊齋志異》中我那些同胞們的愛情,我愿意作出犧牲优俘。他經(jīng)常向我強調(diào)京办,都是書中的狐貍精變成人追隨心愛的男人,而不是心愛的男人變成狐貍追隨狐貍精帆焕。
“但房子里確實很悶惭婿,讓我出去透口氣也好∫侗ⅲ”調(diào)教兩個月后财饥,我發(fā)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在面對他時折晦,口氣自然而然懦弱下來钥星,像在乞求〗钤猓“門外就行。你看著我暴拄,應該…應該不會發(fā)生什么危險漓滔。”
他正在吃飯乖篷,聽到我的乞求后沉下臉來响驴,把筷子往桌面一摔,瞪了我一眼:“萬一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你是狐貍精撕蔼,他們會剝下你的皮做成狐皮大衣豁鲤,到時后悔都來不及了【ň冢”
我沒想到人類竟如此可怕琳骡,被嚇得渾身發(fā)抖。這時讼溺,他坐到我身旁楣号,把我摟在懷里安慰。
“這人間除了我對你好怒坯,其他人都想要你的命炫狱。我不要你出去,也是為你好剔猿∈右耄”
“聽你的」榫矗”我妥協(xié)了酷含,誰讓他是我在人間唯一的依靠呢鄙早?
他從包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石頭送給我。這塊石頭潔白無瑕第美,溫潤如玉蝶锋,形狀規(guī)則對稱,有點像兔子的腦袋什往。他說這塊石頭代表著他的心扳缕,也象征著人類男女之間的愛。
“過些日子别威,我會帶你回大城市躯舔,然后我們就可以像書中寫的那樣,永遠幸福地在一起省古≈嘧”
他的甜言蜜語,讓我熱淚盈眶豺妓。
但我還是暴露了惜互。
一天,我正在家里洗衣服琳拭,忽聽外面有人喊:“張老師在家嗎训堆?”
透過門縫,我看到一個捧著藍色包裝盒的強壯男人白嘁,立刻警覺地躲到臥室里坑鱼。
很久沒有聲響。
正當我以為那男人已經(jīng)離開時絮缅,臥室的窗戶被推開了鲁沥,那男人像放孩子一樣,把包裝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耕魄。
男人抬頭時画恰,我們四目相對,嚇得他打了個冷戰(zhàn)吸奴。
“你是張老師的什么人阐枣?”他一副傻乎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俪椋“我記得張老師一直一個人住蔼两。”
我瑟縮在柜子旁逞度,不敢吭聲额划。因為張生警告過我多次,除他以外档泽,不能同任何人說話俊戳。
見我很害怕揖赴,他也不愿再打攪,留下一句話:“我是這里的玉匠抑胎,這是張老師讓我給他打的玉鐲子燥滑,請?zhí)嫠蘸谩阿逃!闭f完铭拧,便撓著光禿禿的大腦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恃锉。
我揭開盒蓋搀菩,里面的玉鐲子翠色欲滴,觸手溫潤細膩破托,心想一定是張生打給我的肪跋。但晚上提到鐲子的事,他卻含糊其辭說另有他用土砂,我有些失落州既。
玉匠還是將我的存在抖落出去。
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突然出現(xiàn)在窮教書匠的家里萝映,難免惹人懷疑吴叶。好在張生善于編故事,虛構(gòu)了我的家世:從北方來锌俱,父母雙亡晤郑,無依無靠敌呈,只好來投奔他這個表哥贸宏。
村里的婦女聽說我,跑來找我閑話嘮嗑磕洪。張生根本無法阻止吭练,只好聽之任之。
她們見我穿的還是張生的衣衫析显,且連內(nèi)衣也沒有鲫咽,就為我找了些自己的衣衫和內(nèi)衣?lián)Q上,一邊換一邊教我:“切記穿戴整齊谷异,不能讓男人隨便看到身子分尸。”
“我只給張生看歹嘹÷嵘埽”
她們當我是在開玩笑,掩嘴笑道:“這孩子尺上,可不能胡說呀材蛛!咱們女人的身子只能拿給丈夫看圆到,張老師要是看你的身子,那就是禽獸不如卑吭⊙康”
她們的話讓我感到有些困惑,明明張生看了我的身子豆赏,為什么他讓我做他的表妹而不是妻子呢挣菲?但那時我仍然相信他,相信他這么安排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河绽。
直到他打的玉鐲子己单,出現(xiàn)在李老師腕子上。
同山村的老百姓尊敬他不一樣耙饰,張生恨透了這里的支教生活纹笼。
哪怕老百姓收獲新米,定要拉來一袋奉送苟跪。哪怕哪家娶媳婦廷痘,過生日,做滿月酒件已,都給他預留了上座笋额。還有他教的小學生,也很懂事篷扩,偷偷跑到他家通陰溝兄猩、掃積雪、粉墻壁鉴未、翻舊瓦枢冤,還摘來新鮮的野花送過來,讓我裝飾我們的家铜秆。
但他仍憎恨這里淹真,認為派他來支教是學校借崇高的名義排擠他。
在課堂上连茧,他聲情并茂地教育學生:
“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核蘸。”
“寧可清貧自樂啸驯,不可濁富多憂客扎。”
在我面前卻怨天尤人罚斗,滿腹牢騷徙鱼,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欠了他。
只有李老師來的時候惰聂,他才朝氣蓬勃疆偿,同他的園丁身份相得益彰咱筛。
李老師身形奇瘦,病懨懨的杆故,波浪發(fā)卷蓋在腦袋上迅箩,就像扣了個亂蓬蓬的鳥巢。五官平淡無味处铛,聲音就好像從石縫里擠壓出來似的饲趋,異常干澀。若按張生的審美標準撤蟆,李老師應該屬于他瞧不起的女人奕塑。但她每次來見張生,他都如沐春風家肯,一臉獻媚龄砰。
每次李老師來,張生吩咐我為她端茶遞水讨衣,殷勤照顧换棚。她很多次夸我漂亮,說回到大城市肯定能迷倒一大幫男人反镇,還想跟我做媒固蚤。我聽得生氣,努嘴凝視張生歹茶,張生卻唯唯諾諾地順承夕玩,不為我說一句話。
他送李老師出門惊豺,李老師朝我揮手道別時燎孟,腕子上露出了那副另作他用的玉鐲。
張生回來后扮叨,見我正鬧情緒把玩那塊他送我的心形石頭缤弦,才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我說:“這位李老師是達官顯貴的女兒领迈,她來支教為的是鍍金彻磁,終究要回到大城市擔任要職。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博取她的芳心狸捅。只要我們結(jié)婚衷蜓,我就能很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大城市尘喝,后面就是加官進爵磁浇,飛黃騰達⌒嗤剩”
“你們結(jié)婚置吓,我怎么辦无虚?”我問道,“你不是說人類社會是一夫一妻制嗎衍锚?”
“有變通的方法友题,”他臉不紅心不跳地指向墻上的一幅仕女圖。那是李老師畫來送給他的戴质。猶記得收到這副畫時度宦,他昧著良心把她夸得心花怒放「娼常“她在的時候戈抄,你藏到畫里去,不在的時候后专,我再召你出來幽會划鸽。”
這席話斬斷了我對人狐戀所有的向往戚哎。
我們狐族漾稀,喜歡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情。當配偶死去后建瘫,活著的狐貍會保持獨身崭捍,一直到死。一往情深的啰脚,甚至從此不再進食殷蛇,只求早死與愛人同穴。
這是我身為狐貍精最后的信仰橄浓,我知道一旦放棄粒梦,他的調(diào)教就成功了,但我的狐性也將完全消失荸实,變成附屬于他的沒有思想匀们、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如果是這樣准给,那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別呢泄朴?
“這對你們狐貍精來說不是難事÷兜”他毫無他所說的廉恥祖灰,擺出深明大義的架勢鼓動我說,“為了我們的未來畔规,你需作出一定的犧牲局扶。”
“但為什么犧牲的總是我∪瑁”我不由得脫口而出畜埋。“你說你愛我不比我愛你少畴蒲,怎么就不肯放棄人類的功名利祿由捎,跟我回深山生活呢?”
他對我的話感到不可思議饿凛,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狞玛。
“跟你回深山做什么?臥冰求鯉還是守株待兔涧窒?身而為人心肪,豈能自降身份,與禽獸為伍纠吴∮舶埃”
我的腦袋不啻被踢了一腳,原來他至始至終鄙視我身為狐貍精的一切戴已。
但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固该。
因為我懷孕了,懷了他的骨肉糖儡。
不久伐坏,張生就在李老師的幫助下同她一起被調(diào)回大城市。
我搬進了他在城里的家握联。他每天早出晚歸桦沉,同李老師熱火朝天地談戀愛,距離飛黃騰達的夢想似乎越來越近金闽。
我不再是他心愛的女人纯露,而是稍不順心發(fā)泄脾氣的出氣筒,甚至對我拳腳相加代芜。
他有恃無恐埠褪,因為一條無形的鎖鏈幫他鎖住我。他深信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挤庇,我會乖乖留到他身邊钞速。我被調(diào)教得同大多數(shù)人類母親一樣,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罚随,可以委屈自己玉工,忍受一切壓迫羽资。
偶爾的反抗淘菩,就是“耍起小性”,坐在天臺圍墻上,摩挲微微隆起的肚子潮改,眺望遠在天邊的起伏山影發(fā)呆狭郑。
重巒疊嶂里,有我的家鄉(xiāng)汇在,但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翰萨。
想著家鄉(xiāng),想著父母糕殉,我傷心地在天臺上睡著了亩鬼。
做了個夢。
密不透風的高墻下阿蝶,深不見底的黑暗里雳锋,我聽到門鎖被扭開。張生歪歪倒倒闖進來羡洁,酩酊大醉玷过,狼光爍爍。他說老婆睡著了筑煮,現(xiàn)在是我們倆的時間辛蚊,要讓我體驗做女人的快樂。他詭笑著撲上來扒我的衣服真仲。我不喜歡這樣袋马,惡心得要死,他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秸应》捎迹“你不替自己著想,也要替肚子里的孩子著想灸眼∥蚤埽”接著又給我一巴掌,痛徹心扉的感覺驚醒了我焰宣。
我獨自沿著一條夜幕籠罩的街道散心霉囚,試圖擺脫夢魘。
忽然感到脊背發(fā)涼匕积,這是被人注意的信號盈罐。
我轉(zhuǎn)過頭去,但見昏黃的路燈下闪唆,一個把脖子縮在黑色大衣里的女人盅粪,藏在行道樹濃重的陰影里打量我。
那女人見我發(fā)現(xiàn)她悄蕾,便從陰影里走出來票顾。是個中年婦女础浮,臉色暗黃無光,發(fā)際線后移奠骄,露出油亮的額頭豆同,眼角有淺淺的魚尾紋,顯得十分憔悴含鳞。但從她圓潤的臉蛋和苗條的身材推測影锈,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坯子。
中年婦女默默來到我面前蝉绷,撈起大衣下擺鸭廷,把一條蓬松的雪白色大尾巴從屁股后面露出來。
她莞爾一笑熔吗,仿佛為了讓我看得更仔細一些靴姿,微側(cè)身子,把尾巴送到我的眼前磁滚。緊接著佛吓,她指了指我的身后。原來我已拖著不小心露出來的尾巴走了很長一段路垂攘。
“難得遇到同類维雇。”她打心眼里高興晒他,“去喝一杯怎么樣吱型?”
她帶我鉆進防空洞改造的地下商城,商城里的商家都已經(jīng)打烊陨仅,只剩一家裝修得跟山洞一樣的酒吧還在營業(yè)津滞。
酒吧緊閉大門。門前的迎賓臺后灼伤,筆直站立著兩個衣冠楚楚的服務(wù)生触徐。一個的臉白得像石膏,另一個則黑得似木炭狐赡。他們的舌頭很長撞鹉,努力包在嘴里,避免說話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來颖侄。
我的同類露出大尾巴鸟雏,也幫我露出來。這就像是通行證览祖,兩個服務(wù)生馬上對我們點頭表示歡迎孝鹊,推開大門放行。
一個燈紅酒綠掩映下的奇異世界闖進我的眼里展蒂。
但見一個牛首人身的怪物站在吧臺后調(diào)制雞尾酒又活,而另一個馬首人身的怪物則在顧客中穿梭苔咪,端酒遞水。
顧客也另類得令人震驚皇钞。
一個頭發(fā)蜷曲悼泌,青面獠牙松捉,身披黑色斗篷的家伙夹界,坐在一架鋼琴前引吭高歌。琴身上的高腳杯里隘世,斟滿殷紅的酒液可柿,唱完一曲后,他就端起來張口暢飲丙者,露出兩顆倒勾似的獠牙复斥。
他的聽眾是一個全身僵硬,皮膚蒼白的官員械媒。雙手向前橫著伸直展開目锭,聽到高興處,雙腿不停跳躍纷捞。官員頭上戴著一頂插著孔雀翎的帽子痢虹,身上穿著打有兇猛走獸補丁的緞袍,威風而猙獰主儡。
還有一副骨架奖唯,搔首弄姿找其他顧客搭訕,最后纏上一個毛發(fā)旺盛糜值,身材彪悍丰捷,穿黑色皮夾克的男人。男人側(cè)過身來寂汇,脖子上赫然長著兇惡的狼頭病往。他用爪子掏出一包香煙,取出一根來塞進骨架骷髏頭的牙縫里骄瓣,為她點火荣恐。骨架抽上一口,涌進胸腔的煙霧從骨縫里漫溢出來累贤,把身邊一群各種魑魅魍魎的顧客嗆得眼淚直流叠穆。
總之,酒吧里妖魔橫行臼膏,鬼怪出沒硼被,唯獨沒有人的蹤影。
我的同類高聲請大家靜一靜渗磅,說有新人光顧嚷硫。一聽有新人检访,妖魔鬼怪立即圍上來打招呼。
“你好仔掸,在下吸血鬼脆贵,來自特蘭西瓦尼亞∑鹉海”
“僵尸卖氨,原大清國廣東水師提督。小姐姐長得真不賴负懦⊥厕啵”
“他是哥哥牛頭,我是弟弟馬面纸厉,我們是閻王爺跟前的紅人系吭,歡迎光臨我們的酒吧。門口的黑白無常是我們的雇員颗品,應該見過吧肯尺?”
“美女,咱們聊聊躯枢,”骨架親熱地摟住我腰肢则吟,把她石頭般堅硬的骷髏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給你講講孫悟空三打我祖奶奶的故事闺金∮饫模”
“嗷——!”一陣長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败匹。狼頭朝我舉了舉手中的杯子寨昙,故作瀟灑地眨了眨左眼∠颇叮“我就是帥到?jīng)]朋友舔哪,屌到炸破天的狼人,過來喝一杯槽棍∽皆椋”
……
我的同類說,這些妖魔鬼怪曾經(jīng)在人類歷史中名噪一時炼七,但終究還是屈服于人類強大的智力缆巧,不得不爭相放棄身上原有的妖性、魔性豌拙、鬼性陕悬、怪性融入人類社會。
“瞧那位吸血鬼先生按傅,現(xiàn)在只能用喝紅葡萄酒的方式回憶過去捉超。他曾經(jīng)試著吸血胧卤,結(jié)果腸胃不適,拉了三天三夜拼岳,拉脫了一層皮枝誊。牛頭馬面早已忘記陰曹地府在哪里以及他們的主人閻王爺長什么樣,反而錯認那個頭戴紅尖冒惜纸,揮鞭趕鹿群叶撒,到處扔玩具的白胡子糟老頭就是閻王爺。僵尸已經(jīng)是邁貓步的職業(yè)模特堪簿,早就不習慣蹦著走路痊乾。白骨精老覺得唐僧是長白山的一種人參皮壁。而每到月圓之夜椭更,狼人就象征性地嚎幾下回憶過往的風光。至于我蛾魄,說來慚愧虑瀑,只剩一條雪白色的大尾巴證明我曾經(jīng)是九尾狐,其他的八條尾巴滴须,退化得無影無蹤舌狗。我的兒女已沒有一點九尾狐的特征。我試圖告訴他們身上流淌著狐貍精的血液扔水,還帶他們到動物園看狐貍痛侍,結(jié)果被嘲笑是瘋婆子∧校”
我的同類很無奈地說主届,他們這些妖魔鬼怪們后悔當初毫無保留地融入人類社會圃验,喪失了本來面目评架,但悔之晚矣,故而才由開酒吧的牛頭馬面牽頭活合,約定每個星期四夜深人靜的時候盡可能恢復本相聚會一次将宪,緬懷過去绘闷。
妖魔鬼怪們紙醉金迷地鬧騰了一宿。正如九尾狐所說较坛,除了外形同人類不一樣印蔗,他們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同人類毫無差別。
咚-咚-咚丑勤!直到酒吧柜臺上擺放的古董琺瑯彩座鐘響起六點整的鐘聲华嘹,酒吧里的妖魔鬼怪才忽然清醒過來,亂作一團确封,驚馬奔逃除呵。
他們口中呼喊著遲到了再菊,沒時間了,紛紛穿上五顏六色的人皮颜曾,慌忙掩蓋獠牙纠拔、犄角、鱗片泛豪、尾巴蜂擁而出稠诲。有的套上外賣員的行頭騎上電瓶車沖上街道,有的西裝筆挺不斷打電話迅速開溜诡曙,有的在街邊店買豆?jié){油條往站臺等公共汽車臀叙,有的提起高跟鞋狂擠高樓大廈里人滿為患的電梯……他們看手機、打電話价卤、吃早餐劝萤、搶車位的模樣,比人更像人慎璧。
“下周四有空再來聚床嫌。”九尾狐看了一眼腕表胸私,也有些急了厌处。“我還要趕回家給全家做飯岁疼,送孩子上學阔涉。一大堆家務(wù)還等著我做。孩子放學后還要上各種補習班捷绒,我得逐一接送瑰排。”九尾狐小心地收起大尾巴同我告別疙驾。再看組織者牛頭馬面同他們的雇員黑白無常凶伙,早已經(jīng)恢復正常的形象,拼命搞起店里的衛(wèi)生它碎。
離開酒吧后函荣,我沒有回到張生身邊,而是扔掉如云的秀發(fā)扳肛,白嫩的肌膚傻挂,細膩的五官,馬不停蹄地挖息,帶著肚子里的孩子金拒,奔向城市之外的重巒疊嶂——以狐貍精的身體,狐貍精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