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亞瑟·克里斯托弗·本森《向死而生》的責任編輯說起,此書甫在書店鋪貨時筐付,就遭到了李開復粉絲的攻擊奥秆,原因是他覺得此書不該再用“向死而生”做書名歉备。
其實傅是,這位粉絲在讀過李開復的《向死而生》在讀讀本森的《向死而生》,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同題之下立意完全不同的表達蕾羊。李開復的《向死而生》是借自己因突發(fā)癌癥瀕死而后重生的故事為他的粉絲誠意煲得的一鍋心靈雞湯喧笔;而100年前的英國人亞瑟·克里斯托弗·本森,則通過記錄自己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過程龟再,試圖為讀者解開一個似乎不可能解開的心結:往生的路上是明亮书闸、溫暖、莊嚴的還是黑暗利凑、陰冷浆劲、卑微的。
1905年哀澈,劍橋大學莫德林學院的院長亞瑟·克里斯托弗·本森趁工作間隙去離倫敦30英里的蘇賽克斯郡妹妹家休整幾天牌借,“我休息得很好,已經(jīng)從倫敦的疲憊狀態(tài)當中完全恢復過來割按,打算開始繼續(xù)工作膨报,起草一部新的作品”,在1月26日的日記中适荣,本森這樣記錄现柠。第二天,意外發(fā)生弛矛,本森昏迷數(shù)日又纏綿病榻數(shù)月够吩,直到6月中旬在醫(yī)生的許可下開始記錄無限接近死亡過程中的心緒及思想波動,直到10月中旬完全康復丈氓,是為《向死而生》废恋。
也許被死神追著腳后跟的日子漸行漸遠了谈秫,書的后半部分作者在勵志。前半部分鱼鼓,特別是剛剛被允許拿起紙筆寫些什么的時候拟烫,由于近距離觸碰到死亡的記憶還很新鮮,關于生死交界之處的細微迄本、細致的描寫硕淑,真是迷人:
“一個人的死亡體驗是指這個人的意識悄悄地流出了他的身體,但他的思想和記憶肯定仍然是他自己的”嘉赎。(第7頁)
“我的耳邊常常響起很大的轟鳴聲置媳;一張很奇怪的、扭曲的面孔總是出現(xiàn)在我眼前公条,然后又消失了拇囊;可怕的黑暗,隨著間或出現(xiàn)的靶橱、難耐的閃光而不斷變化著寥袭,像烏云籠罩著我”。(第11頁)
“我的靈魂像是一團就要熄滅的火关霸,燃料上的火苗漸漸散去传黄,僅留下一堆燃燒殆盡的灰絮。思想和情感同樣是麻木的队寇,我甚至沒有足夠的力量懼怕什么”膘掰。(第25頁)
“但是當那個黑暗的隊伍默默地從我面前經(jīng)過時,以緩慢的速度踏上另一條黑暗的路佳遣,而我站在那里沒有人理睬時识埋,我的靈魂用其一股悲哀的暗流,我知道自己實際上已經(jīng)死了”》(第51頁)
“當我對周圍的一切失去感覺之后零渐,我在生命最深處感受到了可怕的痛苦窒舟。我覺得自己似乎身處一個沒有門、沒有窗相恃、只有墻壁的屋子里辜纲,黑水劈頭蓋腦澆了下來,我的生命之火正在熄滅拦耐,或者更精確地說耕腾,我正在被粉碎成虛無狀態(tài)。不是疼痛杀糯,而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恐懼”扫俺。(第94頁)
……
這些鑲嵌在文本中的作者關于自己在彌留之際感知到的往生路上的見聞,激發(fā)了我強烈好奇:由生到死的過程中到底會遭遇什么固翰。雖說每一個人都會由生而死狼纬,但能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幸運兒原本就不多羹呵,他們中能像本森這樣自覺記錄這種難得體驗的作者,少之又少疗琉。既然無從獲得主觀體驗冈欢,我總是喜歡從那些我以為無限接近往生路上風情的文本中尋找他人體驗到的蛛絲馬跡,比如盈简,滬上聞人劉衍文先生在《東方早報·上海書評》上以“寄廬志疑”為欄目名發(fā)表的一組文章凑耻,我以為就描述了已脫離了此岸未抵達彼岸在往生路上獨徘徊的人鬼之間一種存在的眾生相∧停《兇宅之說香浩,信非虛語矣》中,說1947年作者在龍游簡師教國文時臼勉,在晚間九點親眼見得空無一人的教室里面方桌都在悄無聲息地移動邻吭,親耳聞得隔壁教室中的課桌忽然都砰砰亂響⊙绨裕《情深無間生死——僵尸與歸魂》中囱晴,作者記錄了朋友告訴他的一件家事:
濬思說:“我問此不是為別的,我的老丈人去世后天天回家猖败,而且都是晚上九時左右來速缆,天一亮就走降允,連續(xù)有三年之久恩闻。”我問濬思:“來了住哪里呢剧董?”濬思說:“還不是和我丈母娘睡在一床幢尚。”
這時他岳母正與我們同桌吃飯翅楼,我就問她:“死人身體是冰冷的尉剩,陰氣很重,同睡一床不會生病嗎毅臊?他還和您說話嗎理茎?”她說:“這些話現(xiàn)在不便細講」苕遥”我又問濬思:“你可看到他來皂林?”濬思說:“怎么看不到?正因為看到蚯撩,我才會說呀础倍!只是來時從不對我打招呼,就徑直向我丈母娘房里走去胎挎。有時還見到他匆匆走開沟启,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忆家。”
劉衍文先生是上海教育學院的退休教授德迹,說起來與我還有片刻的同事之緣芽卿,所以,我相信他所言不虛胳搞。那么蹬竖,問題來了:空無一人的教室里是誰在推那些桌子?天天夜歸的濬思的岳父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流酬?如要回答這兩個問題币厕,我們只有相信,生與死并不如我們所想象的芽腾,是一種一刀兩斷的關系旦装。
所以,蒲松齡先生的《聊齋志異》才那么有魅力摊滔,原來那些狐媚與人間還保有著千絲萬縷的情誼呢阴绢。只是關于生死,我們過于相信科學艰躺,覺得就是非生即死呻袭,沒有中間的灰色的地帶,像劉衍文先生敢于做這類文章的此地文人腺兴,少極少極左电,怕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現(xiàn)在页响,西人本森用其100年前記錄的親身體驗告訴我們篓足,生與死之間有許多很有意思的未知數(shù),等待有心人去揭秘闰蚕。
話說栈拖,舊日同事得肝病久矣,一直在等待供體做肝移植手術没陡。某年冬日涩哟,惡疾復發(fā),入院搶救盼玄。生還以后贴彼,他親口告訴我們,冬至夜彌留之際强岸,他看見一道強烈的白光下有一匹白馬疾馳而來锻弓。是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將他拽了回來——對呀蝌箍,為什么冬至夜和清明時節(jié)人容易故去青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