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猾骡,文責自負一死。】
“那年去南京攻冷,應老師你們兩個做什么了只酥?”
岳陽的目光像錐子一樣褥实,表情猙獰。我知道裂允,那個野獸終于扯掉了平和的面具损离,從他心里的那個洞穴沖了出來。
剛才一見面我就覺得他有點奇怪绝编,好像我面對的不是那個在一個寢室朝夕相處了四年的哥們兒僻澎,而是一個充滿了不確定性危險的陌生人。這種陌生瓮增,不是來自他二十年光陰流過他身體后留下的痕跡:發(fā)福怎棱,禿頂,皺紋……而是他怪怪的語氣绷跑,平靜和激動迅速轉(zhuǎn)換的表情∪担現(xiàn)在我明白了,他的心里藏著一個野獸砸捏。和我說話的谬运,有時是二十年前的岳陽,有時是那個野獸垦藏。
這個野獸是什么時候鉆進他心里的梆暖?二十年前就在了嗎?
我竭力回想岳陽二十年前的樣子掂骏,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轰驳,腦海里浮現(xiàn)的都是眼前這個憤怒的黑胖子的形象。腦子里有個聲音告訴我弟灼,二十年前的岳陽不是這樣的级解。那時的他不黑,不胖田绑,很安靜勤哗,甚至有點害羞。好幾次他趁人不注意掩驱,在講臺上涂涂抹抹芒划,寥寥幾筆就把窗臺上的花草移到了黑板上冬竟,那么栩栩如生,讓我自愧不如民逼。我覺得他應該和我一樣去學生會泵殴,使自己的才華讓更多人看到〗赏冢可是袋狞,他扭頭看到我在看他焚辅,立刻不好意思地把畫的東西擦掉了映屋。整個大學期間,他都是這樣同蜻,他沒和任何人紅過臉棚点,更別說發(fā)生爭執(zhí)了。
那時候的岳陽湾蔓,在安靜的表層下面瘫析,也藏著一個野獸嗎?
我不得不承認默责,同學了四年贬循,但對這個被我們叫作“老五”的人,我其實一無所知桃序。
我們兩個都是特困生杖虾。每天一起去特困食堂吃飯,也經(jīng)常在一起說說笑笑媒熊,但是說到底奇适,我們太不一樣了。我是那種緊迫感很強的人芦鳍,從進大學的第一天起嚷往,我的目標就是將來怎樣在社會上立足。為了鍛煉自己柠衅,我積極表現(xiàn)皮仁,加入了學生會,每天為了出板報菲宴、做條幅贷祈、組織各種文體活動而忙得不可開交,而岳陽卻總是一個人安靜地躲在無人的角落里裙顽,悄悄綻放自己的色彩付燥。
“老大,你和應老師商量一下愈犹,告訴我键科,那年你們兩個去南京做什么了闻丑,我立刻送你們?nèi)メt(yī)院,再也不煩你們……”
“大學的時候勋颖,應老師帶你去南京實習嗦嗡,你們做什么了?”這個問題饭玲,自從我們見面侥祭,到現(xiàn)在,他不知道問了我多少遍茄厘。開頭我以為只是多年不見的同學間的一句閑聊矮冬;后來我覺得這是個引子,他有更想說的話——二十年前的南京之行次哈,不管它發(fā)生過還是沒發(fā)生胎署,對現(xiàn)在都不可能再有什么意義;再后來窑滞,我覺得他在暗示我和應老師兩個人在南京的時候孤男寡女琼牧,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想以此要挾我哀卫,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巨坊。可是我這樣一個沒用的人此改,有什么要挾的價值呢趾撵?再再后來,我發(fā)現(xiàn)带斑,他真的只是想知道鼓寺,我和應老師在南京做什么了,見了什么人勋磕,說了什么話……這件事真的對他非常非常重要——雖然我并不理解妈候。
二十多年前,我和應老師兩個人挂滓,以實習作為幌子苦银,在南京,到底做什么了赶站?
說實在的幔虏,二十多年前的事,除非特別重大贝椿,否則以我的記性想括,是不可能記得的。不過對于連省都沒出去過的我來說烙博,如果去千里之外的南京瑟蜈,那絕對是件大事烟逊。我的記性再不好,也會有印象铺根,不可能忘得一干二凈——除非是我經(jīng)歷了曼德拉效應宪躯,記憶被外星人抹掉了。
可是位迂,岳陽想知道的不是我去沒去過南京访雪,這事對他來說就像我們現(xiàn)在站在彼此對面一樣毋庸置疑,他想知道的只是我和應老師在南京的時候做什么了掂林。在他看來臣缀,我的一切否定、解釋党饮,在他看來都是在回避肝陪,就像我設置了不能通過群加好友、不在群里說話是在躲避他一樣刑顺,是陰險的,惡意的饲常,也是毫無意義蹲堂,甚至是可笑的。
他的態(tài)度是如此堅決贝淤,以至于我懷疑自己的記憶真的被外星人修改過了柒竞,我真的想拽過一個人問問:你記得二十年前我去過南京嗎?
所以當岳陽提議我找應老師商量一下的時候播聪,我是欣然前往朽基,和他一起來到了這里:盤山。我下車之后的第一個感覺是:今天這里怎么這么安靜离陶?盤山雖然山勢不高稼虎,但是在巨水這個平原城市,它是唯一一個可以登高的所在招刨,所以每次來都游人如織霎俩,熙熙攘攘,今天怎么一個人影也沒有沉眶?
那時我沒想那么多打却,甚至沒有想為什么應老師要約我們在這樣一個荒山野嶺見面。那時我一門心思就是趕緊見到應老師谎倔,問她:“老師柳击,大三的時候,你真的帶我去南京實習過嗎片习?”我對這個問題的迫切程度捌肴,絲毫不亞于岳陽想知道的我們在南京做什么了彤守。
現(xiàn)在,應老師是見到了哭靖,可是……
唉具垫,我那時真應該聽那個司機師傅的建議,讓他等我們试幽,哪怕花再多的錢也無所謂筝蚕。他如果在山下,我何至于淪落到一個人直面野獸铺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境起宽!
突然,我想明白為什么這里不見人影了:十多天前济榨,一個晨跑的女人被害了坯沪,地點就在盤山!我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到過這個新聞擒滑,但是因為我住的地方離盤山很遠腐晾,就沒往心里去。剛才上山的時候丐一,在路兩旁的樹上看到的被扯掉的警戒帶藻糖,應該就是警察設置的】獬担看來用不了多久巨柒,警察又要拉上新的了。
我想起來的時候太晚了柠衍!
我試著掙扎一下洋满,發(fā)現(xiàn)繩子捆得好緊,而且因為失血過多珍坊,我變得越來越虛弱牺勾,只好放棄了掙扎。我再也不想看岳陽那張痛苦的臉垫蛆,將視線投向遼闊的遠方禽最。太陽向西沉下去,看起來用不了多久袱饭,白天就將結(jié)束川无,照在我們身上的光輝要被收回去了。
“老大虑乖,你不能這樣懦趋!我們是兄弟啊,在一個宿舍睡了四年疹味,你就這樣見死不救嗎仅叫?”我的沉默激怒了他帜篇,雖然竭力控制,可還是透著無法抑制的悲憤诫咱。
我見死不救笙隙?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兄弟,在一個宿舍睡了四年坎缭,現(xiàn)在竟痰,我成了被你從背后深深插了一刀的兄弟!不過岳陽說的沒錯掏呼,我后背那個傷口確實沒有流多少血坏快,把我身旁的土地和樹葉洇濕就不再往外流了≡饕模可是它們?nèi)栽诓粩嗔魇Ш琛N业捏w內(nèi)藏著一個黑洞,把我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吸進去拾给。
“老大祥得,我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炊歼@樣對我——”那個野獸不知什么時候又躲回去了,我看到的又是那個熟悉的岳陽鸣戴。他低聲說著啃沪,好像生怕被應老師聽到似的,“你沒來的時候窄锅,應老師不是裝可憐讓我放了她,就是說要見你缰雇,你來了入偷,她就什么都告訴我。現(xiàn)在械哟,我把你找來了疏之,她卻裝睡,一句話也不說了……同樣是她的學生暇咆,為什么她對你那么好锋爪,對我卻這么冷漠?爸业!”
這是裝睡嗎其骄?我看了一眼斜對面的應老師,靠著樹垂著頭坐著扯旷,凌亂的白發(fā)像枯草一樣在微風里輕輕顫動拯爽。如果不看她的臉色,那根綁著她的繩子钧忽,還有那條暗紅色的印跡毯炮,還真和睡著了差不多逼肯。我的心被刺痛了。上次見她桃煎,頭發(fā)還是黑的篮幢,看著很年輕……當我們班主任的時候,她還不到四十歲为迈,對每個人都很好三椿,像母親,又像姐姐曲尸,一直積極地幫我們幾個特困生聯(lián)系勤工儉學赋续、補助津貼什么的,我的工作都是她介紹的……可是另患,我又為她做了什么呢纽乱?雖然在一個城市,可是差不多十年沒見過面了昆箕。以前每逢春節(jié)鸦列、教師節(jié)什么的還發(fā)個信息問候一下,這些年我連信息都懶得發(fā)了鹏倘。
“我真是糊涂薯嗤,到現(xiàn)在才想明白自己這輩子怎么回事……一切的起點,就是那年應老師帶你去南京……大學的時候纤泵,應老師和我們說骆姐,特困生不要談戀愛,我還覺得是為我們好——”像是怕被應老師聽到似的捏题,岳陽再次壓低了聲音玻褪,“那時候有些企業(yè)資助我們,你總記得吧公荧?參加工作后带射,有些同事給我介紹對象,資助我的這個企業(yè)私下里警告他們不要管我的事循狰,這時候我才知道自己被控制了窟社,這個老板是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我……”
如果不是后背的傷口,并且被綁在樹上绪钥,而是換一個輕松的場景灿里,我一定會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八卦一下他和大款女兒的情事——但我好像聽別人說過昧识,他的妻子是一個小學老師钠四,家庭背景很普通,不是什么有錢有勢的人家啊。
“這時候我才知道應老師不讓談戀愛的用意缀去,她和這個老板是一伙的……想盡辦法嫁給我侣灶,卻又不好好跟我過日子,嫌我家窮缕碎,沒有背景褥影,嫌我不會說話,嫌我沒能耐……既然什么你都看不上咏雌,為什么當初還要費盡心機嫁給我呢凡怎?難道嫁給我就是為了羞辱我,和我離婚赊抖,把我的人生弄得一團糟嗎统倒?”
原來是離婚了啊。我有點明白他為什么變成現(xiàn)在這副神神叨叨的鬼樣子了氛雪》看遥可是這些話問你老婆去啊,問我管什么用报亩!
“要是那年你們不去南京浴鸿,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我的人生也許就是另外一副模樣這一切……老大弦追,你知道被人控制的滋味嗎岳链?被人像木偶一樣擺布了二十年,我這一輩子劲件,都一直都活在別人的圈套里……我這次來找你和應老師掸哑,就是想知道,那年在南京零远,跟我現(xiàn)在的老板和我前妻見面后举户,你們說了什么?”
什么遍烦?我去南京見他老板和他前妻?躺枕!也就是說在他的臆想中服猪,操控他人生的,不僅有他們老板拐云,有應老師罢猪,連我也是其中一個!還有比這更匪夷所思的事嗎叉瘩?我現(xiàn)在可以確定膳帕,岳陽和魯迅筆下的狂人一樣,得了受迫害妄想癥——他憑什么把我也算在里面?我比他強的危彩,不過是有一份還算穩(wěn)定的工作攒磨,一個還沒有散掉的家庭,除此之外汤徽,我和他有什么兩樣娩缰,不都是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任人宰割谒府?
也許拼坎,在他腦海里,我和應老師去南京的情景應該是我完疫、應老師泰鸡、他現(xiàn)在的老板、他前妻這四個幕后黑手壳鹤,躲著一個小黑屋里盛龄,帶著陰險邪惡的笑意,密謀怎么毀掉他的一生……
“這些年我很不容易器虾。從那家國企出來讯嫂,換了許多工作……在一家外企干了好多年,到簽無期限合同的時候卻被拒簽了……前兩年來到了這家公司……現(xiàn)在我想辭職兆沙,可是老板找人監(jiān)視我欧芽,跟蹤我……我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催@么對我葛圃?”
由于激動千扔,他哽住了,眼眶里全是淚水库正。一時間鴉雀無聲曲楚,安靜得怕人。
“嘎——嘎——”褥符,凄清的叫聲從上空傳來龙誊。我抬起頭,幾只奮力飛翔的雁影掠過枝葉間的天空喷楣,在我的視線里消失了趟大。看到樹梢上金黃的余暉铣焊,我才發(fā)現(xiàn)周遭的光線已經(jīng)暗了下去逊朽,太陽隱沒在地平線下面了。我有些冷曲伊。衣服就在我倒下去的地方叽讳,要是上山的時候沒脫下來就好了,隨即覺得自己很可笑:就要和應老師一樣變成尸體了,還管什么冷不冷岛蚤!
“難道我做壞事傷害你們了嗎邑狸?難道我能力不行、不努力嗎灭美?我安分守己推溃,盡心盡力地做好每件事,對每個人陪著笑臉届腐,只想過一個普通人的小日子铁坎,妨礙到你們了嗎?為什么你們要一個一個聯(lián)合起來犁苏,算計我硬萍、打壓我、控制我围详、嘲笑我朴乖、嫌棄我?我做的項目助赞、成果买羞,你們都要奪走;你們踩著我的業(yè)績往上爬雹食,吃完肉不僅不給我口湯喝畜普,還要把我的飯碗也砸了……好吧,我惹不起你們群叶,我辭職吃挑,躲得遠遠的,總可以了吧街立?你們還不允許——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岳陽就像話劇演員舶衬,聲音高亢,動作幅度很大赎离,甚至有些歇斯底里逛犹,痛心疾首地地對著臺下的無數(shù)的觀眾做著內(nèi)心獨白,痛斥這罪惡的人生梁剔』常可惜的是,我這唯一的觀眾不但沒有感動憾朴,反而覺得他張牙舞爪的樣子有點可笑。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的喷鸽,又不是你一個众雷,誰沒有一肚子苦水?
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他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了——當時問他這幾年過得怎么樣,他有些陰陽怪氣地來了句“托你的福砾省,我過得很好鸡岗。”我雖然覺得他的回答怪编兄,卻沒往心里去——在他心里轩性,我就是造成他這么多年來不順的罪魁禍首!
在越來越昏暗的光線里狠鸳,他的樣子顯得格外陰森可怖揣苏,越來越像一只野獸。不過我并不恐懼——難道因為失血過多件舵,我的已經(jīng)麻木了卸察?雖然知道自己可能已經(jīng)死到臨頭,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铅祸。不過也是坑质,到這地步了,還有什么可怕的呢临梗?管他是人還是野獸涡扼,我的結(jié)局還不是大不了就一死?
他的滔滔不絕讓我有點走神盟庞,一會兒我媳婦發(fā)現(xiàn)我竟然沒有按時回家吃沪,沒有去接孩子,會不會氣得暴跳如雷茫经?當我夜不歸宿巷波,她會不會驚詫莫名,以為我和人私奔了卸伞、攜款潛逃了抹镊,或者被人綁架了?大概不會荤傲,銀行卡都在她手里垮耳,我沒錢,沒顏值遂黍,可以說一無所有终佛,百無一用,誰也不會惦記我雾家,我惦記誰也是白搭铃彰。那么,尸體被發(fā)現(xiàn)之前芯咧,我的失蹤大概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吧——這倒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牙捉。
一股笑意泛上來竹揍,笑完,又有點悲哀:我真的要在這個荒山野嶺上悄無聲息地死去嗎邪铲?
“老大芬位,我的樣子很可笑嗎?”不知道什么時候带到,岳陽已經(jīng)停止了他的表演昧碉,專注地看著我。
我被他盯得有點慌:“沒……沒笑……不揽惹,不是……”
“老大被饿,不用解釋。我知道你們這些人怎么想的永丝。我的遭遇锹漱,在你們看來只覺得可笑。是不是我過得越悲慘慕嚷,越讓你們有成就感哥牍,你們越開心?”說著喝检,他的表情變得惡狠狠的:“我就多余管你們嗅辣,就該把你們?nèi)釉谶@兒自生自滅!”過一會兒挠说,又緩和下來:“老大你別怕澡谭,我反復研究試驗過,刺這個位置只能讓人失去行動能力损俭,卻不會喪命——誰讓你們都不好好聽我說話呢蛙奖?”
他說得如此真誠,我也疑惑起來:或許他真的沒想讓我們死——可是應老師確實已經(jīng)死了啊——如果我說的能讓他滿意杆兵,還有一線生機雁仲?
人生是多么奇怪,一個小時前琐脏,我做夢也想不到今天就可能是我的死期攒砖,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受了它,甚至覺得死其實也不是那么可怕日裙。這一切的轉(zhuǎn)折就在我重新見到應老師的那一刻吹艇。
岳陽把我從上山的主路引往密林深處、說應老師就在前面等著我們的時候昂拂,我還以為他記錯了受神,卻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踏上了死路上。不過我看到應老師的時候格侯,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她就那么低著頭坐在一棵樹下路克,岳陽那么大聲的“應老師樟结,你的得意門生來了”,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精算。就是睡著了,也不該睡得這么沉碎连。何況應老師雖然隨和灰羽,但是卻很精致,怎么會這樣隨隨便便地坐地上呢鱼辙?
我打著招呼廉嚼,走到她的正對面,立刻發(fā)現(xiàn)了異樣:她的臉白得想一張紙倒戏,毫無生氣怠噪,不像是一個活人的臉色,還有一根繩子把她緊緊地綁在樹上杜跷“睿可是那時我還想不到這一切和岳陽有什么關(guān)系,一邊喊著他:“老五葛闷,你快來看看憋槐,應老師怎么了?”一邊俯下身去探應老師鼻息淑趾,卻什么也沒探到阳仔。就在這時,我的噩夢開始了:一個尖尖扣泊、硬硬的東西刺中了了我的后背近范,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迅速地劃破衣服和皮膚延蟹,深深地刺入了身體里面评矩。我踉蹌了一下,栽倒在地上等孵。
倒下的時候稚照,我碰到了應老師垂在身側(cè)的手,涼意如刀鋒般尖銳俯萌。我忙把手縮回來果录,卻碰到了黏糊糊的東西。一條濕漉漉的暗紅色咐熙,像陰險的蛇一樣彎彎曲曲地爬上了應老師靠著的那棵樹弱恒,消失在她與樹干緊貼的地方。
我回過頭棋恼,岳陽正在收起一把鋒利的匕首返弹,刀尖上還晃動著鮮紅的一滴——他的表情還是那么平靜锈玉。
“你殺了應老師?為什么义起?拉背!”
“老大你還是那么大驚小怪,和大學的時候一樣默终,對不懂的事胡亂下結(jié)論椅棺。”
他俯下身拖起我齐蔽,同時小心翼翼地不蹭上我的血两疚。我使勁掙扎,可是沒想到岳陽那么靈巧和有力氣含滴,輕輕松松就把我拖到與應老師斜對著的樹上诱渤,從不知道哪里拽出來一根繩子,把我綁起來谈况。我能感受到樹皮在后背上傳來的粗糲觸感勺美,卻感受不到腰腹以下的部分——看來他的試驗很成功,至少成功了一半:就是他不綁我鸦做,我也跑不了励烦。
“爸爸!”一聲呼喚劃破虛空泼诱,在我耳畔響起坛掠,女兒的小臉兒浮現(xiàn)在眼前。我如夢初醒治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真是迷糊了——如果我死了屉栓,她孤零零的,想我了怎么辦耸袜?被人欺負了怎么辦友多?她要是哭了,我將再也不能給她擦眼淚堤框,安慰她……我的心像被狠狠扎了一下域滥,猛地疼起來。不行蜈抓,我得活著启绰,為了她我也得活著!
“老五沟使,先送我去醫(yī)院吧委可,到時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求求你了,我孩子還小腊嗡,我不能死……”
“老大着倾,你可別裝了拾酝,就那么點傷口,至于又死又活的嗎卡者?告訴我你們在南京都做什么不就得了嗎蒿囤?說完,我立刻送你和應老師去醫(yī)院崇决◇恚”
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頂他嗽桩,那就順著說,想辦法把可怕的野獸哄回去凄敢,讓那個熟悉的岳陽重新出現(xiàn):“我想起來了碌冶,我們在南京見到了你前妻,很漂亮涝缝,高挑個扑庞,她說偷偷見過你,覺得你有才華拒逮,性格好罐氨,喜歡你羡疗,想讓我和應老師幫著撮合……對吧迁酸,應老師缴允?你的老板我們也見到了金拒,姓什么來著蚕甥?反正是個黑胖子僧叉,財大氣粗的暴發(fā)戶……”
“別編了眶俩,老大逻锐!”岳陽突然咆哮起來恩袱,嚇了我一跳泣棋,“我就不理解,你為什么睜著眼睛說瞎話畔塔,也不肯告訴我實情——對了潭辈,你在拖延時間,等著你的同伙來救你吧澈吨?”他突然沖著叢林深處喊起來:“出來吧把敢,我看到你們了,你們這些狗腿子棚辽!怎么就這么陰魂不散技竟,從南京跟到這里,你們不累嗎屈藐?姓周的到底給了你們多少好處……有沒有想過榔组,他今天這么對我熙尉,有一天也會這么對你們……”
樹梢上的陽光也消失了,暮色把一切都籠罩在里面搓扯,整個山林靜寂得可怕检痰。我多希望能像岳陽說的那樣,有人藏在暗處锨推,不管他是什么人铅歼,總比一個野獸靠譜,能給我?guī)硪痪€生機换可∽狄可是,哪有什么人呢沾鳄?
“老五慨飘,求求你……我再想想……”
“老大,到現(xiàn)在你還這樣……我不能被他們抓滓胲瘛瓤的!我得走了……拜托你和應老師在醫(yī)院反思一下,這么對待我吞歼,你們不愧疚嗎圈膏?”他一邊說,一邊磕磕絆絆地往山下走篙骡。
對死亡的恐懼抓住了我稽坤。我想大學的時候我或許真的去過南京:
“老五,別走医增,我這就告訴你慎皱,這回是真的……”
岳陽的身影和腳步聲被重重遮擋和夜色吞沒了,我的聲音還沒追上他叶骨,就消失了茫多。我不爭氣地哭了起來,奮力扭動身體忽刽√煲荆可是我越掙扎,力氣流失得越快跪帝,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看到自己坐在去往南京的火車上今膊,明亮的陽光從車窗照進來,照在我對面的應老師臉上伞剑,微風掠起她的頭發(fā)斑唬,她溫和地對我笑著,那么美……突然,一團黑霧從車廂連接處飄進來恕刘,越來越多缤谎,慢慢升起來,眼看就要把應老師淹沒了褐着,可是坷澡,她還是那樣溫柔地笑著。
整個世界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含蓉。而我频敛,終于掙脫了這一切,無比輕盈地逃了出去馅扣,飄了起來斟赚,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