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母親節(jié)苹熏,有些東西留在文字里始終比記憶來得靠譜碟贾。記憶老是不受自己控制币喧,不知道哪個夜晚哪個瞬間就會涌起一大堆東西,而自己仔細翻看的時候袱耽,卻連影子都找不到杀餐。印象中從未替我媽過母親節(jié),甚至生日也只慶祝過一兩次朱巨,還是我爸做上一大堆菜史翘,告訴我今天是我媽生日,然而我依舊遲遲說不出一句“生日快樂”冀续,我當然記得我媽生日琼讽,不過那是因為股票帳號密碼,卻不是因為那天——是母親誕生的日子洪唐。
我媽以前時常提起钻蹬,她八幾年上重慶,賣冰糕的時候遇見了我爸凭需,他們倆有過幾次特別大的爭吵问欠,直到我媽病重的時候,卻依然說我爸又不會賺錢粒蜈,又沒啥大能耐顺献,但就是對人特別好,我想她是不后悔的枯怖。我媽老是說注整,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然后又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訓斥我嫁怀,也老是問我设捐,以后工作了每個月給她和爸多少錢借浊,我也不答話塘淑,她接著又說,她也不要多蚂斤,每個月給他們五百塊就行了存捺。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食言了曙蒸,只是稍微寬裕的時候會給我爸些錢捌治,至于每月——去年跟我爸說過,也轉了錢到我哥微信上纽窟,但是他沒收肖油,后面電話里爸還是拒絕了。
我在家里排在最小臂港,有哥哥姐姐森枪,我爸的愛被分成了幾份视搏,而我媽自然而然最關心我一個,對于哥哥姐姐县袱,倒不是不關心浑娜,只是也不是親生,自然相比我少操幾份心式散,教我認字教我算術筋遭,對我也是很嚴,吼我的次數(shù)不少暴拄,但花的心思更多漓滔,周末便會帶我去圖書館。我爸反倒不會過問太多乖篷,喜歡講一些大道理次和,喜歡引導我的思路,而我媽呢那伐,只會簡簡單單的教我踏施。我還是和爸比較親近,小時候給他送過生日禮物罕邀,卻從未替我媽準備過畅形。人吶,太容易得到的便不懂珍惜诉探。我記得小時候時常會坐在我媽雙腿上日熬,身子倚在她身上,頭靠著她的肩膀肾胯,也不說什么話竖席,就這么坐著——打小和我爸我媽話便不多。有時候也會把頭側著放在我媽腿上敬肚,借著陽光毕荐,她替我清理耳朵。到了大些的時候艳馒,臥室床前備了個小臺燈憎亚,我媽有時候會借著光翻看紅樓夢——直到現(xiàn)在我也沒翻過紅樓夢,那時候覺得情啊愛的羞于開口弄慰,到了現(xiàn)在又不太在意了第美,偶爾半夜醒來,又會見到我媽看著我的照片默默流淚陆爽,問她為啥——沒小時候乖了什往,我便委委屈屈的表示,我以后一定乖慌闭,一定聽她話别威,然后她哭得更厲害了第献。寫到這里,我嘗試著回憶我媽當時說的原話兔港,卻發(fā)現(xiàn)時間已然太久遠庸毫,已經(jīng)回憶不起了沟于,都留在為數(shù)不多幾張照片里了吧罐呼,春節(jié)回家翻到曾經(jīng)的照片纯出,有幾張和我媽的合照都是依偎在她懷里樊展。
初三上半年廊勃,我媽這時候已經(jīng)忍了很久四苇。幾年前我媽胸口就長了腫塊橄务,為了存錢供我上大學难礼,一直也就忍著臀栈,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經(jīng)常會疼蔫慧,去醫(yī)院檢查,馬上做切除权薯,后來聽我爸說姑躲,醫(yī)生說如果再不來可能都捱不到過年——頭一年也不過只剩下三個月,我媽在醫(yī)院住了半個月吧盟蚣,總共我只去了一兩次黍析,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自以為是的成熟真是可笑屎开。上到高一阐枣,化療、放療奄抽,我再沒去過醫(yī)院蔼两,我媽卻老是惦記著,有時候晚上還從醫(yī)院偷跑回家逞度。家里的重心開始偏向我媽身上额划,那時候他們不怎么管我,我的心也開始野了第晰,放學后和同學在學校玩會兒再回家锁孟,索性打打乒乓球打打籃球彬祖,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茁瘦。到了高二,我媽手臂腫的很大储笑,去醫(yī)院看過幾次也沒啥結果甜熔,時常趴在客廳吃飯的八仙桌上,疼得整晚睡不著覺突倍。那時候我睡陽臺腔稀,開始迷上了網(wǎng)絡小說盆昙,每天躲在被子里看到一兩點,第二天再頂著一對熊貓眼去上學焊虏,偶爾聽到挺好聽的歌淡喜,輕輕唱上兩句,我媽興許聽到了聲音诵闭,叫了我一聲炼团,我也不答應,馬上關掉手機捂著被子假裝睡著了疏尿,她偶爾拉開窗戶看兩眼瘟芝,我也緊閉著眼睛不說話,然后她又回到沙發(fā)上褥琐,或許她早已看透了我的伎倆吧锌俱,只是那時我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敌呈。我想贸宏,爸媽從心里還是為我驕傲的。
零九年十一月十二日磕洪,還是寫到這一天锚赤,哪怕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死別,依舊茫然無措褐鸥。那時候讀高三线脚,下午課后有將近一個小時晚飯時間,我通常晚上下了自習回家再吃叫榕,那一小段時間便用來寫作業(yè)浑侥。那天下午心煩意亂,借了同學手機玩游戲晰绎,中午回家我媽一直趴著沒吃午飯寓落,這時候越想越慌,電話響起荞下,接起來之后一直聽見我爸在哭伶选,讓我快點回來,我媽不行了尖昏。趕到家里仰税,我媽斜靠在沙發(fā)上,摸了她手背一下抽诉,渾身冰的陨簇。最難過的還是我爸,好幾次哭得稀里嘩啦迹淌,哥哥姐姐也哭得傷心河绽,我呢——那時候滿腦子都是我是男子漢己单,都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不知道窩在被子里哭過多少次耙饰,卻從沒在任何人面前哭過纹笼,那一天也只是偶爾站在梯子邊上,朝著對面那棟樓的墻默默流淚苟跪,過上一陣又擦干眼淚轉過身來允乐,晚上朋友電話call我——“你還好嗎”,“嗯削咆,我還好”——后來聽說她哭了一晚上牍疏,自此又多欠了一個人。復三的時候拨齐,燒完紙我爸去廁所鳞陨,眼淚馬上忍不住重重掉落下來,遠遠看見我爸回來了瞻惋,又馬上擦掉眼淚裝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厦滤。或許這就是窮人的悲哀吧歼狼,我不太覺得貧窮就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掏导,但是貧窮真的沒有太多應付變化的能力,當死亡來臨的時候反倒成為了解脫羽峰,這也是人世間的罪惡吧趟咆。
是我走著走著走丟了嗎,有些人永遠留在了記憶里梅屉,只余下了珍惜眼前人值纱,然而那些失去的,終究是永遠失去了坯汤。有時候我會痛恨成熟虐唠,沒經(jīng)歷過苦難,怎么會有成熟惰聂,更何況——這成熟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疆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