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價值觀是自我實現(xiàn)稠腊,自我激勵的躁染。
人類與其他動物不同的一點是,人類會理性地權衡各種短期和長期的價值架忌。當我們面對一塊香甜的蛋糕時吞彤,我們會充滿食欲,但是我們也知道叹放,為了減肥最好還是不要吃掉它饰恕。放棄短期的小價值,服從長期的大價值井仰,很顯然是對我們有利的埋嵌。
但是我們的終極價值又是什么呢?如果說減肥相對于吃一頓大餐是長期利益俱恶,那么減肥是我們的終極價值嗎雹嗦?不是,減肥可以讓我們更健康合是,可以更好地工作了罪,可以活得更長。那么端仰,活得更長捶惜,賺更多錢是我們的終極價值嗎?也許還不是荔烧,因為除了我們自己的生命吱七,我們還有一些別的東西需要在乎,比如我們的名聲鹤竭,功業(yè)踊餐,以及子孫后代。那么子孫后代的生存是我們的終極價值嗎臀稚?也許是吧吝岭。但是這又是為了什么呢?理性可以告訴我們,為什么子孫后代窜管,千秋功業(yè)是我們的終極價值嗎散劫?
我們的理性在平衡短期價值和長期價值,小價值和大價值的時候是非常有用的幕帆。但是如果我們想拷問我們的終極價值的時候获搏,普通、常用的價值理性系統(tǒng)就沒有用了失乾。
我們先看這樣一個大家都耳熟能詳?shù)墓适拢阂粋€人到鄉(xiāng)下常熙,見到一個放羊娃。他問那個放羊娃:“你在干什么碱茁?”
放羊娃答道:“放羊裸卫。”
他又問:“放羊是為了什么纽竣?”
放羊娃說:“賺錢墓贿。”
他問:“賺錢是為什么退个?”
放羊娃說:“娶媳婦募壕。”
他問:“娶媳婦是為了干什么语盈?”
放羊娃說:“生娃舱馅。”
他問:“生娃是為了干什么刀荒?”
放羊娃說:“放羊代嗤。”
這個故事里有一種濃濃的荒誕感缠借。這個放羊娃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事是為了什么干毅,他只知道自己應該這么做。他的這套想法的來源應該是很久以前泼返。他祖祖輩輩都是靠這套邏輯生存下來的硝逢。如果沒有什么進程來打斷他的生活,那么他還將祖祖輩輩繼續(xù)下去绅喉,直到永遠渠鸽。他也許沒有必要也沒有可能反思他的想法是否正確。一個放羊娃即使醒悟了自己的行為的荒誕之處柴罐,不再放羊賺錢娶媳婦生娃徽缚,所造成的結果也不過是一個放羊娃的消失而已。其他放羊娃仍然這么想革屠,其他放羊娃的后代也這么想凿试,其他放羊娃的后代的后代也這么想排宰。子子孫孫無窮饋。
讓我們換一個故事那婉,讓它顯得不那么荒誕:一個放羊娃一開始的時候用原始的方式來放羊板甘,用辛苦掙來的錢供兒子去讀農(nóng)業(yè)技術學校。兒子在學校學了知識详炬,畢業(yè)以后接手了父親的放羊工作虾啦,開始引入良種羊,而且學會了怎么給羊看病痕寓。這些改進讓他們的收入大大提高。后來蝇闭,放羊娃又有了孫子呻率。由于這一家人已經(jīng)很有錢了,所以可以送孫子出國學習與牧羊相關的知識呻引。孫子博士畢業(yè)學成歸來的時候礼仗,已經(jīng)成為全世界牧羊?qū)I(yè)的頂尖專家之一。他把父親的事業(yè)又推進了一大步逻悠,讓家族企業(yè)變成了跨國企業(yè)元践,還建立了牧羊研究所,站在了行業(yè)的雁陣之首童谒。
這個故事看起來一點也不荒誕单旁,相反,非常符合主流價值觀饥伊,也很勵志象浑。但是我們同樣要問:這一家人不斷地前進,又是為了什么呢琅豆?他們只不過放羊的方式有了差別而已愉豺,所有人還是一樣地賺錢,娶媳婦茫因,生娃蚪拦。當然他們放羊的方式在進步,這本身也可以看成是一種價值冻押,不過這種價值與其他價值一樣沒有什么根據(jù)驰贷。進步可以讓人活得更好,而活得更好的人可以繼續(xù)進步翼雀,所以大家都想進步饱苟。至于為什么進步,同樣沒有人說得清楚狼渊。他們一樣無法反思自己的行為是否正確箱熬。而且类垦,如果他們中的哪一個突然覺悟了,不想再生娃或進步了城须,所造成的結果也不過是他們自己后代消失而已蚤认。還有別人想繼續(xù)生娃,把放羊糕伐,賺錢砰琢,娶媳婦,生娃良瞧,進步的循環(huán)繼續(xù)下去陪汽。
這就是我們?nèi)粘5纳睿蛘哒f我們期盼中的生活褥蚯。我們在小事上可以受理性驅(qū)策挚冤,但是我們的根本價值觀上總是受著“放羊”式價值觀的驅(qū)動,只是不自覺而已赞庶。我們“覺得”進步和延續(xù)是好的训挡,但是我們無法從理性上找到任何依據(jù)。
如果追溯我們所有行為的終極邏輯歧强,我們會發(fā)現(xiàn)澜薄,所有行為的終極邏輯都是沒有邏輯。我們賺錢摊册,是為了我們有好的生活肤京。我們之所以渴望有好的生活,是因為我們的基因與文化讓我們追求好的生活丧靡。而基因與文化之所以讓我們追求好的生活蟆沫,只不過是因為只有生活得比較好的人才能活下來,持續(xù)地傳播基因與文化温治。我們希望得到知識饭庞,一方面是因為知識可以讓我們得到好的生活,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們有求知的欲望熬荆。而我們之所以有求知的欲望舟山,就是因為這種欲望可以讓我們獲得更多的知識,讓我們更可能生存下去卤恳,繼續(xù)散播知識累盗。我們想要有后代,就是因為我們的父母都想要有后代突琳,所以才有的我們若债。我們作為我們父母的后代,繼承了他們的基因拆融,也想要有后代蠢琳。我們的后代啊终,也繼承我們的基因,也想有后代傲须。所有的價值都是自我傳播的蓝牲,自私的,放羊式的價值泰讽。
這樣的價值觀是無法反駁的例衍。比如,一個人不想有后代了已卸,那么他就沒有后代了佛玄,他也就不能持續(xù)地傳播基因與思想了。在他之后累澡,傳播基因與思想的人都是想要有后代的人翎嫡,所以被傳播的基因與思想都是“要有后代”。一個人如果不想進步永乌,那么他就會在競爭中被淘汰。別人并不需要在學術期刊或者辯論會上駁斥這種想法具伍,別人只需要悶聲發(fā)大財翅雏,在實際的競爭中勝過他就可以了。這種思想或者基因本身是有生命的人芽,這生命會不斷地繁衍自己望几。也許在一個歷史時期或者某一個地區(qū)內(nèi)“不要有后代”的基因或者思想會占上風,但是人總是會死的萤厅。而繼續(xù)活著的人都是想要有后代的人的后代橄抹,繼續(xù)活著的人都想要繼續(xù)有后代。
這讓人不禁想起“自私的基因”理論惕味。一個基因被傳播的原因只有一個楼誓,那就是這個基因工作的結果能讓自己被傳播。人是理性的名挥,有的時候人們可以判斷“自私的基因”或者“自私的模因”是不是符合自己的利益疟羹。但是對于源頭價值而言,邏輯與理性是無能為力的禀倔。個體不管選擇順從還是不順從榄融,都無法阻止它的傳播。
價值問題的討論在哲學上始終是一個難題救湖。但是實際上愧杯,我們也許應該跳出個人思想與理性的圈子,在更大的范圍中尋求答案鞋既。討論一種價值觀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力九,與討論一個科學定律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耍铜,是不同的∥沸希科學命題的正確與錯誤可以用客觀的標準來衡量业扒,一旦被衡量為真就會流傳于世,除非被證偽舒萎。但是價值觀不管被某一個主體判定為對還是錯程储,只要它能驅(qū)使人去傳播它,復制它臂寝,價值觀就會一直存在章鲤。把價值觀判定為對和錯,似乎不如把價值觀判定為“可傳播的”和“不可傳播”的有意義咆贬。
放羊娃認為败徊,放羊,娶媳婦掏缎,生娃是正確的價值觀皱蹦,于是他就不停地放羊,娶媳婦眷蜈,生娃沪哺,并給他們灌輸相應的價值觀。這種價值觀隨著子孫的繁衍而擴大酌儒,所以這種價值觀是可以傳播的辜妓。后來,放羊娃的后代中分成了兩派忌怎,一派認為他們必須用古法來放羊籍滴,另一派則認為他們可以改進放羊的方法。后者會賺更多的錢榴啸,更可能娶到媳婦孽惰,能養(yǎng)活更多的子孫后代,所以后一派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鸥印。后一派的價值觀比前一派的價值觀更能自我復制灰瞻,所以后一派的價值觀就更可以傳播。
價值觀能否被廣泛接受只取決于它實際作用的結果辅甥。一個關于價值觀的理論是否正確酝润,應該看它能否預測未來什么樣的價值觀可以流行,而不是看它是不是看起來順眼或者符合某個階層的利益璃弄。如果有一種關于價值觀的理論要销,能通過判定價值觀是“可傳播的”還是“不可傳播的”來預測價值觀在未來是否流行,那么這種理論就是正確的夏块。
下面疏咐,我們不會再討論源價值觀的正確與錯誤纤掸,而只是會討論價值觀是“可傳播的”還是“不可傳播的”。我們先用一些事例來說明這樣的討論是有意義的浑塞,接著我們將試著用這種方法來討論借跪,在未來,可能會有什么樣的價值觀酌壕。對于那些自我實現(xiàn)型的價值觀掏愁,我們將稱之為“源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