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放療的第二天辣卒,我們一家早早去了醫(yī)院門診部,掛完號在候診室等睛榄,見到醫(yī)生卻被告知應該去另外一棟樓里找另外一個醫(yī)生荣茫。
要找的醫(yī)生姓居,在放射樓的地下二樓场靴。七月的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啡莉,這地下二樓卻顯得特別冷清≈及或許是因為接近中午咧欣,大廳里一個人都沒有。居醫(yī)生的辦公室里也沒有人轨帜,我以為白跑了一趟魄咕,沮喪中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從大廳經(jīng)過,我一眼看到她胸前名牌的“居”字阵谚,趕忙上去詢問蚕礼。她說:“帶病人先去做個模型,明天開始放療梢什〉斓牛”
我有點不放心,問:“需不需要先做個全面的檢查嗡午?”
她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大廳里的老爸囤躁,說:“不用,他身體很好荔睹±暄荩”
簡單幾句對話,就給老爸定下了25次的放療僻他。
居醫(yī)生帶我去見她的助手宵距,交代了幾句,她就走了吨拗。小助手跟我介紹了放療期間的注意事項满哪,然后打印了份“知情同意書”讓我簽婿斥。
這份知情同意書詳細寫明了放療可能出現(xiàn)的意外和風險,我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哨鸭,真正面對的時候民宿,還是猶豫。不二對我說:“這兩天我研究過放療的副作用像鸡,依爸爸的身體不會有事的活鹰。”
聽了他的安慰只估,我心里好受了一些志群,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想聽一些她希望聽到的話仅乓,不管那些話是不是真的有道理赖舟。
短暫的思想斗爭之后,我找老媽簽了這份知情同意書夸楣,因為不管親情上我多么理直氣壯宾抓,法律上我卻沒有簽字的資格。就像不二安慰我一樣豫喧,我對老媽說:“不要擔心石洗,醫(yī)生就喜歡嚇人,感冒藥上還寫著很多風險呢紧显〗采溃”
簽完知情同意書后,小助手給我爸做了個固定體模孵班,又帶他在隔壁CT室做了中靶區(qū)的勾畫涉兽,就是在他的盆腔周圍畫了三個叉叉,她說:“整個放療期間篙程,這三個標記不能掉枷畏,每天要記得檢查一下∈觯”然后她又說:“這兩天醫(yī)生會根據(jù)病理報告做出放療方案拥诡,到時候我會通知你們〉ⅲ”
決定放療渴肉,也意味著開始了正式的治療,來上海十天爽冕,每天都在迷茫和煎熬中度過仇祭,走進放射樓的那一瞬間,以后的路也逐漸明晰了起來颈畸。
因為要做打長期戰(zhàn)的準備乌奇,已經(jīng)不能再住賓館了嚣艇,除了高昂的住宿費以外,每天一日三餐也太將就华弓,不適合病人長住。那天下午困乒,老爸在賓館里休息寂屏,我和老媽去醫(yī)院周圍找出租的房子。這些年來只聽說上海的房價貴娜搂,笑看它一年年漲得離譜迁霎,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其中的受害者百宇】剂可家里有個病人,這種時候已經(jīng)不能在乎花錢的問題了携御,我們所有的希望就是他過得舒適昌粤。
搬去的地方環(huán)境很好,離醫(yī)院很近啄刹,不遠處是個大學校園涮坐,晚上吃完飯,我們一家去校園里散步誓军。
我怕老爸有心理負擔袱讹,想要開導他。我安慰他說:“其實咱們的分期算早的昵时,可以直接手術捷雕,但放療能降低手術風險,提高保肛的概率壹甥【认铮”他說:“嗯,我聽你和你姐的盹廷≌鞒瘢”
這句話我聽了有點欣慰,也有點心酸俄占,這么多年來管怠,從來沒見他這么脆弱過。這次生病缸榄,他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小孩渤弛,十分無助,又十分可憐甚带。有時候病人最痛苦不是身體她肯,而是精神的坍塌佳头。我和姐姐一直努力在做的,就是希望他像個正常人一樣精神還在晴氨。我們從來不刻意隱瞞他的病情康嘉,因為我們知道他不是個傻瓜,什么都不告訴他籽前,反而讓他更擔心亭珍。或許只有讓他知道了自己身體的真實情況枝哄,他才更有戰(zhàn)勝體內(nèi)壞細胞的勇氣肄梨。
第二天一早,小助手電話通知我們上午十點半到十一點去放療室取號挠锥,等待放療众羡,以后每次都是那個時間段,周一到周五放療蓖租,周末休息粱侣。
接到電話,我和不二早早就去排隊菜秦。大廳里有個自動報到的機器甜害,時間一到,輸入各自的就診號球昨,然后就會在屏幕上出現(xiàn)就診的順序尔店。當前面只有4個人的時候,我再通知爸媽從家里出發(fā)主慰。
我和不二在大廳里等嚣州,因為分了時段,大廳里等的人不多共螺。旁邊有個大叔该肴,我向他打聽放療的感受,他說他已經(jīng)放療了二十次藐不,沒有出現(xiàn)明顯的副作用匀哄。他問我們手術了沒有。我說沒有雏蛮。他又問我們的主治醫(yī)生是誰涎嚼。我告訴他是張醫(yī)生。他聽了之后挑秉,勸我換醫(yī)生法梯,說他放療前住過院做過手術,聽到傳聞說張醫(yī)生的醫(yī)術和醫(yī)德都很差。
聽了他的這番話立哑,我一下子郁悶到了極點夜惭,坐在那里悶悶不樂。不二見狀問我:“你是相信陌生人的評價铛绰,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诈茧?”
我說:“我不希望有一點的瑕疵∥骊”
不二說:“這才剛剛開始若皱,以后你要面臨更多的選擇和判斷,每次一有反對意見你就動搖尘颓,那怎么能行呢。而且晦譬,不管哪個醫(yī)院疤苹,都沒有最好的醫(yī)生和最好的治療方式,所以你和你姐才那么努力地做功課呀敛腌∥酝粒”
他這次來上海,其實沒有幫上什么忙像樊,很多時候尤莺,他只是陪在我身邊不發(fā)表任何意見。但當我拿不定主意生棍,或者左右搖擺的時候颤霎,他就會給我一個堅定的理由讓我堅持下去。
十點半涂滴,爸媽準時到了放射樓友酱,我們在大廳里等了一會,聽到導診臺喊出我爸的名字柔纵,我和媽媽陪著他走到放射室門前缔杉,看著他換上拖鞋,又陪著他一起走到放射室里搁料,看著醫(yī)生將體模放在放射臺上或详,又看著他慢慢躺在上面,露出畫在盆骨上的三個叉叉郭计。放射室里那么冰冷霸琴,一絲熱氣都沒有,我的心也在瑟瑟抖個不停拣宏,那一瞬間沈贝,我又不爭氣地流淚了。
儀器工作的時候會產(chǎn)生大量的輻射勋乾,我們只能在隔離區(qū)外等宋下。隔離門上的警示燈一邊鳴叫一邊閃爍嗡善,不知道我爸一個人在里面害不害怕。
整個過程我和媽媽的心一直揪著学歧,持續(xù)了三分鐘罩引,警示燈滅,隔離門也緩緩打開枝笨。我和媽媽趕快進去接他袁铐。他說:“感覺挺好『峄耄”
第一次放療就這樣結束了剔桨,我們順利完成了第一個小小的挑戰(zhàn)。
居醫(yī)生說徙融,放療會降低人的免疫功能洒缀,要我每隔一天帶爸爸去門診打增強免疫力的針。每周一測一次血常規(guī)欺冀。這樣算下來树绩,其實每天在醫(yī)院的時間并不多,我和不二沒有必要都在上海陪著隐轩。我離開重慶的時候跟領導請了三天假饺饭,結果一下子在上海待了十天,我要回去一趟职车,兩周過后再來瘫俊。我不在的時候,先讓不二陪著悴灵。不管怎樣军援,都要留一個人在上海,不然我和姐姐都放心不下称勋。
回到重慶胸哥,我一個人在樓下散步,突然覺得人的生命真是輕赡鲜,如我爸媽空厌,一生坎坷,到了暮年又老病相催银酬,是不是每個生命都會落此下場俺案?然而揩瞪,人的生命里還有一種重量赋朦,那就是親情。因而這種重量,你愿意為之生也愿意為之死宠哄,愿意為之累壹将,愿意在它的引力下耗盡生命。不是強言不悔毛嫉,是清醒地從命诽俯。
而我始終相信,人的強大超乎自己的想象承粤,流淚不會致死暴区,傷口也會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