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聶文蔚
【原典164】得書,見近來所學之驟進侈贷,喜慰不可言。諦視數(shù)過,其間雖亦有一二未瑩徹處俏蛮,卻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純熟撑蚌,到純熟時自無此矣。譬之驅車搏屑,既已由于康莊大道之中或時橫斜迂曲者争涌,乃馬性末調,銜勒不齊之故辣恋,然已只在康莊大道中亮垫,決不賺入旁蹊曲徑矣,近時海內(nèi)同志伟骨,到此地位者曾末多見饮潦,喜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携狭!
賤軀舊有咳嗽畏熱之病继蜡,近入炎方,輒復大作逛腿。主上圣明洞察稀并,責付甚重,不敢遽辭单默。地力軍務冗沓碘举,皆輿疾從事。今卻幸已平定搁廓,已具本乞回養(yǎng)病引颈,得在林下稍就清涼,或可瘳耳枚抵。人還线欲,伏枕草草,不盡傾企汽摹,外惟浚一簡幸達致之李丰。
來書所詢,草草奉復一二逼泣。
近歲來山中講學者趴泌,往往多說“勿忘、勿助”工夫甚難拉庶。問之嗜憔,則云“才著意便是助,才不著意便是忘”氏仗,所以甚難吉捶。區(qū)區(qū)因問之云“忘是忘個甚么?助是助個甚么?”其人默然無對呐舔,始請問币励。區(qū)區(qū)因與說,我此間講學珊拼,卻只說個“必有事焉”食呻,不說“勿忘、勿助”澎现〗霭“必有事焉”者只是時時去“集義”。若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剑辫,而或有時間斷干旧,此便是忘了,即須“勿忘”揭斧;時時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莱革,而或有時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讹开,即須“勿助”盅视。其工夫全在“必有事焉”上用〉┩颍“勿忘闹击、勿助”,只就其間提撕警覺而已成艘。若是工夫原不間斷赏半,即不須更說“勿忘”;原不欲速求效淆两,即不須更說“勿助”断箫。此其工夫何等明白簡易!何等灑脫自在秋冰!今卻不去“必有事”上用工仲义,而乃懸空守著一個“勿忘、勿助”剑勾,此正如燒鍋煮飯埃撵,鍋內(nèi)不曾漬水下米,而乃專去添柴放火虽另,不知畢竟煮出個甚么物來暂刘!吾恐火候未及調停,而鍋已先破裂矣捂刺。近日谣拣,專在“勿忘募寨、勿助”上用工者,其病正是如此森缠。終日懸空去做個“勿忘”绪商,又懸空去做個“勿助”,奔奔蕩蕩辅鲸,全無實落下手處,究竟工夫腹殿,只做得個沈空守寂独悴,學成一個癡呆漢,才遇些子事來锣尉,即便牽滯紛擾刻炒,不復能經(jīng)綸宰制。此皆有志之士自沧,而乃使之勞苦纏縛坟奥,擔擱一生,皆由學術誤人之故拇厢,甚可憫矣爱谁!
夫“必有事焉”只是“集義”,“集義”只是“致良知”孝偎。說“集義”則一時末見頭腦访敌,說“致良知”即當下便有實地步可用功,故區(qū)區(qū)專說“致良知”衣盾。隨時就事上致其良知寺旺,便是“格物”:著實去致良知,便是“誠意”势决,著實致其良知阻塑,而無一毫意必固我,便是“正心”果复。著實致良知陈莽,則自無忘之病据悔;無一毫意必固我传透,則自無助之病。故說“格极颓、致朱盐、誠、正”菠隆,則不必更說個“忘兵琳、助”狂秘。孟子說“忘、助”躯肌,亦就告子得病處立方者春。告子強制其心,是助的病痛清女,故孟子專說助長之害钱烟。告子助長,亦是他以義為外嫡丙,不知就自心上“集義”拴袭,在“必有事焉”上用功,是以如此曙博。若時時刻刻就自心上“集義”拥刻,則良知之體洞然明白,自然是是非非纖毫莫遁父泳,又焉“不得于言般哼,勿求于心;不得于心惠窄,勿求于氣”之弊乎蒸眠?孟子“集義”、“養(yǎng)氣”之說睬捶,固大有功于后學黔宛,然亦是因病立方,說得大段擒贸,不若《大學》“格臀晃、致、誠介劫、正”之功徽惋,尤極精一簡易,為徹上徹下座韵,萬世無弊者也险绘。
圣賢論學,多是隨時就事誉碴,雖言若人殊宦棺,而要其工夫頭腦,若合符節(jié)黔帕。緣天地之間代咸,原只有此性,只有此理成黄,只有此良知呐芥,只有此一件事耳逻杖,故凡就古人論學處說工夫,更不必攙和兼搭而說思瘟,自然無不吻合貫通者荸百。才須攙和兼搭而說,即是自己工夫未明徹也滨攻。近時有謂“集義”之功够话,必須兼搭個“致良知”而后備者,則是“集義”之功尚未了徹也光绕「常“集義”之功尚未了徹,適足以為“致良知”之累而已矣奇钞。謂“致良知”之功,必須兼搭一個“勿忘漂坏、勿助”而后明者景埃,則是“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徹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徹也顶别,適足以為“勿忘谷徙、勿助”之累而已矣。若此者驯绎,皆是就文義上解釋牽附完慧,以求混融湊泊,而不曾就自己實工夫上體驗剩失,是以論之愈精屈尼,而去之愈遠。
文蔚之論拴孤,其于大本達道既已沛然無疑脾歧,至于“致知”、“窮理”及“忘演熟、助”等說鞭执,時亦有攙和兼搭處,卻是區(qū)區(qū)所謂康莊大道之中芒粹,或時橫斜迂曲者兄纺,到得工夫熟后,自將釋然矣化漆。
【譯文】
來信收到估脆,見你進來學問進步很快,非常欣慰获三。你的信我仔細讀了幾遍旁蔼,其間有一二還不通透的地方锨苏,那是致良知的功夫還不夠純熟,等到純熟了棺聊,自然就沒毛病了伞租。這就好像駕車,已經(jīng)走在康莊大道上限佩,但有時走得不算太直葵诈,還有迂回曲折,那是馬性還沒有調教好祟同,韁繩沒有勒齊的緣故作喘。但是,人已經(jīng)在康莊大道上晕城,絕對不會在竄到旁蹊曲徑去泞坦。在最近的其他同學中,還沒有達到你這種境界的砖顷,所以我非常欣喜和快慰贰锁,這也是圣道之幸事啊滤蝠!
我原有怕熱咳嗽的毛病豌熄,到了南方,更加發(fā)作得厲害物咳。主上圣明洞察锣险,給我的責任托付很重,我不敢推辭览闰,地方軍務又十分冗雜芯肤,我只能帶病處理。如今幸已平定压鉴,我已經(jīng)上奏折請求回鄉(xiāng)養(yǎng)病纷妆,能到林下清涼處療養(yǎng),或許還能痊愈吧晴弃。送信來的人就要回去掩幢,我爬上枕頭上,草草給你寫幾句上鞠,匆忙間也難以訴說得盡际邻。
另外,給惟浚的信芍阎,也煩請你轉交給他世曾。
最近來山里跟我討論學問的,好多人談到“勿忘勿助”的功夫很難谴咸!我詢問原因轮听,他們說:“稍有意念就是拔苗助長骗露,稍不注意呢,又落入‘忘’了血巍,所以太難了萧锉!”
我問:“你說的忘是忘記了什么呢?你說的助又是助了個什么呢述寡?”對方默然答不上來柿隙,又來請教。
我就說鲫凶,我這里講學禀崖,不談勿忘勿助,只說“必有事焉”的功夫螟炫。必有事焉波附,就是時時刻刻去集義,時時刻刻下這“必有事”的功夫昼钻,一刻也不間斷叶雹,一事也不違背,若是間斷了换吧,違背了,就是忘了钥星,這時候就要勿忘沾瓦。如果貪巧求速,老想下點快功夫谦炒,就是拔苗助長了贯莺,這時候提醒自己勿助。所以一切功夫宁改,專注于“必有事焉”缕探,“勿忘勿助”不過是給你提個醒。這是何等明白簡易还蹲,灑脫自在爹耗!今天你不去“必有事焉”上下功夫,空懸個勿忘勿助谜喊,要找點事來勿忘潭兽,又要找點事來勿助,就像要煮飯斗遏,你鍋里既不放米不放水山卦,盡惦記著添柴放火,那你要煮出個什么東西來诵次?我恐怕火候還沒調停到位账蓉,鍋已經(jīng)燒裂了枚碗。近日這些專注在“勿忘勿助”上用功的,病根就在這兒铸本。成天懸空去做個“勿忘”肮雨,又懸空去做個“勿助”,茫茫蕩蕩归敬,完全沒有實際下手的地方酷含,最終只落得個死守空寂,學成個癡呆漢汪茧,剛遇到一點事椅亚,就會心緒紛亂,啥也應付不了舱污。這些人呀舔,也算是有志之士,卻因此勞苦困擾扩灯,耽誤一生媚赖,這都是學術的錯誤耽誤人的緣故,真是可憐爸椴濉惧磺!
必有事焉而只是集義的功夫,集義的功夫呢捻撑,只是致良知而已磨隘。光說集義,一時不知道從哪里集顾患,說個致良知番捂,就有下手的地方了,所以我專門講致良知江解。隨時就具體事情致良知设预,就是“格物”;著實去致良知犁河,就是“誠意”鳖枕;著實去致良知,沒有意必固我桨螺,沒有一絲一毫的主觀臆斷耕魄,沒有期必其效驗,沒有固執(zhí)己見彭谁,沒有執(zhí)著于自我吸奴,就是“正心”。著實致良知,自然就沒有“忘”之苍虬隆考润;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必读处、固鲜戒、我猎唁,自然就沒有“助”之病锅尘。所以著摔,說了“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也就沒有必要再講“勿忘勿助”了管闷。
孟子講“勿忘勿助”粥脚,是針對告子的毛病而言,對癥下藥包个。告子強制其心刷允,正是“助”的病痛,所以孟子專門講拔苗助長之害碧囊。告子拔苗助長树灶,是因為他以義為外,不懂得在自己心上集義糯而,不懂得在必有事焉上用功天通。如果他時時刻刻在自己心體上集義,其良知之體自然明白熄驼,自然是是是非非纖毫分明像寒。告子如果懂得在自家心體上集義,就不會說出“不得于言谜洽,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吴叶,勿求于氣阐虚。”這樣的話了蚌卤。孟子的“集義”实束、“養(yǎng)氣”之說,自然是大有功于后學逊彭。但是咸灿,也是因病立方,對癥下藥侮叮,針對告子講的避矢,不如《大學》里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功夫,尤其惟精惟一,簡易明白审胸,上下通透亥宿,千秋萬世永無弊病。
圣賢講學砂沛,大多是就事而論烫扼,雖然他們的說法不一樣,但功夫主旨卻是一致的碍庵,就像兵符一樣嚴絲合縫映企。因為這天地間,只有這一個性静浴,只有這一個理堰氓,只有這一個良知,只有這一件事而已马绝。所以豆赏,凡是就古人論學之處討論功夫,不能把他們不同的話摻和富稻、兼搭掷邦、比對著說,你非要把他們不同角度的話拿來比對椭赋,來找不同抚岗,找不通,找麻煩哪怔,那就是自己功夫還沒有明白通透宣蔚。如果你下“致良知”的功夫,又必須時刻懸著個“勿忘勿助”來提醒自己认境,那是你致良知的功夫還沒搞明白罷了胚委。致良知的功夫沒搞明白,那恰恰又成了“勿忘勿助”的牽累叉信,還是兩個都搞不成亩冬。所有出現(xiàn)這些問題,都是就著文字上解釋硼身,牽強附會硅急,表面上是在求融會貫通,其實是都沒有在自己身上切實下功夫體驗佳遂,所以論證得越精細营袜,偏離大道越遠!
你的觀點丑罪,在大本達道上已經(jīng)沒有問題荚板,只是關于致知凤壁、窮理、勿忘勿助等說法啸驯,還有摻和兼搭的地方客扎,也就是我所說的,在康莊大道上罚斗,但是還有迂回曲折徙鱼,等到你功夫純熟了,自然自己就通透了针姿。
【解讀】對圣學的誤解袱吆,往往都是沒有下切己體察的功夫,只在不同的文字上摻和距淫、兼搭绞绒,這樣不僅與功夫無益,還可能論證愈精細榕暇,偏離大道愈遠蓬衡。所以圣學不是尋章摘句,不是文字完美漂亮彤枢,而是要切實在致良知上下功夫狰晚,真正做到明白透徹。
參考資料:《傳習錄集評·梁啟超點薪煞龋》(九州出版社)壁晒、《傳習錄》(中國畫報出版社)《傳習錄(明隆慶六年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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