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二爺

文|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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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十一歲時,以為這個世界就是,從田埂到祖母的菜園再到祖母家的距離诫隅。也以為世界的全貌就是我看到的那樣。

夏季還未過去慕的,晴朗的天空又帶著一點悶熱阎肝,我時常和瑛哥跑到祖母的花園里鬧騰,追那蛾子變的花蝴蝶肮街,采些粉的或者藍(lán)色的小野花別在頭上风题。祖母的菜園被打理的井井有條,綠油油的蘿卜嫉父,青色的辣椒和細(xì)長的小蔥沛硅,西紅柿總是沉沉的掛在枝子上,連菜畦的走路的小道上也被祖母鋪上了一層不規(guī)則的薄石板绕辖,祖母說摇肌,怕澆菜時水從地里灌出來,祖父腿腳不方便怕他走路滑倒…我和瑛哥跑累了仪际,就仰在祖母的柴禾垛里瞇眼打瞌睡围小,太陽下山了,祖母照例站在院門口拖著長調(diào)喊我們回家吃晚飯树碱。

我和瑛哥告了別肯适,并約著明天下學(xué)后一起去田埂上耍皮球。

吃飯時祖母在和祖父說著什么成榜。

“二孩還揍他爹了框舔,昨天晚上長二哥一瘸一拐的回他自己院了∈昊椋看著怪讓人可憐的刘绣。”祖母嘆了口氣和祖父搭著話挣输。

我將頭從飯碗里抬起來纬凤,一臉好奇的盯著他們的對話。

人我知道歧焦,長二哥是祖父的二哥移斩,我的二爺爺肚医,二孩是二爺爺?shù)膬鹤印?/p>

祖父沉默著扒了幾口飯,又放下筷子向瓷,猛的抽了幾口旱煙肠套,臉上的皺紋像枯涸干裂的黃土地皮一樣微微顫抖著。

“二孩這孩子腸子太毒了猖任。他二嫂也不是個明理人你稚。幫著他兒子一起揍他二哥≈焯桑”祖母見祖父不說話刁赖,一個人又絮絮叨叨起來。

第二天我吃過飯就朝外面跑去长搀,不顧祖母的喊叫宇弛。

我迫不及待的跑到瑛哥家里,拉著剛吃完飯的她就朝屋外走源请。

“瑛哥枪芒,你說他們?yōu)槭裁创蚨敔敚俊蔽姨咧_下的土疙瘩谁尸。

瑛哥抬著頭做出一副認(rèn)真思考的樣子舅踪。

“嗯~可能是二爺爺太老了吧,大人不總是嫌棄老人嘛良蛮,嫌這嫌那抽碌,嫌他們臟,我娘也對我祖父不好决瞳,嫌這嫌那的货徙,我也不知道∑ず”瑛哥吐了吐舌頭破婆。

“大人也會變老啊,小孩子也會變老的胸囱。”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說出這句話來瀑梗,也沒人告訴過我烹笔,然后我又繼續(xù)和瑛哥一起朝學(xué)堂走。

“安平抛丽,下學(xué)之后別忘了我們要去田埂那里耍皮球谤职。”到了學(xué)堂門口瑛哥囑咐我亿鲜,我使勁點了點頭表示不會忘允蜈。

下午時冤吨,太陽沒有正午那樣悶熱,反而時不時有一陣暖風(fēng)吹到臉上饶套,頭發(fā)被吹亂了漩蟆,跑到臉上癢癢的。金燦燦的麥子被麥穗壓得沒辦法直起腰來了妓蛮,像個垂暮的老人怠李,再也回不到年輕時一樣。

我和瑛哥找了片空地蛤克,那是秋季大人們堆放麥子的空場地捺癞,現(xiàn)在還用不到它發(fā)揮自己的作用,我們姑且先玩它一玩构挤。

我們來回踢著皮球髓介,從東頭踢到西頭,又從西頭踢到南頭筋现,卻不小心將皮球踢進(jìn)了麥田里唐础,我和瑛哥鉆到那茂密的麥子里找皮球,麥子的穗芒刺到皮膚上很癢夫否,在里面鉆了好久才看到皮球其實就在表面上彻犁,我和瑛哥從麥地里面爬出來。

“你們兩個野丫頭在麥地里貓著腰干些什么凰慈」保”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從頭頂上空傳來,我和瑛哥從那麥地梗里不情不愿的爬上來微谓。

抬頭就看到一張跟驢一樣的長臉森篷,三角眼眼尾下垂,鼻子像一個被踩扁的蒜頭軟軟的趴在那里豺型,臉兩頰堆著肉仲智,一臉兇神惡煞的瞪著我和瑛哥。

“二奶奶姻氨,我和安平在撿皮球呢钓辆。”瑛哥比我膽子大肴焊,她先開口解釋著前联,語氣里掩飾不住的發(fā)著顫。

“死妮子娶眷,哪里不能玩似嗤,非鉆到麥地里頭,趕緊上一邊玩去届宠,別在這糟蹋莊稼烁落〕肆#”二奶奶又冷著臉罵罵咧咧的。

我和瑛哥趕忙跑開了伤塌。

我回到院里灯萍,祖母在院子里擇菜,祖父在扯著水管澆菜寸谜。

“他爹竟稳,今個去菜園拔菜,咱種的這蔥和辣椒怎么少了那么多熊痴,準(zhǔn)是被誰摘走了他爸。”

我沒敢告訴祖母我曾見過二奶奶在祖母的菜園里晃悠果善,手里拿著卷餅诊笤,隨手掐下祖母的蔥葉卷在她手里的餅里〗砩拢看見我盯著她看讨跟,還回瞪了我一眼。我嚇得提腿往家里跑鄙煤,仿佛是我無意中闖進(jìn)了別人家的菜園晾匠。大人們總是覺得小孩子的話不可信,總覺得小孩子在撒謊梯刚。

祖母是不好在面上和二奶奶他們起沖突的凉馆,大人的通病是,即便彼此都看不慣對方亡资,也不會把矛盾拿在明面上解決澜共,總是背地里偷偷厭惡一個人,就比方不受待見的二奶奶锥腻。



(二)


吃過晚飯嗦董,祖母在院子里洗碗,我抱著小板凳靠在祖父旁邊乘涼瘦黑,祖父手里拿著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驅(qū)趕著蚊蟲京革,夜還沒有徹底黑下去,夜空中有零散的星星剛剛進(jìn)入人的視線幸斥,夏夜晚風(fēng)徐徐吹來存崖,院子外面荷塘里傳來青蛙的叫聲,也許那聲聲蟋蟀的鳴叫來自祖母的菜園睡毒。

寂靜的院子里,傳來一聲拖沓拖沓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冗栗,摸著黑能隱約看到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在向我們緩緩挪動演顾。

我不自覺的朝祖父靠近許多供搀,祖父拍了拍我的頭。

直到越來越近钠至,透過皎潔的月光葛虐,才看清來人。

是二爺爺棉钧,他比祖父大六歲屿脐,卻看起來是那么蒼老,頭發(fā)幾乎全白宪卿,眼角充血微微腫著的诵,佝僂著腰,瘦的不成人形佑钾,像個行走的干尸一點一點往院子里挪西疤,祖父看到直接走上前,寒暄了幾句休溶。

“三兄弟啊代赁,那個……屋里還有沒有點剩飯∈揸或者準(zhǔn)備喂狗的也好給一口吃芭碍。實在是沒有什么能吃的了,二孩他娘幾個把家里什么東西都搬空了孽尽〗押荆”他像是不好意思開口,只得吞吞吐吐的把來意表明泻云。

祖母嘆了口氣艇拍,放下手里的活,進(jìn)了灶房宠纯,一會功夫端出一碗干飯還有半碗剩下的雞蛋卸夕。我看著那雞蛋,不明白這一碗雞蛋的分量有多重婆瓜。但那天晚上祖母的行為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一筆快集。哪怕我長大后,某一天再次想起廉白,我依舊無法忘記个初。也是祖母的種種行為對我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一直或輕或不經(jīng)意的影響著我猴蹂。

而我也清晰的并且可以肯定的是院溺,祖母的確是一個善良的人。

祖母拍了拍我的頭讓我進(jìn)屋里睡覺去磅轻,他們似乎有什么話要說珍逸,我慢悠悠的朝里屋走逐虚,他們又對二爺爺說了些什么,之后我再回頭朝院子看谆膳,二爺爺又一步一步朝門外挪去叭爱,月光下,他那佝僂的背影漱病,一寸一寸與黑夜融為一體买雾,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跡。

第二天我照樣去找瑛哥玩杨帽,不用上學(xué)堂里念書漓穿,我們很自在,就和瑛哥在院子外面玩田字格睦尽,蹦來蹦去器净。

“怎么不見二爺爺呢?”我問瑛哥当凡。

“俺娘說山害,他上山撿破爛去了,他兒子不孝順?biāo)亓浚瑳]人管他吃的喝的浪慌。”瑛哥也不甚在意究竟是上山了還是下地去了朴则。

中午我從瑛哥家里回來权纤,就看到祖母院子南墻頭邊,二爺爺蜷縮在那里曬太陽乌妒,瞇縫著眼汹想,臉上滿是皺紋,胡子拉碴撤蚊,頭發(fā)亂糟糟古掏,皮膚是黝黑的,穿著破長褂侦啸,看起來更像要飯的槽唾。

我慢慢走進(jìn)他,想嚇?biāo)惶馔俊T阶哌M(jìn)反而覺得他很可憐也就不忍心嚇?biāo)惶悠肌S谑俏乙矊W(xué)著他的樣子蹲在墻角上,時不時瞇縫著眼瞅一眼身旁的動靜忘闻。

陽光下钝计,一老一小倚在墻頭旁曬太陽。

二爺爺突然醒了,看到一旁蹲著小小的我私恬,吃吃的笑了幾聲交播,那笑聲聽起來悶悶的,像老牛從嗓子里擠出的聲音践付。

他在褂子兜里來回摸索著,突然掏出幾個青里帶點紅的小蘋果缺厉,朝我遞過來永高,我盯著那有些干癟癟帶著爛疤的蘋果,想起祖母的話提针,在外面命爬,誰給你東西都不要。我沒說話辐脖,也沒去接饲宛。

我撅著小嘴盯著那幾個爛蘋果,轉(zhuǎn)頭朝院子里跑去嗜价。

二爺爺呆愣了一會艇抠,又把顫悠悠的蘋果放到了褂子兜里。



(三)


這天夜里久锥,天氣悶熱的厲害家淤,蚊蟲也熱的見人就胡亂叮咬,我在院子里玩腿上被咬了好幾個大包瑟由,只得回堂屋去睡覺絮重,我點著燈在小桌子旁看書,祖母見我一直不停的撓小腿歹苦,才發(fā)現(xiàn)我腿上這么多蚊子包青伤,祖母拉著我去用肥皂水洗了洗被咬的包,才沒有那么癢殴瘦。并告訴我下次在院里玩狠角,記得叫她來點上一把艾草,這樣蚊子被艾草熏的就不敢過來了痴施。

夜很靜擎厢,就在我看書看的昏昏欲睡時,聽到外面有很吵的罵人的聲音辣吃,中間夾雜著嗚嗚咽咽的哭聲动遭,我一下子覺得清醒了很多,我有些害怕的看向祖母神得,祖母讓我去睡覺厘惦,然后和祖父兩人走了出去。

我躺在鋪上,卻越發(fā)覺得那哭聲特別刺耳宵蕉,不是孩子的哭聲酝静,是老人的嚎啕的哭聲,聽的令人心碎羡玛。

大約過了好久别智,我蒙著被子,才聽到外面只剩罵罵咧咧的聲音稼稿。

祖母祖父冷著一張臉回來了薄榛,很明顯是和誰吵了一架嘔氣而來的,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让歼,卻也不敢多問敞恋,因為我覺得那哭聲太像二爺爺?shù)穆曇袅恕N以诿悦院乃伎贾羞M(jìn)入了夢鄉(xiāng)谋右,卻總覺得這一夜睡的那么不踏實硬猫。

早上吃飯時,祖母給我盛滿粥改执,遞給我一個卷著菜的煎餅啸蜜。

“長二哥這次被二孩打的可不輕,也不曉得骨沒骨折天梧,反正看著臉上都是血盔性。這二孩比蛇都毒,自己爹也打呢岗,得不到好報應(yīng)走著瞧冕香。”祖母看上去很嚴(yán)肅后豫,眉毛都擰巴在一起悉尾。

“唉,什么也問不了挫酿,攔也攔不住构眯。昨夜里,說那二孩幾句早龟,看他那樣還想連咱倆都要揍惫霸。他還是人〈械埽”祖父嘆著氣壹店,語氣沉悶,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芝加,只能看著自己二哥挨打受氣硅卢。

吃過飯,祖母招呼我過去,遞給我一碗飯菜将塑,讓我端給二爺爺去脉顿,想起剛剛吃飯時他們說二爺爺滿臉的血,我下意識退后一步点寥,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艾疟。祖母見我不肯去后院,自己去了敢辩,我跟在她身后汉柒,祖母也沒攔著我。

走進(jìn)長二爺?shù)募以瘅ⅲ芷疲箝T也沒有兽间,院子里空蕩蕩的历葛,屋里更空,有一張破床嘀略,上面幾件破衣服恤溶,一條很臟的破被子,沒有桌子只有一個凹凸不平的石臺子上面放著昨夜來祖母家討的剩飯帜羊。

長二爺蜷縮在破床的一角一動不動咒程,不時的發(fā)出幾聲嗚咽聲,如果不是那一聲嗚咽讼育,有好幾次我都覺得長二爺像沒了呼吸一樣帐姻。

雖然燭火昏暗但依舊可以看到長二爺滿臉的血污,因為暴露在空氣中都已經(jīng)凝結(jié)成深紅色奶段。

“他二哥饥瓷,起來吃點東西吧,別把身子靠壞了痹籍∧孛”

只見床上那蜷縮的瘦弱身影顫抖起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聲沉悶的哭聲蹲缠。

二爺爺又哭了棺克,大人怎么也這樣愛哭,我想道线定。

祖母嘆著氣抹了抹眼角將飯放在桌子上出去了娜谊。

白天大人們都去麥田里工作了,豐收的季節(jié)渔肩,各種野雀也比平時飛來的更多因俐,這群小家伙辛勤的撿拾著麥地的麥子,為還未到來的冬天儲存著糧食。

今天我沒有去找瑛哥玩抹剩,因為我答應(yīng)了祖母幫她在菜園里摘豆角和西紅柿撑帖,黃瓜,因為越接近夏末澳眷,菜園里的瓜果蔬菜都熟的格外飽滿胡嘿,祖母的菜園被打理的井井有條,雜草幾乎沒有钳踊,祖父是個勤勞的人衷敌,傍晚有空就會幫祖母給菜園澆水,土地平整的被鋤頭翻過拓瞪,菜園最邊上的一小塊空地沒種任何菜缴罗,祖母打算留著栽一排洋蔥。

我拎著滿滿一小筐果蔬祭埂,朝祖母院子里走面氓,經(jīng)過二爺爺家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門邊上蛆橡,二奶奶倚在門框上舌界,一只胳膊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拿著半根黃瓜啃著泰演,她斜著瞟了我一眼呻拌,自顧自的啃著黃瓜,我下意識的握緊了手里的菜籃睦焕,假裝看不到她藐握,低著頭快速的走過她的身前,一股黃瓜的清香從我鼻尖飄過垃喊。

突然二爺爺在屋里躺著人不人趾娃,鬼不鬼的模樣在我腦海里浮現(xiàn)。

“死妮子缔御,見了二奶奶也不知道叫人抬闷,跑什么跑,過來耕突◇猿桑”她叫住了我,慢慢走到我身旁眷茁。盯著我手里的菜籃若有所思炕泳,然后伸手摸了幾個西紅柿和黃瓜。

然后推了我一下讓我趕緊走吧上祈。

我什么也沒想培遵,拔腿就往家跑浙芙。


(四)

再次見到二爺爺大概是秋末的時候,距離他走出院子已經(jīng)過了一季度籽腕,村子里昔日那棵果實累累的柿子樹嗡呼,枝葉也在慢慢脫落,越發(fā)顯得凋零皇耗,枝干像往常一樣粗壯南窗,干枯的粗糙不平的樹皮像老人臉上的褶子。

那是一天午后郎楼,陽光出奇的暖万伤,祖母從別家抱來一只小狗,養(yǎng)在柴火垛旁邊呜袁,困了就在柴火垛里扒個坑睡在洞里敌买,蓋著木推車的塑料油紙被陽光照的反光,長二爺和祖父在墻頭邊曬太陽阶界。

長二爺一直不停地嘆著氣放妈,感嘆著這悲涼的前半輩子,長二爺感嘆還是祖父有福氣兩個閨女一個兒子都很孝順荐操,他對祖父說,恨就恨在自己沒有閨女珍策,自己兩個兒子托启,一個都不爭氣,大的慫包窩囊打了半輩子光棍攘宙,二的不孝只知道窩里橫屯耸。

祖父抽著煙,看著滄桑的老哥哥說蹭劈,人活一輩子哪有多順心的疗绣,事到如今,該放寬心就得放開點铺韧。

長二爺繼續(xù)哭訴多矮,自己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他有病二孩娘幾個也不給他治哈打。除此之外還挨打受氣塔逃。

那時候還祖父不知道,這次聊天料仗,大概是他們哥倆最后一次見面湾盗。

這個冬天格外的冷,氣溫一度的下降到最低立轧「穹啵可天卻只陰沉沉的躏吊,不肯降下一片雪來,村里的人都冷的不愿出門帐萎,紛紛窩在自家爐火旁比伏。

東山上某個角落多了一個新墳,墳頭新翻的土還沒完全干燥吓肋,因為還是冬天野草和野花的幼苗也都沒冒出來凳怨,所以顯得格外荒涼,尤其在這空曠的山上是鬼。是的肤舞,長二爺死了,就在冬天還沒過完的時候均蜜。

有說是病死的李剖,有說是被二孩打的,可能二者都有囤耳。

最難過的是誰我不知道篙顺,總之祖父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兒時他們的關(guān)系如何我不得而知充择,但對祖父來說這世界上唯一與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也走了德玫,從此相依為命的人又少了一個,大爺爺死的時候祖父也是這樣椎麦,聽他們說宰僧,大爺爺是得了病怕治病花錢拖累家里人,自己在院子里喝農(nóng)藥自殺了观挎,大奶奶在不在家我不知道琴儿。但聽瑛哥的意思,大奶奶應(yīng)該是在家的嘁捷,但她并沒有攔著造成,原因我想不通。也僅僅只是感到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脆弱雄嚣。


(五)

這世界晒屎,真的是這樣嗎?好人沒有好報缓升,惡人反而過得比誰都好夷磕。我問瑛哥,瑛哥只說她也不知道仔沿。我問祖母坐桩,祖母對我說,前世的福禍總是要拿到今世來償還封锉。

我不喜歡他們口中的二孩绵跷,原因不僅僅在于他總是毆打過世的長二爺膘螟,還有他的長相實在令我恐慌,四十多歲本應(yīng)該看上去平和可親碾局,在他臉上我只看到了兇神惡煞荆残,很令人心慌。他腿腳有毛病净当,行走不方便内斯,眉目里也透著難以隱藏的兇惡,祖母迷信像啼,對家里說俘闯,他上輩子可能是煞星轉(zhuǎn)世,所以才不忠不孝忽冻,為人毒辣真朗。

他在河沿旁建了個養(yǎng)鴨場,祖父家的老院離二孩家很近僧诚,他偏偏又在院東墻頭的小空地上圍了個羊欄遮婶,圈養(yǎng)了幾只羊湖笨,旁邊就是祖母家閑置的空場地旗扑,祖母和祖父在空地上種了一些楊樹,堆了一些柴禾慈省,長時間不打理臀防,難免長了許多雜草,約摸著有小腿那么高辫呻,眼看著就要將老院淹沒,祖父背著滅草劑噴桶去除院門口的雜草琼锋。

二孩就不干了放闺,指著祖父的鼻子又罵又吼的,揚言不準(zhǔn)在他家旁邊打農(nóng)藥缕坎,祖父心里明白怖侦,二孩這人沒有教養(yǎng)。不懂的尊重谜叹,當(dāng)然不能和他一般見識匾寝。打完藥就回家里了。二孩絲毫沒有放棄糾纏的樣子一路追到祖父家門口荷腊,指著祖父祖母大罵起來艳悔,這次祖父生氣了。

圍觀的人越聚越多女仰,很多人罵他不知好歹猜年,品德差勁抡锈,在村子里幾乎把人得罪了遍,在立場上更是站在祖父這邊乔外,二孩看自己已經(jīng)不占優(yōu)勢氣焰明顯削弱了許多床三,啐罵了幾句,灰頭灰腦的走了杨幼。

祖母和鄰居說撇簿,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差购,不是不報四瘫,時候未到。自己種下的惡果歹撒,還是要自己吃下去莲组。

報應(yīng)并沒有人們期待的那樣到來,但冥冥之中暖夭,上天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锹杈。

走過了夏天,秋末迈着,迎來了冬天竭望,如此,一年又一年反復(fù)裕菠,我從一個奔跑在田野的野丫頭慢慢長大為一個白凈窈窕的大姑娘咬清,我離開祖父祖母,跟隨父母去了城里讀書奴潘。

離開了祖母的菜園旧烧,離開了記憶中玩耍的麥地,還有每一天從學(xué)堂到祖母家的小路画髓,記憶里它們依舊點綴著成片的小紫花掘剪,青草,它們是小麥色奈虾,是紅色夺谁,是綠色的記憶。城市里沒有曠野可以奔跑肉微,沒有麥場可以打滾匾鸥,也沒有親愛的祖父祖母陪伴著當(dāng)年稚嫩的我。

為了學(xué)業(yè)碉纳,也很少再回老家勿负,回那個承載了我大半個青春的村落,那里有歡笑劳曹,有我和瑛哥稚嫩的笑容笆环,最淳樸的幻想攒至。可是躁劣,那些好像都在慢慢離我遠(yuǎn)去迫吐。

聽祖母再說二孩的故事,已經(jīng)過去了好多年账忘,祖母說志膀,二孩墳頭的草都有小腿高了”钋埽可能是長大了溉浙,也可能是那些兒時的厭惡早已被時間輕輕磨平,沒有多么震驚蒋荚,只是覺得戳稽,老天總算有眼,惡人總算有了惡報期升。在此之前沒有任何征兆惊奇,家族里也并沒有類似遺傳病例,村里人都議論播赁,一切都是報應(yīng)颂郎。

二孩是在鴨棚里突發(fā)的腦溢血,當(dāng)場暈倒容为,然后立刻被送到醫(yī)院乓序,花了很多錢做的急救手術(shù),大腦里的血管都裂開了坎背,醫(yī)生也說替劈,無力回天,帶回家準(zhǔn)備后事吧得滤。

救治無效陨献,只能被拉回家,也就使⑵荩口氣提著湿故,隨時都可能閉上眼阿趁,后來他們有人來祖父家喊祖父膜蛔,讓祖父去一趟,看看二孩脖阵,也好給他合了眼皂股,那時候,他躺在床上既鞠,人就已經(jīng)快不行了觅玻,臉腫的不成人樣,臨死前他會不會后悔我不知道庸推,但如果生命可以重來蘑辑,我想洋机,他一定不會想像以前那樣活。意料之內(nèi)洋魂,當(dāng)天晚上绷旗,人就走了,他女兒當(dāng)時在高考副砍,也沒告訴她衔肢,就這樣把喪事辦了。當(dāng)時他們還怕她埋怨記恨他們一輩子豁翎,父親再壞角骤,總歸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

據(jù)祖母說心剥,他女兒高考也沒考好邦尊,后來嫁了人,生了兩個女兒刘陶。她母親也打算改嫁胳赌。沒了二孩的存在,二奶奶明顯氣焰下降了不少匙隔,不再像以前那么狗仗人勢疑苫,時不時還來祖母家坐坐,以前這類事是從來不曾發(fā)生過的纷责。

曾經(jīng)我以為捍掺,世界的距離不過就是,從這一頭奔跑到那一頭再膳,我也覺得自己看到的足夠遙遠(yuǎn)挺勿,也天真的以為窺探到了世界的全貌,還有關(guān)于真善惡的標(biāo)準(zhǔn)究竟要如何去斷定才能不顯得無動于衷喂柒,其實之所以令我失望的不瓶,不是成長過后就失去了許多,而是明明切身感受到卻無能為力的去改變灾杰。

但是蚊丐,無論如何,總是有人想在最低的塵埃里艳吠,渴望著能夠活下去麦备。即便他們再也沒有機會再看一眼這藍(lán)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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